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柔你说笑了,朕只是把你当做妹妹。” 郁酲勉强维持着面上温和,缓下语气道:“当初你父亲与朕说不能让齐鸢在后宫中一家独大,才把你也送进宫来。” “老师的良苦用心朕明白,这般断送了你的幸福朕亦过意不去,所以你该享受的名分与荣华,朕都会给芷柔,只是朕也没法对当了自己十余载的妹妹心生不轨。” 他替董芷柔理了理发髻上有些歪了的珠花,眉眼温和得就像家中大哥,可唯独丝毫属于夫君的欢喜都没有流露出来。 董芷柔不甘地咬紧唇瓣,攥得衣袖都变了形。 她强牵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可嘴角却在不断地轻微抽搐,“臣妾知道了,不会再妄想,那臣妾家中……” “你大哥也到了入士的年纪,朕看巡防营统将一职便挺适合他。” 郁酲想着,最近这个职位齐鸢也在帮他家中子弟争取,可齐家执掌兵权的人已经够他忌惮的了。 他垂着眸,便随意地把这个职位批给了董演的儿子, 话罢,他便烦躁地出了永乐宫。 郁酲站在宫院外,愣愣地看着漆黑的天幕发了半晌呆,两只雀鸟打着旋儿交颈磨蹭着从天上飞过。 他瞳仁一颤,才猛然回过神来,唇瓣开合了两下,想要问齐鸢的状态。 可最后他还是抿紧了唇瓣,甩袖往自己的紫宸宫去了。 异日,齐鸢好像没事人那般神情泰然地到了郁酲的御书房。 他静静地凝视着坐在高位上的郁酲,眼神里翻卷着委屈与愤懑。 只有他知道,他就像女娘那般涂脂抹粉,不然被折磨一夜的憔悴怕是又会叫人瞧了笑话。 “这些事昨日在扬府寻到的,陛下,您自己仔细看清楚,这些银钱压根不是官银。” “所以?”郁酲对上齐鸢那双盛满困惑与委屈的凤眸时,视线一顿,又迅速地转开了目光。 他坐在比齐鸢高出将近一丈的龙椅上,居高临下地冷冷审视着那个身穿朝服的皇后。 “这些就不能是你伪造出来的吗,朕真不明白,你也是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你当初能高中状元难道就没有老师教导的功劳吗,可如今你为何能背弃所有恩情去对付懂相呢?” 齐鸢听到郁酲这番满是责备的话,不敢置信地略微睁大了双眸,气愤让他的胸膛起伏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愤恼地甩了甩朝服宽袖,那双锐利的凤眸里逐渐蔓上了红意。 “郁酲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都把证据摆在你眼前了,你还怀疑我?”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臣子的身份,谁准许你直呼朕的名讳的!” 郁酲也被他勾起了愤怒,一拍龙椅扶手上的龙头浮雕,就神情阴沉地走到了齐鸢面前。 “阿酲……”齐鸢闻言,反倒是下意识唤出了年少时对郁酲的称呼。 他不解地蹙紧眉宇,低声道:“阿酲你到底怎么了,我去杨府抓人那是在证据确凿下,你至于那般朝我发火吗……” 可他的话都还未说完,郁酲就烦躁地推了他一把。 郁酲的头本就在隐隐作痛,结果看见齐鸢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他更觉皇权被侵犯的愤恼。 “是昨夜的惩罚还不够吗,让你还敢在朕面前造次!” 齐鸢本就被折磨一夜,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就没站稳跌坐在地。 他只觉得面前的帝王非常的陌生,他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底下的脸色却已蔓上了惨白。 他双腿泛软,支撑站立似乎都变得有些困难,让整个人都在轻微发颤。 “我只是想帮你,董演他心怀不轨,虽然当初把我送去郁涟那里也是你我私下决定好的,可最初提出这建议的可是他董演,他当时就已经打好了要将我压榨殆尽的准备!” 他越说便越愤怒,音量便遏制不住地拔高,加上那双眼尾斜挑的凤眸相映衬,显得他此刻有些咄咄逼人。 齐鸢愤愤不平地凑近郁酲,扬着下颔与对方近在咫尺地对瞪着。 “你昨夜拿玉娇来惩罚我,可你是不是忘了,玉娇之毒我是因谁而中,所以就算是论忘恩负义,那不该先谈论你吗!” 啪的一声脆响突然在两人间回荡,齐鸢甚至被郁酲猛然扇来的一巴掌给打偏了脸。 他脸上泛着火辣辣的疼痛,眼眸里也蒙上了羞愤交加的水雾。 郁酲也是一愣,他打齐鸢的手遏制不住地剧烈发着颤。 虽然昨夜他冷落了对方,可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面前这个金娇玉贵的小少爷动手!
