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漫漫看前面,冷静得可怕,仿佛答案早在心底,他开了口,声音沉沉,仿佛千钧重量:“没有人,配得上他。” 谢钧离开了,秦时心又寂静,却也终于明白,他来此一次,究竟,要做什么…… 最后,他说:“合作吧,洛川。”
第六十章 谢钧离开好久了,秦时每天半夜忙完,总要控制不住想他,又担心。 而谢钧所在的虫族与异族交界处,是没有信号的。 所以……他书信就没断过,单方面的。有时是一颗糖,纸皮上是自己帅气的肖像,过了保鲜膜的。有时带一些肉麻的话,什么“好想好想你”他就是有本事把内心最真挚的情感表达的无赖贱兮兮……但每次,都有他那老祖宗孙子的智慧,什么出其不意、声东击西……毕竟虫族战争比较简单粗暴,从来硬抗。 篇幅有限,只能写一行字。秦时每次冥思苦想,用尽心思在薄薄的纸片上浓缩自己满腹的深情,有一次,突然灵感大发,缩小字体写了篇100字的深情告白,当时还拿起来看了又看,洋洋得意,满意地夸自己真是个天才…… 于是,谢钧给他回了第一封信。四个大字:“你想死吗” 没有标点。 秦时当时收到,看完后趴在桌子上笑了很久——他就知道,谢钧对浪漫免疫…… 日子就这样飞逝,朝堂形势更迭变换,不满洛晟执政的声音越来越多,绞杀了一波、一波、又一波,大皇子终于缓和了手段,表面上晏晏平和许多。 冬去春来,夏尽秋始,然后,又是一个冬…… 整整一年了,而边缘区的战争却远没有结束。 秦时开始,还能在信里淡淡调侃想念,后来,随时间发酵,想念萦满了整颗心,他真的很想谢钧了。哪怕已经反复修改,掩饰了重量,字间隐藏的带着急迫的黯然还是不自觉流露。 谢钧回了他第二封信:“快了。” 然后,又是一年的春秋。 听说当时真的快结束了,异族都已经撤退。但异族领地突然着了火,又借风势漫长(zhang),重伤了虫母,刺激整个异族进入狂暴状态,从成虫到幼虫,一个个丧失理智杀红了眼,势如破竹,虫族死伤很严重,而粮草,匮乏。 秦时当时怕得心悸,差点不管不顾到边缘区找谢钧,运输机爬了一半,被斯兰拽下来了。 斯兰属于募集兵,负责运输最近一批粮草,他承诺秦时会带回谢钧书信,也真的在两个星期后带来了。 信上,谢钧说自己很好,只有几个字,秦时却反复看了好多遍,激动地要拿不稳纸,最后庆幸笑了下,把信纸捂在怀里,连日的恐慌散去很多。 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斯兰是他和谢钧通信的重要渠道。直到三个月后,斯兰一队虫也被编入作战兵,永远留在战斗中心。 异族一次次进攻,边缘区死伤的统计报告,常常骇得秦时整夜睡不着觉,尤其是又一场长达数月的大规模混战后,他更频繁地给谢钧写信,拼命告诉自己安心、要冷静。 直到,一个星期后,他寄去的五封书信尽数被退回。 那人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没有谢钧。 秦时紧绷的弦断了,他的心乱了,手都在发抖,却还是故作冷静又找出一个剪好的纸条写,恍恍惚惚,发着呆,一张满了,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写的什么。 他固执地交给信差寄。 然后整日失魂失魄地等。 这次终于收到了回信。秦时暗自松一口气,急切的打开,脸上的神色骤然凝固了——不是谢钧的字。 信纸被他无意识抓皱,上面陌生的“身体健康,勿念”每时每刻都在鞭笞他的心,他再也坐不住,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谢钧也许真的,出事了。 秦时策划了一场疯狂的行动。 他先去了过渡区,然后,又开着自己低蓄能的飞行器在空中悠游地飞,伺机摸清两区交界处把守的时间交替。 那处主要是射杀做逃兵的军雌,看守并不多,也鲜少注意过渡区,毕竟,从来都是战场上的想回来,哪会有亲自去送死的虫呢?更甚至,送死的要过便过,帝国多死一两个雌虫,也不算什么。 秦时是在两班看守交接前十分钟开着被漆了伪装的飞行器闯过去的。那是正是看守最困的时候,有一两个发现他了,却连动也没动,只口中冷嗤一声:“呐,找死的傻子……” “第二个了……” …… 飞行器能量要耗尽,秦时只能飞得低些,于是,下面的边缘区点点的原貌更清晰地源源不断涌进他眼中。 硝烟直冲天际,一度阻挡视野,却还是能看出边缘区疮痍许多,远处时不时就会闪过异族巨大的黑影,本就稀疏的绿叶红花早被风卷残席,湮没进漫漫黄的红的沙土。尸体也好多,焦黑的、残缺的,一片一片,赤裸裸暴露在烈日里。触目惊心。 秦时驾驶飞行器小心翼翼躲闪着走,尽量避开可能有异族埋伏的地方,心中还发愁地想虫族在边缘区的营地又迁到哪儿…… 飞行器半死不活吱吱呀呀慢慢向前爬,实在支撑不住了。最后,干脆死马当活马医,秦时慢慢回想小时候遇到谢钧那次的位置,向那里去。 那里他记忆犹新,毕竟是发现蓝莓大白菜的地方,那东西好难吃…… 远远看到了地方,却仿佛只有黄沙和死山,不见人迹。 秦时心里不禁失落,就是这一下,他突然觉得飞行器一阵摇颤,猛地回头看去,是一个血气冲天的丑陋的嘴,锋利地锯齿形牙齿撕扯着飞行器顶,像咬开一个口香糖。 他脑中一凌,直接翻身从窗户跳出去。 下一秒,异族前肢猛压下去,整个飞行器拦腰截断。 