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自然没有。”闫妃笑着说,“可惜她今日也不能出来呢,竟不能见自己儿子大婚。” 这个她,除了贵妃别无他人。 宋广骏心想,或许贵妃什么都不在意。 不在意亲儿子,也不在意旁的人如何如何,甚至可能都没注意到他阿娘过去的无数苦痛。 而且这世上其实很多人都像贵妃一般。 闫妃又教他夫妻相处之道:“听闻谢家小姐脾气是不小,你是男人,让让她,她若有不好的,你再慢慢教。你待她好,谢家那边自然也与你亲近。” 宋广骏勾唇笑了下,对她点头:“娘,我知道了。” 闫妃见他笑起来的模样,后退两步,赞道:“我儿今日好生神俊,凤凰郎君一般,不比谁人差。”
第129章 同一时间,其他处也热闹起来。 宋云志再次试穿新郎的红色锦衣,瞧着那短短的腰带能系上,惊觉自己竟已瘦了如此多。 他呢喃道:“果真世上无难事。” 身侧的宫人听了笑出声:“殿下竭诚,自然会瘦。如今穿上这新人衣,俊得很,晚间可迷倒皇子妃。” 宋云志直白地打趣手下人:“今日这时候,料想你们也不敢说我不好看!” “也不知四弟那边怎么样,你们且去个人瞧瞧,有事回禀。”他还惦念着宋怀信。 二人同为无母之皇子,多年相处亲密,他心中拿宋怀信当自己亲弟待。那份特别,是上头的兄长和底下的弟弟都不能比拟的,或许只比老二和老五这对亲兄弟差些许。 “早知道殿下会吩咐,一早就有人抢着去了,殿下要不要赏?” “好,赏。” 却说宋怀信处,他起得稍微晚些。 而起得晚,是因为兴奋醒得过分早,不得不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娶了妻,便成了家,他立马就要有自己的小家。娶的妻子还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实在令他心中欢喜。 他想,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皇宫之外。 王谢两家灯火通明,尤其谢家宅邸,似乎能照亮城内一大片地域,好似赤日都升起了一般。 谢家这一辈的姑娘,独即将要出嫁的谢如虹是大房嫡女,身份最为尊贵。 谢母瞧着女儿面上的绒毛被线刮了去,面上带上些嫁女的感伤。 谢如虹眉头蹙起:“阿娘,你这副模样作甚,女儿是要嫁去皇家,又不是要去遭难。” “你这小女子,哪里知道嫁人后的万般变化。”谢母道,“你以为还能同在家中娇养一般么。” “女儿可不曾那么想过。但我纵是嫁了出去,也还是姓谢,他宋广骏还能轻慢了我不成?料他也不敢轻慢我谢氏女。” 有仆妇忙着脸上,又有丫鬟将嫁衣取来。 谢如虹没再管絮絮叨叨的母亲,打量起她耗费许多心思的嫁衣。在制式合乎规矩的前提下,这绝对是普天下最为华贵美丽的嫁衣,正合乎她的身份。 只目光又瞥到一个不知从哪个丫鬟身上跌落的荷包,谢如虹面色冷下来问道:“那荷包我怎么瞧着眼熟?” 大丫鬟连忙去看,很快回答道:“小姐,是该昨日赶急送去给二殿下的新荷包。” 不等下一句质问,犯错的丫鬟自己跪了下来,陈述自己的错漏。说完话,她吓得脸上皆是白汗。 谢如虹语气不悦:“你是院子的老人了,知道规矩,自己去领罚。今儿又是我的好日子,允你晚一日领罚,也不必因为事重加一等。” 谢母似乎是想劝说,但心中又知晓女儿的强硬脾气,加上本来就是丫鬟犯错,故而最终还是没开口。 不曾想谢如虹接着又道:“再去个人,将这落下的荷包送去给二皇子。” 大丫鬟想了想,回道:“小姐,只怕今日宫中忙乱,或许没空?” “多话。”谢如虹这话,代表着她已经不满。 谢母忍不住劝说道:“何必此时去打搅二皇子,落下一个,那头也会按规矩补上。” “织娘是苏州的大家,绣娘是杭州府至绣楼的大娘子,宫中备的也不是比这个。” 闺房处父兄、祖父皆不在,就是谢如虹的一言堂,大丫鬟只能硬着头皮差人办事。 谢母觉得不妥当,恼得一挥袖子,跑出去寻她丈夫与公爹来管管女儿。 如此模样,出嫁了可怎么办?还指望皇家的皇子跟家里的父兄一般宠爱女儿么。 谢家这靠山是大,可出嫁从夫,皇家的山更高一重啊。 王家按着章程办事,王璎玑盘算着回头能看到的许多好书,再想到宋云志那般没有志向,心中甚是满意。 她不似谢如虹那般有心气,性子懒怠。 三皇子或许不合其他人的意,王家也不满意,但她自己却是觉得还行。 从前体态肥胖,如今亦减了下来,可见心智亦可。 过了会,母亲身旁的丫鬟过来报信,大抵还是那些旧事,即将要去祭祖的家中长辈们凑在一处,埋怨她的皇后姑姑不念着家中。 她清楚母亲让她听到那些消息的用意,只是没想到临出嫁前也要听这番笑话。 王璎玑勾唇笑了笑,她只怕是又一个“王兰君”。 严家。 严素婕手心里攥着一块小印章,手心里的温度将那印章捂得热乎乎的。 母亲在外堂与父亲聊天,小声说着嫁妆填补的事儿。她晓得,有部分体面的,是大皇子宋承宇借由那些所谓的远房亲友送来的。 她握着手心里的印章,好像握住了一个安定的未来。 画上妆容,清丽无双的面庞更添些许艳色,随着她轻颤眼睫,妆娘子心肝扑通扑通跳。 