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细听,就能发现他嗓音里含着微弱的颤抖,但他还是梗着脖子道:“这里毕竟是榆州城地界,你以为自己皇后的身份还能压住别人吗?” 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皇后兄弟之间的硝烟气,就连远处城楼上的驻兵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犹豫了半晌,他们终究还是决定自己进城主动去找那马汤明,毕竟亲眼目睹皇后车架便不能再装看不见了。 停在那知府府邸前,齐轩和走出马车的箫南禾仰头看着那青瓦飞檐,下意识地感叹着摇了摇头。 “不愧是私吞了一整座矿产,瞧这府邸可要比我们镇国公府气派好多好多啊!” “三公子这是想学?”站在旁边的箫南禾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悠悠地凝视着齐轩,他是被齐鸢刻意吩咐盯着对方的。 齐轩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心虚地挠了挠鼻尖。 他嗓音含含糊糊地嘀咕到:“我肯定不敢,我就是随口说说嘛,要是真敢贪墨公饷,都不用律法惩治,我大哥和二哥就能杀了我!” 等了半晌,那马汤明都不开门,齐轩不耐烦地直接上去重重地拿脚踹着门。 少年怒发冲冠地朝里面喊道:“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啊,皇后与诸位大人都到了你们还不赶紧出来迎接,你们榆州城的人是都死光了吗?” 箫南禾瞧齐轩这与齐烨如出一辙的暴怒,无言地捂住了额头,低下了脑袋,不忍直视堂堂巡防营副统领的野蛮模样。 但齐轩这份暴怒却起了成效,马府大门这才悠悠地打开,马汤明这才屁颠屁颠地跑出来。 马汤明是个身形枯瘦、脸上留着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如今倒是能屈能伸,扑通一声卑微地贵在了齐鸢的皇后凤驾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竟就开始哭诉了起来。 “殿下恕罪呐,微臣近日来感染了风寒,刚才病得迷迷糊糊,这才耽误了面见殿下的时辰!” 他偷眼瞧着被威风吹得略微摇曳的马车帘幔,车壁上绣的翱翔金凤随风摇摆间栩栩如生,这让他还是下意识地对这位皇后的身份产生了些许敬畏感。 “但殿下此来的目的微臣也清楚,不知谁竟敢在微臣这管辖范围里做私采银矿的罪行,微臣定竭尽全力地配合殿下调查!” “是吗?”箫南禾从后面漫步走到齐轩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脸真挚歉意的马汤明。 他嘴角还是带着温吞的笑意,眼眸都笑得弯弯。 “殿下刚才不满于马大人你的疏忽怠慢,就自己去城中查看了,你不必对着个空车子跪。” 马汤明闻言一愣,只感觉自己挂在脸上的鼻涕眼泪是有多可笑,又羞又愤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叱骂面前这两个明显是在戏耍他的人,只是瞧见箫南禾身上那绣仙鹤的一品朝官朝服时,又憋屈地住了嘴。 “马大人不如还是先带我们进去坐坐喝杯茶吧,你总不会真的想对我们也下马威,后面还有近千名将士等着安顿呢?” 箫南禾面上笑意盈盈的,整个人就像是窝在阳光底下打盹的温顺猫儿,可话里却带着让马汤明警惕的危险。 “齐鸢那畜生就知道在那装清高,装不稀罕银矿,呸,他个畜生还好意思骂我是畜生,我就看陛下什么时候厌弃了他!” 齐轩本就是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容,此刻怒气冲冲地低声辱骂着。 倒也与他装出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人模样,毫无任何的冲突感。 马汤明小心翼翼地偷瞧着齐轩的愤怒神情,发现这个巡防营副统领,果真与传闻中那般与他的二哥关系不和。 而箫南禾虽是齐鸢亲自提拔的刑部尚书,可听见齐轩这般诅咒他的主子,却嘴角含笑地依旧不发一言。 “齐将军话可不能这般说,殿下又怎敢贪墨银矿呢,还有哪有一位兄长是不关爱弟弟的呢?” “怎么不会呢?”箫南禾听见马汤明这般假模假样的劝说,嘴角抽搐了两下。 但他还是按照齐鸢吩咐的,装出意味深长的模样,眼睛笑得弯弯。 “马大人不如去准备晚膳,殿下今日不会回来用饭了,但我们却还有私事想与你约谈一二。” “箫大人您……?”马汤明惊疑不定地看了眼箫南禾,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便露出一抹贼笑将箫南禾与齐轩都迎入了正厅。 “马大人你真的不知道那银矿在哪儿吗?” 正厅饭桌上,酒过三巡,箫南禾的脸颊上也晕开了浅浅的红晕,眼神迷离地望着马汤明。 “箫大人就莫要为难我了,我知道杨律私铸银钱时也很震愕,我榆州四面环山的交通有些封闭,之前还感慨难得有杨律这个商人能往来经商,可谁知他竟是这样往顾律法的德行!” 马汤明确还维持着面上的恭敬,起身给已经略显醉意的箫南禾斟着酒,又替醉得迷迷糊糊的齐轩加了块鲍鱼。 他眼神机贼地来回瞥着饮醉后身形有些摇晃的箫南禾,与趴在桌上拿筷子戳着鲍鱼的齐轩。 “我所幸不语马大人打哑谜了,这座矿产我们想要,或者说我们想与马大人你做一笔生意。” 箫南禾瞧马汤明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叹了口气,按照原定计划,装出对齐鸢那皇后身份很是鄙夷与蔑视。 他直接无视马汤民听到他这话,露出不敢置信的惊愕神情,笑眼半弯地拿筷子敲着瓷盏杯沿,发出的一声声脆明也牵动着对方的心弦。 