太子一怔,抿了抿唇,躬身俯首,心有不甘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整个乾弦殿,两个时辰前还歌舞升平,现在却是苍凉的没有一丝人烟火气,红绸明灯还在,此时看起来却是诡异又孤寂。 “皇上.....”总领太监向前两步,天寒,回了寝室吧。 皇帝摇了摇头,半靠在软枕上,手背覆于眼前,“小兴子。” “奴才在。”总领太监将身子伏得更低一些,附耳向前。 “人在高位,怎地贪心却越来越大了呢。” 太监总管顿了顿,自一旁拿了件披风覆了皇帝身上,轻声道:“皇上,奴才十三岁时便跟在您身边伺候着,那时大家都唤奴才一声小兴子,奴才听了高兴。” “后来,奴才跟在您的身后,眼看着您坐拥这江山社稷,大家就都改了口,唤奴才一声兴公公,奴才也高兴。” “再后来,您把整个司礼监交给奴才时,大家又都唤奴才一声兴总管,奴才还是高兴。” “可是奴才就是奴才,奴才这称呼再变,依旧还是站在您身边伺候着您。” 皇上将手放了下来,道:“你想说什么?” “皇上,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连奴才都知晓人不能忘本,王爷沙场征战多年,为了一城百姓,硬是拿着一把钝了的剑,赤身肉搏,为皇上守下了一座座城池,奴才笨拙,不信王爷会做出投毒这番事来。” 皇帝闻言,重重叹了口气,道:“人心易变。” 太监总管闻言,也再未说什么,垂了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 风起,卷起了整殿的红绸,红绸交错,扰乱了人的心弦。 大牢内—— “你说这六王爷犯了什么错事了?”一名圆脸狱卒喝了口酒道。 “听说是给皇上投了毒。”另一人道。 “可别乱说。” “哎哟,这王爷都进了牢中了,你怕什么?” 说话间,圆脸狱卒抬眸向赢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碰上赢城敛着杀意的双眸,一口酒水未下咽,呛了个尽。 “你怎么了?”坐在这狱卒旁边的人急忙起身,帮着顺了顺背。 呛咳声还未止,两人便齐齐失去支撑,滑落在地。 赢城见着两人,蹙了蹙眉,也未在意,折身躺了草铺上,准备阖了双眸养养神。 却被“磕吱磕吱”的声音吵得坐起身来。 “你在做什么?”赢城看向兰珺瑶,冷声道。 兰珺瑶手中拿着发簪,插进了这牢锁之中,拧转几下,竟是将锁打开了。 兰珺瑶面露喜色,惊喜地看向赢城道:“王爷,锁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赢城蹙起的眉头又深了三分,“你疯了!” 说着,将目光投向两个狱卒,见二人垂躺在地上,赢城内心惊觉不妙。 兰珺瑶丝毫不理会赢城言语,打开了牢门便向赢城所在的牢房走来,二人的牢房未按男女分别扣押,两相临近。 “王爷,你稍等,珺瑶这便放您出来。”兰珺瑶边走边说,走到狱卒身边,伸手便将这牢房钥匙取下,打开了赢城所在的牢门。 “王爷,咱们快走吧!”兰珺瑶向前揽上赢城的手臂,想要将赢城自地上拽起来。 只是二人身形差异太大,几番拉扯,赢城未动分毫。 “王爷您这是何意?”兰珺瑶蹙眉。 “何意?”赢城挑眉看向兰珺瑶,似是想看看兰珺瑶这人面皮下到底躲藏了什么心思。 赢城不傻,自是知道此时若是逃离这牢房,就等于直接承认了自己投毒和贩卖私盐的事实,到那时,纵使自己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赢城冷冷地看着兰珺瑶拉着自己手臂的手,道:“兰珺瑶,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着赢城寒如冰窖的双眸,兰珺瑶心下委屈,“王爷,妾身嫁给您四年,这四年里,您未曾正眼看过妾身一眼。妾身是真心爱慕王爷,若非真心爱慕,又怎会心甘情愿做您侧妃。” 兰珺瑶顿了顿,抽回了手,“王爷,您跟珺瑶走吧,皇上此番定是要治您个谋害之罪,咱们走吧,天涯海角总有咱么二人容身之处。从此以后,无论是亡命天涯还是耕地织布,珺瑶都愿追随王爷。” 一番话,说的无不令人动容。 赢城斜了斜眼角,翻了个身,面朝里,不再理会兰珺瑶。 “王爷,妾身已经打点好了人,咱们出去后,自有人接应......” 话音未尽,大牢内突然闯进数十侍卫,将赢城所在的牢房团团围住。 赢城翻身,抬了抬眼皮,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太子与皇帝。
第九十六章 求情 “父皇,我就说,消息不会有假!”太子厉声道。 皇帝的目光扫过地上躺倒的狱卒与牢狱中的二人。 自皇帝的角度看去,倒像是兰珺瑶在拥着赢城。 “受伤了?”皇帝暗道,“打狱卒的时候?” “六弟,你倒是真不安生,父皇将你囚于牢狱,日后自会审问,你倒好,伤了狱卒不说,是要逃狱吗?”太子道。 赢城“腾”地自草铺上弹起,倾身向前欲要抓住太子的衣襟,却被兰珺瑶整个攀住了身子。 “王爷勿要冲动,”兰珺瑶忙道,“此番事是妾身一人所为,与王爷无关。” 说着情意绵绵的看向赢城。 赢城被这目光灼地浑身鸡皮,厌弃地冷哼一声,将兰珺瑶推至一旁,傲慢地用下巴对着太子,眼眸里掩饰不去的冷意。 “不是我做的!”赢城低吼。 “还敢狡辩!”太子用着更高的声音斥责道。 赢城一个箭步冲到太子面前,揪住了太子衣领。 “来人,将王爷与侧妃,压至宗人府!”皇帝嗔怒道。 太子闻言,眸底里闪过一丝窃喜。 赢城若是老老实实呆在这牢狱中,他或许担心皇帝一时软了心窍。 