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长期忍受饥饿,又加上精神受到众创,让他身体虚软地又狼狈地跌跪在地。 也是这一摔,让他怀里抱着的那团白布滑了开来,露出里面那张郁酲亦无比熟悉的小脸。 齐寻的小脸如今因为被水泡太久而严重浮肿,让那粉雕玉琢的五官都被挤压得变了形。 郁酲看见这一幕,脑袋就像被重锤狠狠地杂中了,耳边一阵嗡嗡乱响。 他这瞬感到了一丝不敢置信,那个妇人便是清明曾经禀报过的暗装! 恰在此时,宫院门口传来了懂演那阴魂不散的声音,他虽说着关怀的话,可嗓音里却含着藏也藏不住的恶意。 “微臣刚才提醒殿下什么来着,唉,居然这般快变应验了,微臣应该早些说的!” 齐鸢那双锐利的凤眸逐渐染上了腥红,愤怒让他胸膛的起伏都变得急促。 他脸色煞白得近乎于透明,就似一头被激怒的疯兽那般脸色煞白地朝董演扑去。 他赶到时齐寻已经没了气息,可他脑海里却不断回旋着他自己补充想象出来的惨烈画面。 小家伙不断地挥舞着手脚想要挣扎,可在比他强壮无数倍的妇人手下,这些挣扎也都是徒劳。 头发被死死扯着,甚至有些还被残忍地撕落飘在湖面上。 所剩不多的那丝氧气也随着从孩童嘴里喷出的连串气泡消失,让他最终痛苦地不断呛水窒息。 齐鸢真的想不明白,今早离开未央宫时,他的小寻儿还好端端的,还奶声奶气地唤他哥哥。 可怎么就过了短短的两个时辰,那个会扑到自己身上、拿脸蛋眷恋地蹭自己的小家伙,就变成了如今浑身浮肿的扭曲模样! “董演你这个畜生,那就是个没满六岁的孩子,你怎么能……!” 可他的指尖都还未碰到董演的衣摆,就被郁酲一把拽了回来。 郁酲的脸色也染上了两分苍白,又瞧见齐鸢这副意识不清的模样,下意识地从后牢牢抱住他。 他瞧见怀里消瘦嶙峋的人此时神情狰狞,感到了些许恍惚,他的齐鸢不该是轻狂肆意的吗? “齐鸢你别发疯了,这与老师有何干系?” 他本能地想要逃避自己故意纵容的罪责,便也不敢承认那是懂演的手笔。 齐鸢闻言,好像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腥红的凤眸瞬间蒙上一层不解的水雾。 他怔怔地回眸看着郁酲,嗓音细茹文娜地呢喃道:“我分明是为了你,可你为什么也要帮着他害齐家啊?”
第12章 我可能真的疯了(新) 这夜,齐鸢被特许出了宫,回到家中,看着仆人沉默地给齐寻安排简易的灵堂。 站在这间挂着惨白招魂幡的房屋里,他浑身都在颤抖,若非东篱搀扶着他,他连站都站不住。 像齐寻这种半路夭折的孩子,甚至根本没资格入齐家的祖坟。 最终,也不过只能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下葬。 “都是你这丧门星的错,你非要和懂相斗我不管,可你这是想带着齐家一起去死啊!” 恰在此时,一道刻薄的奸细女声传了进来。 这话就化作尖锥狠狠地刺入齐鸢的心脏中,让他心脏疼得窒息,痛苦地略微佝偻了腰身。 他踉跄着转身,就瞧见了一个浑身戴满璀璨珠宝的妇人,这是他父亲老镇国公的平妻柳氏。 “母亲你别乱说!”一个模样与齐鸢有四五分相像的少年也紧跟着跑了进来,神情别扭地拽住了柳氏。 老镇国公六年前战死沙场,而他母亲受不了打击,刚生下齐寻就追随他父亲撒手人寰了。 而柳氏便也顺理成章地自己升上了主母的位置,他身后那个刚及若冠的少年乃她所生。 齐轩便也跟着他母亲,从庶子一跃变成了嫡子。 “本宫父亲已经战死六年,你若是怕死想要带着你儿子尽早改嫁,本宫不会拦着你!” 齐鸢眼眸腥红地瞪着这个二娘,对方戳中了他心里最痛的那个点。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脱出刑场鞭笞那般,让他悲愤地下意识辩驳。 “二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谁说要独逃了,再说小弟的死也确实和你脱不开关系吧!” 齐轩瞧柳氏被齐鸢这般讽刺,那张眉眼间盈溢着骄纵的俊脸,也遏制不住地浮现浓郁的怒容。 他也被这房屋里的白帆激得心里难受,下意识说出的话便有些口不择言。 “当初确实是你一意孤行要和董家作对啊,你又强行要入朝,难道不是你自己贪图权势吗,结果最后得罪了陛下,又斗不过董家,那说你害了齐家也没错吧!” 齐鸢不敢置信地略微睁大双眸,他从未料到连自己的亲人都认为自己是贪图权势。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可他此刻就像是搁浅的鱼,浑身水分都被抽干了。 唇瓣干燥又开裂,微弱地无力张合了两顺,他只感到了窒息与疲惫,最后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如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寻儿死了,大哥齐烨被下旨无故不得回京,三弟齐轩无功名能考。 这般想来,好像他真的是齐家最大的罪人啊! “二哥收手吧,董相从前不是你的老师吗,他可能就是因为陛下生气所以才会对付我们,你向陛下好好道个歉不就好了,你以前和他那般好。” 齐鸢听到这番话,心脏就像被扔进了冰窟里,四肢百骸都逐渐被冰寒所覆盖。 他望着摆在眼前的那口小棺材,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到如今会成了个罪人。 