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位二公子…… 他抿抿嘴,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我们能去先吃饭么?” 伊赤姆和四部首领面面相觑,最终,众人畅快大笑起来,几位大叔勾肩搭背朝外走去,剩下伊赤姆陪着乌宇恬风在后,伊赤姆见自家大王委屈,好笑地直摇头。 众人到殿阁附近的小膳房简单用便饭,四位首领吃着饭闲聊,聊着聊着,又提起十二祖文。 此文是上古文,多用于苗疆祭祀典籍,也只传灵巫和贵族。 上古文是纯书面文,没有声调读音,被视为“谜言”,从前军令传讯时还偶尔会用。后来部落变迁,加上驭尸术横行,最终十二祖文被废弃,剩下的文字记载零散在整片苗疆大陆。 “华邑姆短短几个月就能听懂这么多苗语,”遂耶部首领叹道:“若将散落在各地的祖文拓来,他说不定也能极快学通呢。” 提到凌冽,几个首领脸上皆露出钦佩,朗达部首领捧着饭碗憨厚直言道:“可不,从前我以为华邑姆就光漂亮,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乌宇恬风瞪他一眼。 几人说说笑笑,只把这些当闲话聊,伊赤姆却若有所思起来。 午饭后,他拉着乌宇恬风慢走两步,缀在几位首领身后。 乌宇恬风:“老师?” 伊赤姆斟酌了一阵儿,开口道:“摩莲城的事儿,其实您可以问问王爷。” 乌宇恬风眨眨眼睛。 “中原皇庭里后妃争权夺势,皇子们结党营私相互倾轧的事情多,王爷见多识广,摩莲城这些,在他眼里可能都不算事儿,您就当故事讲,说不定王爷能瞧出端倪呢?” 乌宇恬风明白了,他眼睛亮起来,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 伊赤姆还想提祖文的事儿,乌宇恬风却没给他机会,他一早受够了同一群大叔们聚在一起讨论没影儿的事,“既如此,劳烦老师您盯着,我这就去问哥哥的意思——” “喂大王你——!” 乌宇恬风溜得飞快,正路都没走,撑着殿阁大理石柱一翻,就直越过灌木跑出老远。伊赤姆远远看着他那头在风中飞扬的金色长发,忽然想起了当年: 十余年过去,这孩子倒依旧不爱读书。 就当是他欠瑶索娜大人的吧,伊赤姆叹了一息,认命地朝殿阁走—— ○○○ 乌宇恬风回到树屋时,天刚下过一场骤雨。 屋门外用棕榈叶编的顶棚排水,滴滴答答下坠的水珠倒像新编的珠帘,隐约从中透出个匍匐的影子来—— 乌宇恬风目力不错,一眼就瞧出那是元宵在罚跪。 他自知中原有贵贱等级之别,但凌冽平日待元宵极好,这情形他还是第一次见。 元宵眼眶通红,见他上来便没好气地转开脑袋,见元宵手背上又红又肿,乌宇恬风没由来地缩了缩脖子。 推开门,屋内堆着一只大大的浴桶,浴桶上雾气蒸腾,水温似乎还很烫,而凌冽马大金刀地坐在浴桶后,面容肃杀而冷峻。 大锦北宁王,曾也是威名赫赫的战神,能令戎狄闻风丧胆。 他当真板起脸往那儿一坐,扑面而来的威压让乌宇恬风都心里打怵,他不知凌冽在恼什么,只舔舔唇瓣,唤道:“哥哥……” 凌冽挑眉,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 然后,衣冠楚楚的北宁王拆下脑后发簪,墨发披散的同时,他扯开衣带,冲小蛮王扬扬下巴,“脱衣裳!” “呃……啊?!!” “沐浴,”凌冽将外衫甩到地上,凤眸微眯,“难道你要穿着裤子洗澡?” 这时,乌宇恬风才发现,木桶很大,且并非凌冽惯用的那只。 檀香木制成的椭长圆桶,几乎将整个后屋塞满,吃饭用的圆桌被收到一旁,书箱和轮椅也被攮到角落上,凌冽言尽于此,只留给他一道一闪而过的白皙剪影,便整个没入了蒸腾热雾内。 虽不知哥哥为何突然邀他共沐,但乌宇恬风是个老实人,只呆了一瞬,便从善如流地拆掉长裤、跃入水中,溅起来一片水花,将附近一片牦牛毡都打湿。 热水是元宵准备的,这小家伙贪玩,若非是影十一从西州回来,凌冽还不知元宵忘记正事、同阿幼依混在了一起。他很少责打下人,戒尺敲元宵手背,也大多是因为心绪不宁在迁怒的缘故。 凌冽是男子,泡澡用水不掺花瓣。 但此刻,太过清澈的水,却还是让他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叠着的双腿:一个病态泛白,另一个小麦色偏黑。乌宇恬风一动不动,看上去有些憨—— 小蛮王很高兴,凌冽心里却依旧紧张。 他拨弄两下水面,深吸一口气朝小蛮王靠。乌宇恬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骇得险些从浴桶中跳出,偏黑的脸颊也被熏出了两朵殷红的花儿来—— “哥……唔——!!”他只来得及捏住凌冽的小臂。 凌冽横了他一眼,却没停下动作。 这事儿,凌冽不爱做,但同为男子,他也不是不会,只是生疏。 偏他涩硬的动作,让高高大大看上去十分当用的小蛮王,一下就打了个激灵,一声闷哼委屈至极,他颤颤扶着凌冽小臂,告饶道:“哥哥别……” 凌冽脸上也烫,但昨夜他已想了太多,加上今日这么些时间,他便还能端起年长者的从容:“这么不顶用?” 乌宇恬风“呜”了一声,翡翠色的眼眸滴溜溜,“……哥哥欺负我!” 他不是和尚,也爱吃荤。 原打定心思吃上十年“素”,美人哥哥却忽然给他来这么“一手”,他又是高兴、又是惶恐,美梦似真还假,哪还能管什么顶用不顶用! 他睨着凌冽,满腹狐疑,却又被哥哥绕进更深的孽海里。 乌宇恬风低下头,将脑袋抵到凌冽肩头,等水中浮起一层浅沫儿,他才舔舔唇瓣,哑着嗓音怨了句“坏哥哥”。