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听到消息,竟然一路寻了过来,他没注意宵禁的时间,还被值夜的抓了去。别人一问原因,哪里肯信他一个商户如此感恩。” “可遣人去一问,还真是!第二日一早,那商户被送去我们住的地方,得以梦圆。” 宋宴清听着,心道原来是这样一个插曲。 这时,宫殿内有人发现宋宴清回来了,连忙唤道:“殿下回来了!”七清宫的人还是多唤殿下这个称呼。 唯有小马和李福改不了,习惯性口称“将军!”。 李福笑着道:“将军,那商户本以为能见着你呢,高兴得厉害,后来知道殿下不在,那遗憾的表情好生有趣,我现下还记得。” “遇见的其他人也客气,知道是我们海定军的人,都要赞一声英雄!” 在洋州当地也会受到这样的热情和赞叹,甚至情感更为浓厚,但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地可是京城,天子脚下。 李福眼下颇有“衣锦还乡”的感觉,虽然他已不记得真正的家乡在何处。 宋宴清问道:“没病了的吧?可安生老实?” “没有病的,都挺好。也都听话,商户请大家吃席,兄弟们也是滴酒不沾。” 李福说起酒来,也会想到那场倒霉的庆功宴,多少有些心理阴影,更别提海定军的兵士。 宋宴清:“展勇段海都在,我也放心。” 小马直人快语:“那将军还问什么?分明就是放心不下。” “就你话多,再背一篇耶先生的文章吧,你自己去挑。” 小马:……“将军,不要啊!” 短的他早已背完,余下的只有字数多的,小马自知脑瓜比干哥哥李福笨好些,平常也怵背文章。 不过这个困难,还没等小马新文章背到一半,就自动迎刃而解。 耶瀚行出新文了!且短小精悍。 就是文章中的洋州生民之苦,叫小马读得直掉眼泪。 只两月下来,海定军那新建的公墓中都不知道又躺了多少兄弟,何况乎普通人长年累月的承受着那份不幸和痛苦。 耶瀚行的新文章,恰好被有的人用上,当作上压力的好工具,原本近似停滞的婚期商定被快速推动起来。 但要说对婚期影响最大的因素,还是来自随后京郊园子里发出的声音。 皇帝宋齐光发了话,定下半月后,且还要求四位皇子的大婚一同举办。 圣旨里说什么劳心劳力,费钱累人,不如一块儿办了,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有人给园子里呈送了件瑞物,扯到皇子们婚事正可给圣上冲散病晦之气,故而得了圣心。 圣旨的消息传出来,宋广明整个人都傻了。 “父皇竟然和我想的一样?” 可宋广明自己也清楚,他就是觉得那么搞好玩又新奇有趣罢了。由此也可得知,四位皇子大婚同时办之离谱。 宋宴清安慰他:“其实是天才般想法!” 只是古代人还比较传统正经,不爱玩如此有趣的。 宋曲生也很纯粹:“正好省得吵架了,还能为国库省钱,算好事。” 四人里的两个当事人宋云志、宋怀信二人对这事儿压根不在意,反正他们就是添头,所有人关注的也不是他们二人的婚事,而是两位兄长大皇子、二皇子的婚事。 皇子大婚的日期定下来后,朝堂暂且将此放下,热议起抗倭后开海一事。 皇权博弈后若能幸运地成为赢家固然能得无数好处,可开海更是看得到的金银和无数稀罕宝物,有利可图,自有熙熙攘攘之众。 宋宴清这位虎威将军,也终于出现在朝堂众人眼前。 这回再上朝,大臣们更为客气热情,但宋宴清还是觉得自己奏唱《鹿鸣》、对朝局无知时这些人更可爱些。 那时他十分好骗,还能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眼下嘛,众人在体面之下,露出各色真实的面容。 这个言辞恳切,但其实在哭诉当地支出颇多、交税也多,说当初禁海失去大笔收入,导致开支艰难,好像在说不开海家里要没米下锅了,但两者其实就和真实的海与米之间的关系那般远。 另一个则是在解释为什么驱倭时不太给力,也是因为日子艰难,但帮忙的心还是足足的,千万要相信他啊,并且承诺——他们对倭寇深恶痛绝,下次一定给力。 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真的很需要开海。 其他声音自然也有,可压不过这股想要开海的声音。 要开海,清扫倭寇就成了必须推行的事。海边若不安宁,那搞什么贸易,是投喂倭寇。 宋宴清上了五六天的朝,另两位大婚当事人也靠近了京城。 宋承宇与宋广骏两人赶路,到最后一截走的是同一条路,不出意外遇上了,便结伴同行。 途中听到了“商户苦等海定军”的故事,宋广骏趁势瞎扯,说起自己与宋宴清来信颇多的事。 宋承宇察觉到他之用心在挑拨离间,敷衍地与他随意聊聊,心中感慨人之变化甚大,也没争着说那些事自己都知晓,甚至还从宋广骏的话里得出——七弟竟然丝毫未掩瞒的离谱之事。 但这等事,放在七弟身上好像也不奇怪。 二人于一个夜晚抵达京城,宋广骏歇在外头,一家闫家名下的大客栈;而宋承宇则是连夜入了宫,并先去了贵妃的宫殿探望。 宋承宇来得仓促,贵妃也没来得及用脂粉去遮掩面上的残余的中毒痕迹。 