齐寻随他入宫两年,当初美其名曰说要给忠臣之后最好的教育。 可最后却因为他,那小家伙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上,如今也落了个惨遭溺亡的下场。 齐鸢眼眸里的悲痛与悔恨相交重叠着,可眸内逐渐又升腾起难以掩藏的怨恨。 “不可能了。”他冷冷地一口回绝了齐轩。 齐轩听到这话,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容上瞬间浮现浓郁的怒容,气愤地朝齐鸢喊道:“齐鸢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啊,齐家不止有你一个人,你不能把其他人都带着一起去死啊!” 齐鸢静静地凝视着呼哧喘气的齐轩,抿着唇瓣沉默地一言不发。 他知道齐家不止有他一个人,所以他费尽心思地妄图抵抗那个想要加害他家族的人。 齐家与懂家本就是利益冲突的关系,他与懂演根本不可能有握手言和的机会。 可……他的家人,他的夫君,所有亲近的人为何都不能理解他所想的呢? “本宫还是那句话,你若是贪生怕死,便跟着你母亲改嫁便是,本宫会为她准备好嫁妆。” 他略微垂下眼眸,长睫掩住他瞳仁里的苦涩,故作漠然地冷声嘲讽着对方。 话罢那瞬,齐鸢便甩袖离开了这座满室惨白的简陋灵堂。 天公不作美,也或是天爷感知到了寻儿被溺死时的痛苦,外头正淅淅沥沥地下着粘稠的细雨。 齐鸢推开了东篱举到他头上的伞,站在越来越密集的雨幕里很快便被淋了个透彻。 “我没有退路可走了。”齐鸢犹如自言自语般拿细茹文娜的嗓音喃喃着。 如今齐家在朝堂上每一步确实都走的如临大敌,任何一件小错处都可能被董演和郁酲揪出来,往死里狠狠地惩治。 他想不通为何郁酲这个曾经满脸温柔地说爱自己的人,也会那般期盼着他和家族去死。 朝堂上、后宫里,甚至是齐家的所有人都感觉他野心勃勃、贪恋朝政,他洗不清身上这层惹人厌恶的污名。 但既然无一人愿意理解他了,那他也再不必顾忌,反正董演也不打算留齐家一条活路。 今日齐寻的结果,也可能是剩余其家人的结局,这便是董演给他的警告! 齐鸢深吸了一口充满潮湿的气,神情冰寒地吩咐道:“东篱被车,我要去诏狱!” 诏狱的地牢里充斥了潮湿腐败的臭味,两旁的牢房里关押着蓬头垢面的囚犯。 罪犯被动刑时发出的尖利惨叫回荡在地牢的每个角落,让人走在其中都感到了些许毛骨悚然。 齐鸢脸上却丝毫多余的神情都没有,冰冷得一丝人情气息都寻不到。 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微扬下颔示意兵卒打开牢门。 牢房中央的刑讯桩上拿铁链捆着个身穿囚服的男人,他身形微胖,披头散发,但还是能隐约看见底下露出的那张与董演有五分相像的脸颊。 这是董演的独子董良,他瞧见齐鸢丝毫不惧,反倒还放肆地调侃起来。 “哟,你终于想清楚把我放出去了,是我父亲给你准备的大礼……” 可他话都还没说完,齐鸢就神情漠然地取下旁边的铁鞭,淡然地沾了兵卒递来的盐水,就朝着那男人恶狠狠地挥去。 随即这间狭窄的牢房里,就充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鞭响和他痛苦发出的惨叫。 “你父亲给我送了这般让人毕生难忘的大礼,那本宫自然也要礼尚往来才是,否则便要辜负老师的一片心意了。” 齐鸢停下手里的铁鞭,鞭身上已沾满了董良的鲜血和从他身上勾出的碎肉。 刚才还嚣张的男人如今浑身都密布了惨不忍睹的深刻伤口,正顺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齐鸢的眼神森狠得就像那地狱罗刹,他惬意地走到董良面前,拿鞭柄轻慢地挑起这胖子的头。 他好像端详一件地摊上的货物那般,略微歪头,眼神是无机质的冰冷,他的唇角牵出一抹冷彻心扉的弧度。 “你知道当初你父亲提议把我送给郁涟吧,你知道我被那齐王怀疑时,被用了什么刑罚吗,这好像连老师也不知道呢,不如我就借你来告诉老师怎么样?” 董良听他这般说,终于感到了畏惧,那张胖脸上横亘着好几道被齐鸢打出来的鞭伤,五官因恐惧而扭曲成一团。 他哆嗦着唇瓣厉声喊道:“你疯了吗,你真的想和董家撕破脸啊……” 他最后的那声啊,伴随着齐鸢再次狠狠甩下的铁鞭拉长变调, 齐鸢神情漠然地把沾满碎肉血沫的铁鞭扔到地上,他漫不经心地按揉了两下挥鞭挥得酸痛的手臂。 董良被兵卒解开了绑在身上的铁链,他就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他隔着被血和汗模糊的视线,浑身抖如筛糠地看着前方的齐鸢。 对方身穿的奢华凤袍上的金丝绣纹,在地牢火把的映衬下折射着银银亮芒。 即便看不见对方的面容,可美人在骨而不在皮,他亦能感觉到对方风姿绰约的俊逸。 而齐鸢的凤袍下摆上则斑斑点点地沾着董良身上飞溅出的鲜血,高贵与血腥互相交织着,显得他唇角那丝笑意都有些狰狞。 “你、你别乱来啊!”董良因剧烈的疼痛而控制不住字迹,鼻涕眼泪狼狈地淌了满脸,他就像条驱虫那般蠕动着往远离齐鸢的墙角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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