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矜只好将事情原委如实告之。
“什么?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怎能与陆小姐私自解除婚约?这件事到底是陆家亏欠于你,我这就写信告诉师父,不可让陆家这么欺负你!”
“哪来的亏欠。”许不矜道,“我和小雪已经把话说开了,从前我们都只把对方当做亲人,如今她找到喜欢的人,我唯有祝福她。至于我自己……找不着也无所谓,反正现在这样也挺好。”
覃远致的臭脸微微有一丝缓和,随即又道:“不行不行,这么大的事……我还是要写信告诉师父。”否则等师父从别人口中获知这一切,他肯定少不了一顿臭骂。
当即展开客栈的纸墨,就着豆大的烛光书写起来。
第二日,几人来到建于江峰之上的小于山寨。一路攀着石阶往上,看到身着大虞世家和于寨两家服饰的人,躺倒的姿势各异,一个个被打伤在地,“哎哟哎哟”痛苦叫唤。
“看来我们来迟一步。”覃远致道。
石阶尽头,立着一道清隽身影。
虞宸景。
只见他神情憔悴,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许不矜眼皮一跳,连忙跑上去喊道:“虞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是你们,”虞宸景木讷的眼神渐渐聚焦,“小雪昏睡不醒……我只好来找阿宁了。”
果真是陆筱雪出事了。
沐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虞宸景握住,道:“我的双眼已经能够看见一些模糊的画面。”
“昨天还好好的,”许不矜自己也着急,却耐下性子劝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虞宸景抿了抿干瘪的唇,边走边说。
原来陆筱雪自昨夜开始昏睡不醒,今早请来的大夫诊断,断定她是中了罕见的毒,好在暂且安全无虞。前一日与陆筱雪有过近身接触的只有于宸宁和她身边那个男子,虞宸景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兄妹之情,带人攻上于寨。
得知陆筱雪暂时没有危险,许不矜先是松了一口气,再看虞宸景形容黯然,因担忧陆筱雪而茶饭不思,他竟暗暗感到一丝宽慰,起码,陆筱雪选择嫁给虞宸景并没有选错人。
于寨正堂空空荡荡,于宸宁不知在哪里。
一点轻微的异响从角落传出,没有逃过虞宸景的耳朵,一眼扫见屏风下露出的一双灰色的鞋尖。
“躲在屏风后做什么?”虞宸景因陆筱雪焦躁不安,忽略了一些细节,比如于宸宁不是躲着不见的性子,他夺过旁人的剑,挽起一朵剑花,笔直穿破如纸的屏风,被许不矜挥刀改变方向成朝上刺出。
许不矜喊道:“别伤及无辜。”
屏风裂开,站在后面的是瑟瑟发抖的一个中年男子。
虞宸景惊诧道:“财叔,是你吗,你怎么在这?”
男子道:“是我,少主。”
“你还记得财叔。”于宸宁也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跳脱的红衣,脚上也是一双红色软靴子,衬得她整个人精神奕奕,容颜焕发,“这就好办多了,财叔说一句,抵得上我说一百句。”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把解药给我!”虞宸景眼角微红,“我说过,不管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派人追杀我,打伤我的眼睛,我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你不该打主意到小雪身上!”
于宸宁道:“你踏上寨子的第一层石阶,我就听说了,陆小姐中毒了你以为是我下的嘛。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昨天我就告诉你要注意身边的人。你以为这个人是谁呢,就是你的好父亲——虞轶阳。”
虞宸景猛吸了口气,痛声道:“所有人,哪怕万钧也告诉我说,你嫉妒父亲对我好,痛恨我是亲生而你是抱养回来的,我始终没有在意,如今父亲突破浩渊心法的最高境界,你知道硬拼不是对手,就转而用挑拨离间的法子,想让我帮你对付他?”
“我嫉妒你?虞宸景,不,你以为你就真的是虞宸景吗?你连自己的出生都被蒙在鼓里。”于宸宁道,“我是由衷地可怜你啊哥哥!”
听她这么说,众人皆是一脸惊诧。
虞宸景更是面色苍白,笼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阿宁,休要胡说!”
于宸宁嘿嘿一笑,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虞宸景这般疾言厉色地对她说话,看来他看似清高不在乎浩渊心法,但对出生果然还是没办法不介意的。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专程为你请来了财叔。”
“财叔,你告诉他实情。”
那被唤做财叔的男子尚未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走路都还走不稳:“少主,你是看着我把小姐抱回来的,你不知道的是,当年你尚在襁褓也是我从外头抱回虞家的……”
犹如一道闷雷砸在虞宸景头顶,脑海只剩一片空白。
随着财叔的回忆,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于宸宁和虞宸景都是收养的,而虞轶阳亲生的虞宸景已死。只是虞宸景从小被带入虞家,知道此事的,只有在虞家多年的几个“老人”。
虞宸景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于宸宁答:“从前我没有说,因为这仅仅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直到近日我听说你双眼被伤,这才想了多方办法,找到财叔,求证一切。”
财叔道:“家主早些年并非是个武痴。一切都从夫人难产而死开始,众所周知,家主与夫人感情甚笃,夫人走后,家主哀悯悲忿,难以自抑,这才开始常年闭门练武。”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个月后幼子竟也患病早夭,家主悔不当初,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见街上有一个垂死的妇人抱着她的孩子,无人问津,我瞧着那孩子与少主差不多的年纪,就把孩子带回了大虞世家。”
“有了这个孩子,家主终于不再消沉,还将他与幼子的遗憾都弥补在这个孩子身上,后来给孩子赐名虞宸景,又见他孤单,没有人陪玩,就花钱又买了一个小女孩,也就是小姐。”
这时,于宸宁冷冷添上一句:“所以他将你视若珍宝,对我却并无多少父女之情。”
虞宸景渐渐平复了心智,道:“只是因为他没有传授浩渊心法给你,你就咬定他对你没有感情?”
