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赵缚会如何刁难于他,而是他这一辈子,或许已经注定了,是逃不出赵缚身边的,与其这般为难自己,倒不如看开些。 和谁过日子不是过。 可当陈则推开房门,走进去的那一刻,他方才站在门外时,脑海中想过的那些,在此刻突然都崩塌了。 短短几日未见,如今的叶抒,丝毫没有了往日光风霁月,潇洒肆意的模样,现在的他,瘦得有些脱相了,唇色也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他现在这样,仿佛下一秒便能被一阵风吹散。 而他双手双脚上的镣铐,更是十分惹眼。 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被磋磨至此呢? 陈则想不明白,为什么赵缚明明很爱叶抒,却要这样对待他。 他自知自己做错了事,不敢抬头继续看向叶抒,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他小声地问:“叶公子,能可是饿了?你有何想吃的?我这就去为你买来。” 叶抒并未立即回答他,他现在的确是有些饿,可比饿更让他难受的是,腹部突然绞痛得厉害。 这种疼,他从前从为体验过,像是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叶抒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捂着肚子,额角也疼得直冒冷汗。 他倒在床上,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向陈则求救:“陈大哥,我……救我……” 可尽管如此,也还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来了。 陈则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连忙冲向床边,去检查叶抒的情况,可方才还能同他说话的叶抒,此刻却生生疼得晕了过去。 他的手还紧攥着腹部的衣裳。 今日一早,赵缚临出门前,便叮嘱了他,他今日有要紧的事要忙,只怕一整日都没有时间回来,让他千万看护好叶抒。 可如今叶抒不知是何病因,疼得晕了过去。 他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先去寻个大夫,为叶抒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但……陈则的视线落到了叶抒腕骨处的镣铐上。 这要跟人家大夫怎么解释啊? 陈则只觉得头都大了。 怎么偏偏赵缚不在的时候,就突然发生这么棘手的事情啊! 人命关天,他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拖延下去,只怕叶抒会连命都没有。 …… 如今这瘟疫闹得整个上京城也是人心惶惶的,他好不容易才请到了一位看起来就很靠谱的大夫,可大夫跟着他进了门,看到躺在床上,手脚上还戴着镣铐的叶抒后,大夫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突然多出了几分惊恐。 “他……他他……” 大夫看了看腰间挂着一把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陈则,又看了看病床上,都快要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子,还戴着那么两副吓人的手撩脚镣时,他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陈则抿唇,面露尴尬。 人是赵缚睡的,但这锅,貌似现在却落到了他的背上。 他见大夫都开始哆嗦了,只好咬着牙说道:“东家在床笫之事上,有些特殊的癖好。” 大夫闻言,脸色更差了,他扭头看向陈则,眼神里写满了不理解,并大为震撼。 陈则:“……” 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用这种眼神打量过。 但大夫也畏惧他那腰间的刀,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更何况床上躺着的那个,都已经气若游丝了,再不抓紧些为他诊治,他都担心他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大夫将肩上背着的药箱放了下来,坐到了床边,定下心神后便开始为叶抒把脉。 好好的一个男子,这脉搏愣是虚弱到都快要摸不着了。 他甚至都想要同陈则说:“收拾收拾,准备后事吧。” 但他再次确诊的时候发现,叶抒这是被折腾得狠了,加上做完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清洗,便导致了他高热昏厥。 “这位公子,请你务必转告你的东家,行完房事后,务必要为他好好清洗,否则感染了疾病,便会发烧高热,腹部绞痛,还有,这镣铐,未免也太重了些,他这身子骨都快要吃不消了,就算是年轻气盛,也不能如此折腾。”大夫将自己这张老脸都给豁出去了,“身上的吻痕,可用煮熟的鸡蛋热敷,但脖颈处可莫要再亲了,若是控制不好力道,很容易闹出人命的,公子您这东家,真真是快要把他给折磨死了。” 但他一生看过无数的病人,从未见过因为行房事,而把人折腾成这样的。 陈则木讷地站在大夫身旁,听着他的劝诫和训导。 他真想要把赵缚也逮过来,一起听听大夫的建议。 “好的,我一定会转告我们东家。”陈则脸色红得像是熟透的鸭子,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问道:“那他……现在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大夫摇了摇头,“我为他开几服药,日日送水煎服,三五日后便可痊愈。” …… “多谢大夫了。”陈则将大夫送出门。 但他仍旧不放心地叮嘱道:“大夫,还望您能保守秘密……” “知道知道!”大夫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陈则手中拿着药方,站在门口,神情迷茫。