马汤明还是故作迷惘地打马虎眼,“我不太明白箫大人你在说什么,银矿一经发现可都是要上报朝廷的呀?” “而且……您不是被殿下亲自提拔上来的刑部尚书吗,齐将军也是殿下的亲生弟弟,总不能违逆殿下吧?” 他犹豫地试探着,但打探到齐鸢与齐轩就在城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生冲突的事情,还是让他说这话时带着一些期待。 “我就最不喜欢像齐鸢那种自视清高的人,我根本与他不是一个娘生的,我和他不一样,我知道要给齐家早做打算!” 齐轩却故作愤怒地把筷子摔了出去,怒气冲冲地瞪向马汤明,就好像谁还要为齐鸢说好话,他就要与谁急似的。 “阿轩你倒也不必这般,我们终究还是殿下的人,只是我箫家也需要更多的晋升机会,可殿下如今不敢帮箫家,殿下还是太保守了,我们也需要逼殿下再往前迈一步。” 箫南禾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桌上那盘烧鸡,随意夹起那只鸡头扔到了旁边的骨碟里。 他咸咸地来了一句,“毕竟,殿下如今这只凤凰,也不知道何时会沦落为鸡。” 箫南禾与齐轩都在心底互相佩服地看了对方一眼,一个说齐鸢是鸡的勇士,一个背着兄长就敢胡说八道的臭崽子! “而且马大人我们还想送你一件礼物,来证明我们的诚意,毕竟有生意不做有违为人啊!” 齐轩摇摇晃晃地走上去,一副哥俩好地拿胳膊肘搭住马汤明的肩膀,嘴角扯出一抹痞里痞气的笑容。 齐轩拍了拍手,朝屋外高声吩咐到,“来,快点把我们为了马大人准备的美人儿带上来!” 随即屋门就被两个兵卒推开,一个不过十五六的瘦弱姑娘就被推了进来。 她娇俏的脸蛋上沾满了泪痕,身体被粗麻绳牢牢地绑住,嘴里还被粗鲁地塞了棉布,小姑娘便惊恐地速速发颤。 “妙儿!”马汤明瞧见她后腾地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是他养在外头最宠爱的女儿,又惊又惧地看着箫南禾。 “二位大人这是……你们这是要逼我的意思啊?” “马大人说的是什么话?”箫南禾淡然地掸了掸袖摆上不存在的尘灰,努力学着齐鸢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慵懒地斜眼看着马汤明。 “我们两个诚意不足,但倘若我们劝殿下也随我们一样,你能安心吗?”
第48章 布下圈套引诱猎物入内 晚宴结束后,箫南禾与齐轩就醉醺醺地被搀回了马汤明给他们准备的院落。 院门刚关闭的一瞬,他们面上的恍惚醉意就消散得无隐无踪,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 齐轩最先耐不住心底慌张,扑上去一把掰住箫南禾的肩膀。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二哥与陛下,我今天都骂他畜生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你也是,要是给殿下与陛下知道我说凤凰是鸡,孤寂会被灭酒族! 两个人被安排这样的任务,让他们都难掩心底的惶惶不安,毕竟齐鸢这想法虽速度会加快,可也却极危险。 而此时的榆州城内,齐鸢牵着郁酲的手往城郊方向走去,而他们身后就只跟着赵咏与青冥。 虽夜幕已将领,但这榆州城却寂静得有些不太寻常。 路边只稀稀拉拉地支着几个凉棚摊子,小贩也是无精打采地都懒得吆喝,路上也没多少行人。 越往靠近城外的方向走,他们就越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沿途他们甚至路过了两大片耕地。 但那本该生机勃勃的土地,却好像常年无人耕作那般荒废了大半,土地龟裂、杂草恒生。 他们遥遥地看见远处城楼下正支着个竹棚摊子,披甲戴盔的兵卒则驻守在两旁。 无数穿戴寒酸的穷苦百姓,与落难流民,被指引着在那摊子里登记着。 郁酲蹙紧了剑眉,也不安地收紧了握着齐鸢的手,瞧见对方眼中连半分惧意都没有,他反倒是更加担忧了。 齐鸢察觉到帝王的焦躁,无奈地晃了晃郁酲的手,笑着道:“果然如我们猜想的一样,陛下放心,我们今日暂时先不去,先回去看看南禾他们进展如何,若是他们就能套出银矿所在,我们自然也无需多费工夫。” 郁酲闻言,面上神情却越发僵硬,但也只能按齐鸢所说的先回去找知府。 而心情动荡还没能平缓多少的马汤明,随即就又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府门口,连着箫南禾与齐轩也恭敬地出来等候。 “呵,马大人还真是把本宫放在眼里呀,本宫长见识了。” 齐鸢被郁酲牵着走到马汤明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地扶手的男人时,周身无声地扩散着上位者尊贵桀骜的压迫感。 郁酲则收敛了所有惹人注目的锐气,身穿着简洁的禁装,尽职地半掩着齐鸢身边侍从的身份。 “殿、殿下恕罪!” “二哥,是我们让马大人先开席的,没想到你回来的这般早?” 齐轩瞧见马汤明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求饶,虽然齐鸢那冰寒彻骨的神情,让他心尖发颤。 但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装出随意的模样去应付齐鸢。 “你们两个都翅膀硬了啊,还是觉得这山高皇帝远的,想在这儿除了本宫也很容易啊?” 齐鸢意味深长地歪头俯视着跪趴在自己脚边的马汤明,他很明显看见,在他说完这话时,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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