于宸宁道:“对,那时我还小,知道他只把虞家至高心法传授于你,而我被买来这里,只是专门陪你玩耍、陪你长大而已,当时我对你的嫉恨到达顶峰。”
“所以我开始缠着虞轶阳,虽然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父亲,但我却像一个女儿缠着生父那般跟他撒娇,跟他耍赖,后来他对我确实跟从前不一样了,但……并非是我想要的那一种!”后面一句,于宸宁几乎是咬着牙说的,眸中似有熊熊怒火迸射。
“他、他对你……”虞宸景浑身轻颤,说不下去。
饶是于宸宁的性子再骄横、泼辣,此刻也狠狠捏紧了身侧的拳头:“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所幸,每次到最后一步,他都停手了。”
虞宸景几次张口欲言,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一句:“阿宁……你恨我是应该的。”
“我当然恨你,”于宸宁闭上了眼,一颗泪怯生生淌落,“我既恨他,又恨你!”
虞宸景道:“你可以将这一切告诉我,我是你哥哥。”
“你是他的好儿子、乖儿子,我告诉你这些,你会信吗?此时此刻,你又信我多少?”于宸宁道,“虽然财叔知道我遭遇,愿意帮我,但我心中始终明白,要想脱离这一切,只能靠自己!”
虞宸景无法反驳,此时此刻他内心确实震撼大于信任,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往事种种历历在目,而于宸宁只是片面之词。
颜聿问:“即便当初虞轶阳没有练就浩渊心法的最高境界,以他淳厚的内功,怎能容你自立门户?若你说的是真的,又是如何逃离他控制的?”
于宸宁道:“那一日,又到他闭关的日子,我便与财叔联手,在他房里点了会让人意识错乱的迷香,谁知道他那时,正到了突破境界的紧要关头,叫他因此被内力反噬,走火入魔……从此以后,我就自立门户,专门与大虞世家对着干。”
虞宸景道:“即使如此,他为何要对小雪……”
于宸宁叹道:“哥哥,这么多年,他不准你饮酒,不准你在外留宿,不准你与外人交往过密,不准你耽误心法的练习……说得好听一点,是对你百般疼爱,说得不好听一点,他分明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的影子,疯狂弥补他当年的亏欠。像他这样病态的人,你指望哪一天翅膀硬了就脱离他的控制吗?”
想到虞轶阳过去立下的种种规矩,虞宸景怔了神,或许他是被束缚久了,还是以爱的名义,竟让他渐渐习惯了那些条条框框的桎梏。
想起,昨日许不矜等人走后,虞轶阳特地留他问了一些话。
虞轶阳道:“以后万万不可再说婚后搬去枫流镇不管虞家事务这样的话。”
“可是父亲,我说的确实是我心中所想。”
“这事你与为父商量过了吗?你想归想,总之为父不会答应。”当时,虞轶阳的语气就有些古怪,只是他没放在心上。
如今,陆筱雪孤零零留在虞家。
虞宸景突然毛骨悚然,他怎么能将小雪一个人留在那!
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离开于寨。
许不矜等人尾随在后,在虞家大门看见一脸焦急,来回踱步的周万钧。
“少主,不好了……你一走,黑、黑袍人就出现了!少夫人、少夫人……”
“万钧,小雪怎么样了?”
“少夫人被黑袍人带走了!”虞宸景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在地上,被周万钧扶住,“万钧对不起少主。”
颜聿道:“不慌,虞少主不妨想一想,虞家有什么地方是虞前辈常去,却又从不允许别人跟着去的?”
“不允许别人跟着……我知道了!”虞宸景思索道,“我母亲……虞夫人的墓室!” ----
第24章 折其羽翼
众人随虞宸景去往墓室。 不得不说,虞轶阳极其用心地将夫人葬在了一片风水宝地。 墓室依山而建,山坳面前有一条蜿蜒的溪水呈回流之势,大有将物华天宝都聚拢在此处的用意。 许不矜想了一路,还是有一点没有想通,虞轶阳既然有机会给陆筱雪下毒,直接毒死岂不省事,何必毒晕了,再趁虞宸景不在的时候把人带走? “小雪!”随着虞宸景一声低呼,众人远远就看见墓室门前站着两个黑袍人,而其中一个黑袍人的肩上还驮着一个青裳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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