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好。 宋宴清只能刻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同宋广明几人聊些杂七杂八的。 一旁的严素婕多听,偶尔说上几句,不过都在点子上,十分内向娴静的模样。 但一个能主动入宫的未婚女子,细想便能知晓她亦是有主意的,只是少说罢了。 而后方的二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 “我难道说错了,那姓谢的眼睛分明就是长到了天上!” “话对不对是一回事,那是能随意说的话吗?”宋怀信跟她分析,“一来谢家小姐是二哥的未婚妻,未来是你二嫂,她为长,你多少要给点面子。二来天不天的,在京里当真不能张口就来。” 说到后半句时,宋怀信压低了声音。 楚彤知道这些道理,但亦有自己的道理,她嘀咕道:“我又没当着别人的面说,不是只跟你讲。你都没听完,就要训我,你就有理了?” 宋怀信:“我只说了一句,让你不要那样说人。” “可是口气很冲!我刚在她那儿受了气,又来受你的气,我就是个受气包是吧?”楚彤气得后悔道,“早知道我就不进来了。” 想到楚彤住进宫里,是为了想瞧瞧自己生长之地,才引发出一串事,宋怀信还说得出什么话来。楚彤说不定连宫里几个大门都没考虑,只想着他在就想住进来瞧瞧罢了。 他无奈道:“对不住,那日是我不好,当弄明白了情况,再好好与你说话。往后我会注意的,等会儿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 见宋怀信服软,楚彤也不跟他计较,反而关心地问:“那谢家那边呢?” “那日我去寻她,是箬竹姐姐给我送来娘娘的赏赐,提到可以进宫住的事。我起了意,答应下来,去问过严家姐姐,想着总不好落下其他两人,才又跑了一遍。” “哪知道进了谢家的门,话刚说出口就遭了那谢小姐冷嘲暗讽,好像我是什么打秋风的破落户一样,我可是圣旨指给你的!如果不是你,我还乐意呢。” 一早楚彤知晓百花宴是给皇子选人,打的便是放弃牌。后面换成魔术,还是因为她实在音痴得厉害,听了宋宴清的劝。 那个魔术并不出彩,不过平平无奇,一切都是皇帝宋齐光随手点下的缘分。 楚彤又道:“心里头不乐意,我就反说了她几句,她气量小得很,直接就端茶扫客出门。” 这又是宋怀信不知晓的内情了。他在心里记下这事,哼一声道,“不想住进宫里直言拒绝你便是,竟还口出恶言,当真是眼睛长太高了。” 说这话时,他眼睛特意往天上瞥了一眼,逗得楚彤笑:“你自己就能说了?不讲理!你也不许说。” 楚彤记着正事,笑过又认真地问:“你还没说,那边怎么办呢?我不会给你惹祸了吧。” 宋怀信跟她提过,他在宫中境况并不好,没有母家,也不得圣上青眼……听起来怪像个小可怜的,好像一叶浮萍。 宋怀信哪里知道讲明自己的状况,会引出如此多的怜爱。 他安抚楚彤道:“谢家与她是两桩事,不用怕。你能让自己不受欺负,这样很好。” 他隐忍惯了,遇事总是想很多,有时还羡慕楚彤这份“冲动的胆气”。 宋怀信还有些自责:“是我没本事,叫你被人看不起。” 楚彤:? “你才多大?” 楚彤连忙安慰他,连她爹说宋怀信人很不错的家庭内部消息都抖落出来。 随后宋怀信也将那日自己失言的原因道来,他们说话时他正当差,身后跟着禁卫军的人。 换句话说,那皆是天子耳目。 楚彤当下也明白过来,是她说话的场合不对,想与他道歉,却又被宋怀信打断,他认为是他的错责。 道歉来道歉去简直没完,楚彤便干脆抓住前面的话:“不是要带去别的地方?快走吧。” 宋怀信点点头,带着楚彤往前走,对宋宴清等人提议,去演武场和上书房等地方看看。 众人没有反对的,便往旧地走。 演武场有许多兵器,楚彤基本都认识,说得头头是道,还能耍上几招。 宋广明在一旁喊好,宋宴清和宋曲生则跑进演武堂,对里面挂着的地图评头论足,地图都过时了也没换。 上书房地方其实不大,此时看着仿佛更显逼仄。 宋怀信感慨:“以前总觉得这条路也不短,上书房也很大。”楚彤跟他一道儿看银杏树,然后小声问他悄悄话,是不是他提起过的那一棵。 在外面能看到小书房里面,严素婕抱了本孤品书,看得入神。 宋宴清几个也在找书看,宋广明嘚瑟地指点两个弟弟要寻的书在哪儿。 他这两个月可常常回来看书,甚至比从前更爱看书了,而且看的书籍类型也更为广泛,不再只局限于话本、游记等杂书。 上书房的洒扫宫人也觉得热闹,好像回到了一年多之前,那时候上书房几乎日日都是如此。 在这头看了会书,几人又往另一边去,竟然撞见了同样在看书的宋云志。 宋云志笑呵呵地带着没到这边读书的四个弟弟,以及严素婕、楚彤二人逛了一番。 当初调侃自己是上小班的宋宴清:可算是逛到“大班”来了! 可惜他再不是要那个上学的人了。 逛完这两处,其他多是打发时间的地方,是兄弟之间的回忆。时候也不早,闲逛小分队就此解散。 宋宴清回到七清宫,准备换身衣服带上礼物再去后宫,却发现方才分开各自回宫的宋怀信居然又出现在他面前。 