凌冽松了一口气,却没停下,缓了一会儿后,他反牵住小蛮王的手,轻声道,“换你……帮我。” 这次,乌宇恬风脸上的表情,已不能用惊恐来形容,称得上是觳觫*。 他浑浑噩噩地被凌冽牵着走,威名赫赫的北宁王从保守刻板到轻浮儇薄*,一个过场都没有,换了任何人,都要害怕、紧张、揣度。 …… 一通礼尚往来,两人都出了身汗,凌冽更累得虚脱,被乌宇恬风从后拥住,他便干脆放松地枕到小蛮王结实柔软的胸肌上,看着水中乌宇恬风宽厚的手掌,他缓了一口气,问道:“这般……还满意么?” “……嗯?” 反正丢脸痛哭的样子小蛮王都见过,凌冽也没了顾虑,“你送我那东西,我……现在还不想用,我能接受的,便只至如此,你终归年轻,也不能叫你总是……憋着。” 乌宇恬风眉头都拧成麻花,哥哥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懂了,可连在一起他却一点儿不明白。 “……我暂时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凌冽面色绯红,胸腔咚咚巨震,他尽量软了声音,抓着小蛮王的指尖紧了紧,“即便你来施为,我也是怕的。给我些时间,别逼我,成么?” 乌宇恬风彻底懵了。 哥哥到底在说什么? 见他不答,凌冽的心也沉了沉,他双膝有伤,再怎么撑着,说白了也是废人,若小蛮王当真要与他用强,他其实也一点法子都没有,只用手,凌冽就觉得被烧穿了心。 若真叫他全须全尾地吃下去,岂非生要了他的命去?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端看从容不迫,其实也有赌的成分。小蛮王不应,他的心机便是白费。夫妻相处之道,他自小没娘没人教,嫡母更不会同他讲,所有经验,只能从书中看来。 乌宇恬风这样,莫不是……不满意? 他回头,有些恼地看小蛮王。 结果只瞧见那金灿灿的小蛮子一双迷茫翠瞳,“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是你先送我那润……什么的膏吗?!”凌冽火大。 翡色眼睛眨了两下,乌宇恬风看看不远处的珐琅器圆盒,又看看怒不可遏的凌冽,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想到现在还跪在屋外可怜兮兮的元宵,他喉结微动,忽然觉得自己的双手手背也开始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凌冽:!!! 恬恬:哥哥你在想羞羞的东西哦~ ---- 恬恬:唉,漂亮哥哥该乖的时候不乖,不该乖的时候又太乖,呜呜呜,他羞羞,但我喜欢~ ---- *觳觫:意指恐惧得发抖,恐惧颤抖的样子。出自《孟子·梁惠王上》:“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阿度百科) *儇薄:指轻浮、慧黠,巧佞轻佻。出自《苕溪渔隐丛话·罗隐》:“罗隐见曰:『此我句,失之久矣,乃为吾师所丐得。. 』识者鄙其儇薄大甚。”(阿度百科) ------- 感谢在2022-07-11 07:33:50~2022-07-15 08: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研研细鱼、梨落千年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眼病退散 74瓶;阿赞要快乐 20瓶;年富力强、姒姒、无言语之、灵秀如初淡如常 10瓶;中药曲奇 6瓶;林宁、琥珀の泪、玖、soft亲爹、梨落千年雪 5瓶;未泷 3瓶;@米霖霖Love、上天入帝阿修罗、清风明月、35319260 2瓶;木有名字、deicide、神明不渡、54440810、皊丠、苏叶子、家庭伦理剧忠实陪看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是夜, 住在望天树附近的苗民, 都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巨响,像是震怒的老天,将雷鼓从云端踹下。巨响过后,便是一阵嘈杂, 隐隐还能听见几声惨呼。 青白闪电划破长空, 未等众人反应,墨空中就急雨又降。 高大望天树下, 碎有数片檀香木板,半个可怜的木桶底顺着小路滚了两圈, 而后噗呲一声倒在了泥地里。 殿阁的巡逻勇士,遇着了连夜冒雨搬回南屋的华邑姆。而抱着他的华泰姆, 明明颊上浮着掌印、颈侧抓痕渗血,却能春风满面、笑得憨直。 勇士们面面相觑, 不敢多言地唯唯退去。 那盒倒霉的面脂, 终归还是回到了乌宇恬风的口袋里。 误会开解, 无辜的树屋内却一片狼藉:软榻翻倒、案几倾斜、滚水四溢, 柔软的牦牛毡吸饱了水,雪白色长毛皆软趴趴地贴到木板上, 半人高的铜镜碎成四瓣, 宣纸、毛笔裹着发带、木梳, 混进茶叶里。 …… 南屋较窄的软塌上,高高隆着一团絮丝“茧”。 重叠絮丝被下,凌冽满面炽火、凤眸圆睁, 鼻尖上坠着细密汗珠,贝齿紧紧咬住一把指头。他蜷着双腿,面朝墙壁侧卧, 震怒过后的身子微微发抖—— 屋内脚步声不住,元宵和几个蛮国勇士在进进出出;屋外潦雨暴急,狂风卷着园内芭蕉棕榈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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