第244章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红日西坠,霞光万道。 临近傍晚时分,赵缚总算回来了。 彼时陈则正搬着小板凳坐在院中,为叶抒熬药。 后厨离如今关押叶抒的卧房太远了,陈则担忧赵缚一回来,又要因为这事而蛐蛐他,于是索性抓完药回来,便买了熬药的砂锅,在院子中央架起了小桌子煎药。 陈则刚起身,想要向赵缚诉说今日发生的种种,便突然发现,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鱼正阳。 于是陈则只好毕恭毕敬地朝着他们二人行礼:“殿下,鱼大人。” 赵缚微微颔首,鱼正阳亦朝着陈则微微俯了俯身子。 在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药味后,赵缚不由得蹙眉,但又很快想到了什么。 他转身同鱼正阳说道:“你先去书房,孤有些事要先行处理。” 鱼正阳点头,“殿下您先忙。” 他本就是来同赵缚分析如今的局势,并寻求破解之法的,因此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确。 等鱼正阳走后,赵缚立即朝着卧房走去,却被陈则拦在了门外,“殿下,今日叶公子他……腹痛难忍,晕过去了,属下请了大夫来为他把过脉,现在正在熬药,大夫说,他这段时日都需静养,不宜打扰。” 听到叶抒生病了,赵缚更是忧心如焚,可陈则却还一股脑地将他拦在门。 赵缚真是连想要弄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他咬牙,冷声道:“让开。” 但陈则思考了一下午,他觉得赵缚这种行为,着实是有些过火了,他很有必要,向赵缚传达一下大夫的原话,以此唤醒他的良知。 “大夫还说让您与叶公子行完房事后,务必记得为叶公子清洗干净身子,否则日后还会出现今日这种感染的情况,而且,还会加重病情,大夫还说,让殿下您莫要再亲也是公子的脖颈了,容易闹出人命来,大夫还说了……”陈则一股脑地将大夫同他说过的话,当着赵缚的面,都复述了一遍。 听完这些,赵缚的脸色早已黑得与锅底无异,偏偏陈则话还说一半。 他冷声问:“还说什么了?” 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最后这几句话就说不出口了? 陈则当时听大夫训斥时,他脸色都难看得很。 如今还要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 这可真是如鲠在喉。 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但在赵缚的眼神逼迫下,他还是选择了小声地开口说道:“还说,让您以后莫要再给叶公子用催情药了,他的身子吃不消……” 陈则有些尴尬,又害怕被赵缚责罚,声音也压得很低,像是含在嘴里没有发出来似的,语速又很快,整句话一带而过。 他不敢再把话说第二遍。 可偏偏赵缚完全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他蹙眉,不耐烦地问:“说清楚。” 陈则额角早已冒出来豆大的汗珠。 六月的傍晚,空气燥热得厉害,加上赵缚的威压压迫得陈则有些喘不过气。 陈则嗫嚅了一番,完全不敢抬头看向赵缚。 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赵缚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今日若不把这话跟他说清楚,他必然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大夫说殿下您莫要再给叶公子服药了,他受不住。” 大抵是他的语速太快,哪怕赵缚站在了他面前,和他不过几十公分的距离,他也仍旧没听清楚陈则说的什么。 这回他的耐心是彻底被陈则消耗殆尽了。 他威胁道:“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含含糊糊说不清楚,仔细你的舌头。” 被赵缚这么一恐吓,陈则吓得连大脑都开始断片了。 但他深知赵缚是个手段狠毒的,这种拔别人舌头的事情,他是真的做得出的。 于是为了他的舌头,为了他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去,教他的儿子读书认字,陈则也将那些什么羞不羞耻的抛诸脑后了。 他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头也昂了起来,但眼神却还是不敢看向赵缚,只能向下落在了自己胸前。 “殿下,大夫还说,让您往后莫要再给叶公子喂催情药了,他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这一次陈则生怕赵缚还听不清,于是用来他这辈子最字正腔圆的语调,向他转述大夫说的话。 闻言,赵缚瞬间沉了脸色,怒斥陈则:“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鱼正阳可还在书房里等着。 他若是听到了怎么办? 陈则内心叫苦不迭。 声音小了他说听不清,要拔了他的舌头,声音大了还要怪他。 果然当下人的,背上的锅就是要背得多些。 赵缚面色阴沉得可怕,眼底错杂的情绪不断翻涌着。 他的眼中仿佛含着一片浮冰的世界,那抹冰冷的寒意迅速凝聚,蔓延至他全身,使他周身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息之中,宛如严冬的寒冷交织着。 挡在门前的陈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横着的手,也收了回来。 最终赵缚还是进了卧房。 看到床榻上,形如枯槁的叶抒,这么久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发现,叶抒竟然消瘦得如此之快。 赵缚的眼睑微微低垂,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他却慢慢地抬手,轻轻抚摸着戴在脖子上的,叶抒原本要满心欢喜送给他的那块玉佛。 他在心底默默地祈求着。 他这一辈子已经过得如此艰苦了,能不能不要将他唯一的一束光,唯一的一点甜头也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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