所以便伙同侧妃上演一出越狱的戏码,二人里应外合,必将赢城越狱的罪名坐实了去。 太子恨赢城,这药本是想下了皇帝口中,再嫁祸给赢城。 可谁知中间偏偏出了差错,这万毒药,最后竟是进了赢祯的口中。 现如今,赢祯还未清醒,日后能恢复成什么模样还是个未知数。 若不是赢城和羡临渊,赢祯怎么误食这碗有毒的山药羹。 太子恨,他如何不恨。 这是他的嫡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赢城该死,他该死! 太子呼吸骤促,双目聚了血色,他要让赢城拿生命来偿还。 万幸的是,事情的走向照旧按着太子的计划进行着。 “没听到吗?还不速速将人拿下!”太子怒斥道。 侍卫着了吩咐,立即打起了精神向二人擒去。 “放开本王。”赢城怒吼。 眼看赢城被扣住了肩角,兰珺瑶使了全力推开正欲擒住自己的护卫,飞身挡在了赢城面前。 “父皇,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与王爷无关,王爷他不知情啊!皇上不要怀疑王爷,此事是妾身一人所为,妾身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父皇放了王爷!”兰珺瑶哭诉道。 皇帝看兰珺瑶哭的梨花带雨,眉头不禁蹙了三分。 “将侧妃拉起来。”太子将手负于身后,讽刺道,“父皇,这兰侧妃怕不是疯了吧,自己的性命是一点不在乎了,也不知六弟给侧妃灌了什么迷魂汤药,竟是如此听话。” 兰珺瑶闻言,挣扎着就要向太子扑来。 “此事均是我所为,就是你要害王爷!”兰珺瑶因为生气,面上覆了一层血色,在这大牢之中看起来,依旧明艳。 “不知侧妃是有什么通天本事?”太子沉声道,“你一个女人能将这牢门打开?能将这两个壮汉放倒?” 兰珺瑶一哽,顿时哑口无言,垂下了头。 在赢城还未回味过来的顷刻,兰珺瑶面色一变,吃了闷气的人转瞬变得激烈开来,“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要杀要剐都可以,我说了,此事与王爷无关!无关!” 兰珺瑶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激昂,到了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在嚎叫。 “疯了!”太子道。“将兰侧妃押下。” 皇帝看着眼前的一幕,疲惫的闭了闭眼眸,缓和片刻,再度睁开时,疲惫的双眸里全是冷意。 “将赢城与兰珺瑶关到宗人府!严加看管!”皇帝沉厚的声音响彻在这空旷的大牢里,回声绵绵,一声激荡一声,颤的人内心惶惶。 次日一早,御书房门前。 首领太监见着裕妃一身素衣,脱了发簪,一头墨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如此美艳动人的人儿正双膝跪在地上,已经两个多时辰了。 “娘娘,您回去歇息吧,天寒地冻,您衣着单薄,是要冻坏了身体的。”首领太监急声道。 裕妃缓缓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多谢兴公公关心,城儿生死未卜,本宫,如何坐的下去。” 首领太监轻叹一口气:“您这是何苦呢?皇上打定了主意不见您,您就别糟蹋自己个儿的身子了。” “哪里谈得上糟蹋,公公。我这身子,十年前,就已经残废了,再糟蹋又到了哪儿去了。”裕妃淡然道。 太监主管又是一连叹了几口气,裕妃的遭遇,着实悲惨,好不容易翻了身,王爷又出了这档子事。 “娘娘,您听老奴一句劝,还是回去吧,您这样,王爷也是会担心的。” “公公,”裕妃抬眸,眼睑被泪水浸的红肿,却依旧端的尊贵,“您是看着城儿长大的,城儿谋害皇上,您,信吗?” 看着面前故作坚强的女子,太监主管的内心也染上一层悲凉。 他与陈如是交好,赢城又是陈如是的徒弟,他自是与赢城走的近些,他是个太监,没有子嗣,与赢城相处的久了,便发现这孩子不似其他皇子,虽有着皇家的孤傲,却不盛气凌人。 “娘娘,王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王爷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怀揣一颗赤子之心。咱们赢启这半壁江山,都是靠着王爷拿命守下的。若真要反,何须动这手脚.....” 话说到这,太监总管也知自己话说的过了,连忙敛了语意。 “王爷,断不会做这卑鄙之事。” 裕妃闻言,双目蓦地一红。 双手交叠于腿上,微微垂了头:“多谢兴公公,还请兴公公再通禀一声!” 太监总管连忙单膝着地,向裕妃半俯了身子,“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这便进去,再规劝规劝。” 裕妃点点头,“有劳公公了。” 裕妃目送了太监总管进去,挺直了后背,依旧倔强的没有起身。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落了雪花,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裕妃只觉得身上一暖,垂眸便见一件白色狐裘裹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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