宋承宇正是为此而来,特意靠近了细看,随后凝视着贵妃封如嘉。 风自深夜的宫殿中吹过,撩起殿中的纱帘,宫人在一片窒息般的寂静中小声道:“可、可要关上殿门?娘娘。” “不必。”贵妃出声拒绝,她心知宋承宇不会留太久。 贵妃封如嘉拢了拢衣服,皱眉道:“已是深夜,你不该来的。” 血缘上至亲的母子二人,关系并不亲密,完全可以说疏远。是以深夜的急切探望,于旁人眼里心中也是破绽之处。 宋承宇望着自己的母亲,觉得自己完全不懂她。 踏足宦海,历练出锐气与锋芒的青年,此刻迷茫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27章 两个月前,宋承宇就如同世人一般,深信他的母亲深爱着他的父亲。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宫中线人的消息,说生母贵妃用己身给皇帝宋齐光下毒险些被发现,幸好他这边的人发现及时,抹去了遗留的痕迹。 那之后,宋承宇脑海中时常回想起过去的记忆。 幼时的记忆已模糊不清,但生母对帝王的纵容宠溺,反过来待他一个孩子苛刻冷漠,对比生出的落差感深深地刻在他脑海。 父皇宋齐光对他这个大儿子十分厌恶。哪怕是不懂事的时候,宋承宇也能察觉到——那个男人极其讨厌他。 宋齐光在的时候,是他最为难挨的时刻;父亲不在,母亲待他也只是疏离冷漠而已,从不会惩罚打骂。 两厢一比较,贵妃总是那个待他好些的,也是他幼时唯一的心灵依靠。 她待他这个儿子不好,宋承宇也为她找好了理由——她太爱父皇了。 可即便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帝王的心也不会永远在她身上。 宋齐光身边多的是美人,楚楚动人的,美艳大方的,妖娆灵动的……数之不尽。倾国倾城的牡丹,亦不过是御花园里的一种。 她得不到同等的感情与爱,故而她深陷痛苦,会责怪他这个孩子的“无用”。 可她竟然会给宋齐光下毒!宋承宇当真是做梦都梦不到如此荒谬的内容。 面对亲子的问题,封如嘉面上浮现一抹复杂怪异的表情,似乎掺杂了些许同样的迷茫,但转瞬便消失不见。 “我没想干什么。”封如嘉语气淡淡地道,“不过是一时冲动。” “我待你父皇可谓是尽心尽力,所谓父母都做不到我这般。但他只听一两句挑拨猜测之言,就疑我用心。我心中恼恨他薄情,故而……” 宋承宇听着她的话,表情却一下恢复为正常模样。 他轻问道:“当真?” 不知为何,贵妃听见这话时心中一跳,疑心事情被他看破了。可细想又认为真相隐秘、不至于败露。 封如嘉装出不耐烦的模样:“知道你如今能耐了,不过这大半夜的,还是回去歇息吧。” 如此忽视的态度,倒显得理直气壮。 宋承宇后退两步,行了一礼。 “打搅了,儿告退。” 话音落下,他便利落转身,又匆匆离去。 拢共算起来,这一趟宋承宇也不过就说了三句话。 这并不奇怪,封如嘉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影,心想他们母子二人一直是如此,没什么话可说。 她有什么话可说的呢?她只怕是天底下最糟糕的母亲。 “娘娘,可要关上殿门?”宫人再度问道。 封如嘉也觉得这夜里冷,她回身走向奢靡华贵的大床。“关了”两字传进宫人耳中,随后便响起关门的声音。 夜里的声音传播并不如视线般受到黑暗影响,是以宋承宇清晰地听到那关门声。 他垂下头,在夜风里站定,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棵长在石板上的树,不会动了。 宋承宇心想,这世上的情情爱爱真是虚幻无比。 那毒,分明更早时候就下了。 所以他的贵妃母亲,也根本不爱帝王。但偏偏要装成那么爱,也不知道图谋着什么。 “我就说,他也配?” 身边人根本不敢出声,默默站桩,安静得也跟旁边的树丛没什么区别。 *** 第二天。 宋宴清知道宋承宇连夜回宫时,也顺带知道这位大哥病了的事。 宋曲生来叫他,宋宴清加入了看病号的队伍,再把宋广明这个犹豫去不去的一并拉上。 他们到时,宋承宇靠在床上,满头青丝束成一把落在身前,模样瞧着还是十分俊朗非凡,只是有些憔悴。 “大哥怎么病了?可是路上太辛苦了。”宋曲生担忧得皱起眉头。 宋承宇脸色微白,仍笑着道:“无事,歇两日即可。倒是你们都来了,险些吓着我,叫我以为自己病得厉害。” “大哥你可少说两句吧。”宋宴清道,“便是你急着看望贵妃娘娘,也当先注意自己的身子。” 昨夜宋承宇去贵妃宫中的事,也一并传了出来。 “好,往后一定长记性。”宋承宇笑笑,面上完全看不出他知道了那样一个秘密。 宋广明轻咳一声:“大哥千万好生休息,好好养着,病就好得快。” “多谢五弟,大哥也记住了。对了,你二哥也到了,你可知晓?” 宋广明:“知道的,今早见着了。” 聊起宋广骏,好似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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