而落地的秦时受冲击力后退几步,终于看清那个怪物的全貌。 身体差不多有三米长,铺满了滑腻腻的鳞片一样的东西,腿比蜈蚣还多,前段锋利得像刀,接触到的黄沙,全化为齑粉。两根长长的触角,头顶圆鼓鼓的复眼,一张嘴裂到了耳朵,露出四排锋利的牙齿。 秦时见过异族,这个最恐怖。 这东西体型庞大,速度竟也不慢,窣窣爬过来,剑一样的腿就朝他刺过来。 秦时躲闪不及,被一下拨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那异族又追上来…… 秦时还没自信到跟这东西硬碰硬。手触摸着背后山石的痕迹——他还是躲山上去的安全。 他眼睛紧紧盯着异族那恐怖的嘴、脸,看它撒着欢瞪着猩红的复眼窸窸窣窣爬过来,刚要攀住石头上前,余光却看到滚在地上的洛北交给他的木匣子,心里又咯噔一下。 要是去拿,会被那个怪物踩碎的。 电光火石间,他心里闪过很多很多,各种矛盾的意见碰撞、交战,最后,他松了攀住石头的手,就地一滚,从两条触须间滚过去,伸手抓住木匣子,就拼命往前跑。 还是误判了。 异族的触须甩到他背上,秦时向前跌倒,受冲击滚了好几圈,头撞在岩石上,他视线都模糊了下,却因为偶然的视角问题,看到了沙子和杂草间的很小很小的洞,就像,玫瑰花那次…… 秦时又有了希望,咬牙站起来,忍住仿佛血液呛到气管中的咳,踉跄扑过去,从脚到腿到腰……然后,终于滑进去。在异族的牙齿咬过来之前。 掉下去后,秦时落在水里。木匣子摔到石壁上,又几下滚到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扬了秦时一脸。 死里逃生,秦时的心还跳得厉害,他慢了半拍,才抓住木匣子,拖着水往岸上去。 却没有岸。 其实,到前面,秦时已经不敢再走了。沙漠本就危险,水沙下更是异族的聚居地,更别说,这里最易生沼泽,要是不小心陷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且,秦时怕水。 然而,这种“不敢”只在他脑中闪过一秒。 从掉下来后,他的意识就混混沌沌的,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飘,很轻很轻,喉咙很难受,秦时忍不住捂着嘴咳嗽几声,却感受到很多液体涌着沾在他手上,他闻了闻,并没有闻出味道,手指放在眼前很近很近,却还是黑乎乎一片,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血糊糊的。 然而,他竟然不觉得疼。 秦时甩了甩脑袋,终于清醒一些。 他后知后觉摸上被异族触角甩过的后背处,赫然触到一道翻着血肉的伤口,却不清楚伤势,又往下摸了摸,触觉很硬,仿佛森然的骨头。 原来他伤得很重啊…… 如果是这样,那他更不能折回了。朦朦胧胧地,秦时想。他还没有找到谢钧。 其实他的脑袋已经不太清醒了,晕乎乎的,像生锈的机器,只有腿机械地动。 下一次清醒,是又向前迈一步,水漫过了鼻子,冰凉地呛到他。 秦时被激得猛地睁大眼睛,脸回避性仰起,水珠顺着下巴滴答下来。他撤回步子,一时茫然。 刚想离开,有什么东西却骤然撞到他身上,他差点直接坐水里。 到这里,还是很暗的,只有一点隐约的光。秦时不清楚那是个什么“敌人”,不敢冒然动作。也不用他动作,那东西慢慢地,又飘走了。 也许,是一段腐木…… 不远处又传来水流声,秦时起了警惕,定耳听——是往远处流的。 那没事儿了。 经此一吓,他精气神儿好了很多,那种迟钝感神奇的消失了。秦时四面看,妄想寻找到出路。 出路没有头绪,却骤然看到,越来越远的、要经过转角不见了的漂流物似乎长长一条,在光线更凝聚的拐弯那里、显出一点流流的金光。 有什么东西粘到秦时身上,他愣愣拿起来,低头看,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四个被水浸湿的字——出其不意。 那一刻,仿佛有电过了他的身体,秦时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凭他那一点也不熟练的三流游泳技巧,不顾一切向前游——终于,抱住了谢钧。 因着抱的姿势,他呛了好几口水,却还死脑筋不肯松一点手,脸死死贴在谢钧腰间,像生怕怀里的人跑了。 弯角处水流急一些,谢钧昏迷,而秦时没手,所以,他们被冲过去。 那边的水更深了,黑的不见五指,而秦时在叫了好几声谢钧的名字、推推谢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也终于从失而复得的惊喜中冷静下来。 前面的水声很大了,盘旋着,像一条蛰伏的水蛇,要搅碎一切。而水应该很凉吧…… 秦时看了眼谢钧隐在黑暗中的也许苍白的脸,手臂更紧抱住他。 ……他们必须尽快出去了。 而这里六个面,五面是山,一年是水,出路该在哪儿呢? 秦时不自觉眉头蹙在一起,突然,他仿佛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了光般盯住石壁——这里跟玫瑰花那次那么像?墙,会不会也是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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