宋宴清惊讶地问:“四哥,你怎么在我这儿?” 宋怀信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他叹气道:“我来讨人嫌,啰嗦两句。” “怎么了?”宋宴清坐到他旁边,感觉是正事。 “我听着五弟六弟提了几句千里眼的事。你当知晓朝中的意思,是打算给海定军扩充兵力,如此你手中兵权将会扩大,加上七弟向来名声好,如今朝中正借我等皇子大婚暗中争吵,我恐你一时不慎,太惹人眼。” 宋宴清本来想说就洋州那个地方哪值得忌惮,可话到嘴边自己吞回去。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把他拖进现在这趟浑水,可麻烦得很。 “多谢四哥,你提醒的是。” 宋怀信又道:“是不是怪扫兴的,你回来正好能松快一二,却跟你说这个。” “四哥说的什么话,弟弟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你来得正好,我才送出去两个千里眼,尚未酿成大错,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宋宴清笑着道:“四哥连心上人都不送,就因为想着我这事,改日我要给你和楚姐姐送份大礼!” 宋怀信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七弟,千里眼还有吗?” 宋宴清:? 不对劲,话题转得不像他四哥。 宋怀信:“四哥也想要个玩玩。” 看穿一切的宋宴清故意道:“四哥不像爱玩的人啊。” 宋怀信一张厚了的脸红了点:“她是。” “好好好,给双份。”看戏成功的宋宴清很好说话。
第125章 宋怀信离开时,七弟命人将东西送上,效率快得叫他误以为自己是特意跑到七弟这儿来讨东西的,哭笑不得。 “先前找过一遍,再拿出来也快。”宋宴清解释一句,笑着送他离去时问,“四哥接下来在哪儿当差,可有消息?” 宋怀信上一份差事是去北地筹粮,眼下战事已歇,他回京成婚,回来前便已有人接手他的差事,想来今后另有安排。 对此宋怀信摇摇头:“尚未有消息。不过去哪儿都行,像你和六弟一般远些也无妨。” 只消不是在京城,纵是忙些心中也更安定,而非像现在这般,仿佛风雨欲来却又不知何时来、更不知道这场风雨、满天的乌黑云聚会持续到何时。 “祝四哥如愿,弟弟还有事,就不送四哥了。” “不必你送。” 兄弟二人就此分开,宋宴清却没立时就往后宫走,而是连忙让李福赶急出宫。 当夜李福若是回不来,就歇在外头。不然明儿一早,宋宴清原本备好那些东西就要往宫里送,其中有些玻璃制品,十分吸人眼球,不利当下低调。 如今经了宋怀信提醒,宋宴清决定将招眼的东西都留下,尽量不出风头。至于卖玻璃的事,稍缓便是。 看着李福离开,宋宴清才动身去王嫔处。 *** 饭食早就备下,待宋宴清一到,好菜就一道道上来。 宋宴清许久不吃宫廷膳食,见着各样美食胃口大开。 看得王嫔好生心疼:“慢些吃,在外头是不是苦得很?你从小就长在宫里,哪里知道外头过的什么日子。” 宋宴清:“阿娘,你儿子我可是将军。只听过小兵吃不饱的,可听说过当将军的挨饿?当然了,我的兵肯定能吃饱。” “那也不比京里。”王嫔肯定道,“不然你哪有这么馋?” “饿了而已,阿娘你也吃。”宋宴清打量她,用公筷夹些王嫔爱吃的到她碗中,“怎么看着还瘦了?你当多吃些。” 一筷筷都是自己喜欢的,等王乐呵地笑完,碗里已经堆高了,吓得她连忙道:“行了行了,你娘可不是你这样的半大小子,我胃口小。” 宋宴清则笑道:“也不能太小。” 没管什么饭不语,私下里,宋宴清一边吃饭,一边同王嫔说起话来。 待吃完饭,漱过口,话更是停不下来。 有些是信里面提到过的,有些是信中不曾写到的,细碎的身边眼前事,但说起来两人都能听得懂,是因为不曾断了联系,更没少过对彼此的关心。 当然,王嫔也知道更多是儿子在迁就自己。 他在外头闯荡,见过的事多得很,哪会桩桩都是有趣讨她开心的,只是儿子会挑着话说给她听罢了。 王嫔听着他说,面上笑吟吟的:“今天可累了吧,要不躺下,阿娘给你梳梳头。” 梳头活络头上的筋脉,宋宴清记忆里也有这项活动,只是不太真切。 他在窗边的塌上躺下,特意往下坐,头才不会整个儿如破土的笋子一般冲出去。 王嫔看笑了:“我儿真真是长大了。” 宋宴清没吭声,心里却想,是没长大好还是长大好。又觉得实在太幼稚,自己笑起来。 王嫔:“舒服哦?是好舒服的。”这句话带着她的一点儿乡音。 宋宴清听着,问起她的老家来。 “我眼下能出宫,说不得下次回洋州还会路过,可以代阿娘去瞧瞧。” “不必了,不要叫他们知道你和我的好。”王嫔想着自己过去的家人叹气道,“我阿娘早就没了,余下的父兄要是认识你,他们少不得要占你便宜,说不得还会仗着你的身份干些跋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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