妆娘子由衷赞叹道:“姑娘当真国色无双,只怕今日之后我就要忙不过来了,因为满城的姑娘往后都要抢着找我。” 严素婕收好了印章,抬起头望向她,再握住妆娘忙碌方休的手。 她卸去紧张,温柔笑道:“阿姐本就巧手,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 “姑娘还生了张巧嘴,日后夫妻必定和满。” “借你吉言,我本担心得厉害,如此便多了点底气。”这是严素婕的母亲,听到这头的动响,起身过来了。 听着她们的笑声,倒是前头的严父想着往后很难再听到女儿如此笑语,心中酸楚,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至于楚家,那更热闹。 楚彤满脸的期待,似乎压根没有紧张,惹得家里人笑她。 她不乐意:“我高兴还不成么?像我这样高兴,你们才能放心啊,所嫁必良人。” 楚彤他哥:“为兄放心,他打不过你。” 于是这跟楚彤合谋、并且还真把宋怀信打趴下过的兄长暴露了秘密,被父母记一大过。 楚彤心内笑道,暗地里只怕还要被夸吧。 *** 宋宴清本以为自己起得挺早,四处转了一圈,才发觉好像谁都比他起得早。 连宋广明这个爱睡懒觉的,都因为挂心宋广骏早早爬了起来。 不过今日就没有三人组了,宋广明留在宋广骏宫中,只宋宴清跟宋曲生二人一道“巡逻”,走遍四位兄长的院子,甚至还看到了宋广骏收荷包的一幕。 准备妥当,到了时辰,队伍出发,却不是去迎亲,而是去祭祖。 本来当由宋齐光领着去,可奈何他人没出现,几兄弟跟着礼部的官员前去。 老宋家的祖宗葬得挺远,加上皇家祭祖的流程多,待回来时正好迎亲。 倒是离着宋齐光的住处不算太远,可宋齐光怕自己临场出事,连最后脸面都护不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去。 他心中烦闷,大声喊着要酒。 伺候的宫人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地板发出噔噔噔的动响。 那声音听着人心中难受得紧,又不见自己心心念念的解忧杜康,宋齐光站起身,勃然大怒:“连你等也胆敢忤逆朕!” 宫人万万不敢,哭诉道:“圣上息怒,是千岁爷吩咐,圣上正在休养龙体,万万碰不得一滴那玩意儿啊!” 连酒字都不敢提到,否则因此勾起圣上的酒瘾,是要被千岁爷砍头的。 随后顾明朗匆匆赶来,俯身在地上请罪。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娃从门框后冒出个脑袋,偷看着里面的情形。 小乞儿惦念的“阿父”并未看见他,用一种他陌生的暴怒模样下令,喝令顾明朗送上酒来,否则就是违抗君令。 顾明朗撑了会,还是没法子,让人送了一坛来。 酒送到,宋齐光喝上两口,反倒意外又冷静下来,气恼地将酒坛子砸了,满室酒香飘散。 他望向再次探出头的小孩,唤道:“小鱼,你怎么这么大了?我、我喝醉了。” 原来不是清醒了,是又糊涂了。 顾明朗心内叹口气,挥手让那孩子上来,同时命人仔细打扫。 临近傍晚,顾明朗才换上衣服动身,去参与今日的大婚盛典。按照规矩,宋齐光不能出现,也当有旨意赏赐些东西,如今这些事都由他劳心劳力。 他离开园子,心中也轻松几分,荒谬地想道:没捞着当爹的好处,反倒是要担当当爹的辛苦? 他轻声低喃:“真好笑啊。” “千岁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说冲喜真有可能吗?”顾明朗突然问了一句他从前绝对不信的事。 身旁人如此答:“圣上、圣上洪福齐天。” 顾明朗便不说话了,专心骑马赶路。 黄昏之时,四对新人共同举办的昏礼在即将昏暗下去的天光里,被宫城中汉白玉铺就的高台承托着,于四方官员与少数亲友的见证之下进行。 教坊的乐器班子奏响隆重喜乐,自这一方之地传开。 宋宴清望着这幕,总觉得回京这段时日不长,但特别具有代表性。 踏入标志性的“小家”阶段,往后兄弟间的亲疏会更分明。 二哥与谢家也将正式开启合作模式,和大哥擂台打得更为激烈。 但无论如何,他也要继续往前走,行自己的路。 宋曲生瞧宋广明看得红了眼,再往七弟看去,也是看得出神。 他心中有所想,摸摸头,小声问宋宴清:“七弟,你也想娶妻了?” 宋宴清小声跟他说:“六哥,我在洋州听到过一句诗,是一位戚兄写的,我说与你听。”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还有一句,匈奴不灭,何以家为?这句是一位霍兄之言,我至今言犹在耳。” 实诚的六哥听了这两句,极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七弟见笑,是六哥狭隘了。我当有七弟此志……” 一旁的宋广明没太听清,好奇问:“兄长大婚,你们此时在谈何事?” 宋曲生: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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