第10章 这一记耳光真响 齐鸢怎么都想不到,郁酲竟会对自己动手,他转眸望向帝王的眼神里翻卷起愤怒与委屈。 他一字一顿地道:“郁酲,你再怎么不满,你都没资格拿玉娇来惩罚我,更没资格对我动手!” 郁酲本就新里发虚,齐鸢脸颊上那迅速浮现的手指印刺得他狼狈地挪开了视线。 可是身为帝王的自傲又让他受不了齐鸢如今神情冰寒地指责,他便下意识地拿暴躁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郁酲愤恼地掐住齐鸢的肩膀,将人恶狠狠地推到盘龙梁柱上。 他俯身凑近齐鸢,两人近在咫尺地愤怒对视,他们的眼眸里都翻卷着狂风波澜。 “朕只是想告诉皇后,朕是君,你是臣,你的皇后之位都是朕册封的,所以下次你莽撞行事之前先思考一二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什么身份!”齐鸢就像被点燃了炮仗般,反手拽住帝王龙袍的前襟,凶狠地用力将人反抵在梁柱上。 “你以为这皇后我希望当吗,你别装了,当初选择册封我为后是图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讽刺地冷笑了两声,歪着头望着郁酲,蒙着水雾的凤眸里弥漫上藏也藏不住的委屈。 “你册封我为后时不就是想借此来打压齐家吗,毕竟男皇后可是史无前例的,你还那般冷落我,不就让我当了这北凌最大的笑话!” 齐鸢话罢,颓然地松开了郁酲的前襟,低垂着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哑声呢喃道:“我就不懂了,你我年少相识,难道你就这般不相信我吗?” 齐鸢这话就像扔进湖泊里的巨石,激起郁酲脑海里强行封锁的记忆。 在齐家那处栽满金茶花的院落里,他们层无数次相倚靠着谈论政务。 眉眼如画的小少爷也曾无数次端坐在他面前,素手拂过面前玉琴。 那是多么令人怅惘的画面啊,可惜,随即涌上他脑海的还有他儿时被欺辱的回忆。 郁酲勉强压下心底这丝波澜,神情重归阴沉地道:“朕只是想你能在后宫里安分些,不要总想越举去涉政!”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语气里的责备之意,温柔地把那缕垂到齐鸢脸前的玄发撩到耳后。 “别再插手朝政了,而且你对老师恐怕是有误会,老师怎会贪图权势呢?” 郁酲把因愤怒而轻微颤抖的齐鸢搂进怀里,安抚性地一下下拍着对方的后背。 他好像哄孩子那般,在齐鸢耳边哑声劝着。 “再说当年让你假作投奔郁涟确实是委屈了你,但老师当初也没说错,你确实是最适合去诱敌的,况且都过去这般久了,再有不满,你也该原谅老师了吧!” “你凭什么要替我决定是否原谅啊!”齐鸢听了他这话,那双眼尾斜挑本就凌厉的凤眸,瞬间弥漫开刺眼的血丝。 他怒不可遏地推开郁酲,又愤怒又委屈地朝对方喊道:“当初郁涟怀疑我,对我用的刑罚是没落在你们身上,你们都感觉不到疼痛和绝望,所以就认为我是在胡搅蛮缠是吧?” 齐鸢讽刺地嗤笑了两声,望向郁酲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郁酲,我为何要对付董演不就是为了护住你这不甚稳当的皇位吗!” 他话音微顿,语气里掺杂着不易察觉的微弱哭腔,略微仰头愣愣地望着面前身形高大的帝王。 “你是不知道董演对着我时是怎样的嘴脸,我做这些也只是想让你的皇位能坐得更稳罢了,齐家家训便是要忠君报国,又怎会对皇权有所垂涎?” “够了!”郁酲却压根懒得去听齐鸢的解释,他一挥袖就转身离开。 他在门前却是停了一瞬的脚步,回眸冷冷地瞥了眼齐鸢。 “齐家是否心生不轨是要用行动来证明的,而不是皇后你的空口承诺!” 自这一天后,郁酲记忆里那个喜欢唤他阿酲的小少爷算是逐渐消失了。 而那个在齐鸢的记忆里总是满脸温柔的小皇子,也变了个模样。 “齐鸢你真是好放肆啊,杨宽是被你严刑拷打了吧,否则你哪来的这些证词!” 朝会上,董演满脸都是对齐鸢的失望,指着齐鸢的手指都愤怒得轻微颤抖。 齐鸢讽刺地看着董演,那双眼尾斜挑的凤眸终于褪下了所有柔色,染上了本来的锐利。 他抬眸望向郁酲,却放轻了声音,唇角牵出一抹浅笑,“陛下呢,也是这般认为的事吗?” “齐鸢你态度放端正些,你当初强行把杨宽抓进诏狱,后来便有了这份似是而非的证词,你要朕如何信你!” 郁酲被对方那装着悲凄与笃绝的眼神,看得身体一僵,心底慌张与愤懑相互冲撞着。 他看着那份按了杨宽指印的证词,只觉得齐鸢蛮不讲理。 齐鸢闻言却并无太大意外,只是凤眸里的自嘲与悲哀又浓郁了两分。 可惜,这太和殿被日光照得太过亮堂,龙椅的位置也高出他站的位置太多,让郁酲压根无从留意到他眸里越来越浓重的失望。 “果然啊,只要是本宫查到的你们都有各种理由不相信,所以本宫到底对他有没有刑讯逼供重要吗?” 他话音微顿,轻蔑地抬眸望向高处的郁酲,就似挑衅般地道:“这杨宽只是本宫惩处的第一人,但绝不会只有这一人,而且本宫已经处决了那杨宽,陛下又打算如何惩戒臣呢?” 齐鸢话罢的那瞬,竟就直接忽略了高座上的帝王,愤怒地甩袖离开了朝殿。 郁酲看着那抹气势凌人地离开的身影,愤怒得鼻翼都在轻微翕动。 他回到自己的御书房,一甩袖就暴躁地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摔了下地。 “齐鸢他还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简直就是放肆!” 殿内的侍从察觉到帝王的暴怒,全都面露惊恐地跪地扣头,不敢再作声。 “他还敢与朕说是为了朕,朕看他就是自己贪恋朝政在那清除异己吧,朕与他分明从启蒙开始便是由老师教导,老师又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般!!” 整座御书房除了郁酲怒极下的叱骂,便寂静得落针可闻,压根无人敢答应他的话。 比起面貌和蔼温厚且教导自己多年的董演,他更加忌惮执掌兵权且极得民心的镇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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