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日默家离奇的“山神现行”、这小妖金丹修为却敢上门寻仇、离魂症前后的判若两人……明摆着背后有鬼,闻卿却毫不在乎。 做鬼,他又输过谁? 更何况—— 食指在这自己送上门的灵宠前爪那炭黑的爪垫上一戳,将弹软的肉垫戳得凹了下去。雪豹果然不恼,反而咕了一声,尾巴一卷,缠在他手腕上。 闻卿扬唇轻笑。 无论前世为人,今生做鬼,他一向喜欢乖巧大猫。 闻卿随意逗着雪豹,心念几转,一旁的鬼伥却已经完全看呆了。 红奴更是使劲拧着阿大脸蛋,直到阿大喊疼,才不得不承认她没在梦中。 可是,这依旧不能解释为什么君上要如此认真且深情地与一只小猫对视这么久,而那只被拿捏得一动不动的小猫,喉咙里竟还不断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之前不是还嫌弃得不行吗? 红奴不由自主退后两步。 这一鬼一猫间,似乎有层无形结界,将红奴与他们隔开。她站在那里,不仅多余,更觉得十分不自在。 阿大便在这时拽了拽红奴的衣袖,咯咯咯说了一句,红奴忽然瞪大眼睛,惊叫一声:“什么暧昧?那是只猫!” 红奴一指点在阿大那尖尖的脑瓜顶:“君上有家室了,娘子就在静修殿睡着。且不说这是只刚出窝的猫崽,就算真要什么鬼妖恋,也轮不到君上!” 阿大缩缩脖子,敷衍地点点头,却向东配殿瞟了一眼。 红奴姐姐没心眼,君上说什么就听什么,但他却不这么傻。自他们四兄弟走进这山神观,吵吵闹闹许久了,更别提红奴姐姐那能把死人吵活的一把好嗓子,娘子就算再累,也总该有些动静。 可他从未察觉到静修殿内的阳气波动。 娘子不会被君上…… 阿大打了个冷战。 不行,要去看看…… 恰在此时,闻卿转过头,看向那鬼鬼祟祟五个影子。 “一个个,瞪着本座作甚?” 五鬼伥盯着闻卿罕见的带着笑意的脸,齐齐摇头。 闻卿指指头顶已然偏西的月:“戌时末,本座定下的规矩,全忘光了?” 红奴如梦初醒:“卯时、午时、戌时,一日三膳,肚子饱了才不会失去灵智,胡乱想去吸活人阳气。君上,我来找您本就是提醒您该用膳了!” 闻卿斜乜了红奴一眼,抱着雪豹踏进那散乱的瓦砾之中。衣袖轻挥间,倒塌的房梁瓦片变戏法般地飞了起来,不过眨眼,那座斗拱攒聚的山神观,便又重新出现在众鬼面前。 飞翘的重檐九脊歇山顶,嵌着片片深蓝色琉璃瓦,屋顶脊兽林立,正脊鸱尾端坐,廊下风铃叮咚,殿内雕梁画栋。 闻卿走进殿中,在香炉中燃香三支,一时烟云袅袅,若是不看那青面獠牙的山神泥塑,倒真有一番误入天宫之感慨。 待得五鬼伥也跟着走进来,闻卿并指在腰间一拍,一张雕花红木桌和六把配套木椅便出现在殿中。 红奴蹦跳着将主位右手处的椅子拉开,先给自己占了位子,鬼伥四兄弟也依次站在自己的木椅后,等闻卿落座,鬼伥才无声坐下,眼巴巴瞧向正在储物袋中乱翻的红奴。 红奴挑挑拣拣地,好赖拿出来几盘自己觉得新娘不喜欢吃的菜肴,不大情愿地放在桌上。 鬼伥四兄弟瞪大了眼睛,看红奴素手翻飞,一盘盘鲜香四溢、见所未见的菜品被依次摆好,咕咚齐声咽下口水。 酥脆烤鸭,金汁豆腐,玉带虾仁,素炒什锦,还有那为了诱捕猫崽仅剩半锅的乳鸽汤。 红奴有这等厨艺,这几十年来却只给他们四兄弟白水煮鸡吃! 再揭开一笼外皮剔透的三鲜包,红奴最后捧出一坛带着封泥的女儿红。 “这本来也是给君上和娘子一齐准备的。我听话本里说,从前人家若是生了女儿,便会在庭院里埋上一坛女儿红,等到女儿出嫁时再从泥里挖出,作为陪嫁一起送到夫家。待到新婚次日,阖家饮酒……” 红奴边说着,用小锤敲开封泥,八十年的陈年佳酿,甫一开坛便酒香飘散,不需入肚,单那辛辣酒气,就已熏得红奴两颊绯红。 这坛女儿红,闻卿再熟悉不过。 近百年来,每逢他“娶妻”,这小鬼便兴致冲冲将其从桂树底下挖出来,在看见新娘尸身后又哭哭啼啼埋回去。闻卿本想着再过几年,这小丫头兴许就厌了,却从没想到这坛酒竟真的有启封的一天。 闻卿手指一挥,那酒液便凝成一道水柱,从坛口飘出,徐徐注入他拿出的六盏白玉酒杯中。 红奴晃晃脑袋,先去取了其中一盏,笑嘻嘻向闻卿举杯:“君上,这坛好酒,今天终于能一同尝尝了!可惜娘子的娘家连嫁妆都没给她准备,还是不要让她看见这坛酒,免得想起家人,没得感伤。” 闻卿也不答话,两指捏着酒杯,仰头便灌。阿大拽着三兄弟也凑热闹地来敬,闻卿来者不拒,眨眼间已经五杯烈酒下肚。 “吃罢!”抹掉唇角酒液,他右手一挥。 馋得恨不得将舌头咽下去的四兄弟立刻抓起碗筷,齐齐向那脆鸭肉夹去。红奴则拿起瓷勺,为闻卿抢到小半碗豆腐羹。 眼看鬼伥兄弟风卷残云将菜肴吞进肚中,眨眼间餐盘已光,闻卿将豆腐羹推给红奴。 他是修成真身的鬼,并不需要从热食中吸取灵气。 若要解那口腹之欲,喝酒也行。 一仰一咽,浊酒滴滴,沿着下巴蜿蜒而下,淋湿颈间牡丹。 一直老实在他怀中踩奶的雪豹忽然瞪圆眼睛,两爪蹬在闻卿胸口,鼻尖一拱,将那牡丹花瓣上一滴晶莹酒液舔入口中。猫科动物带着倒刺的舌蹭在脆弱的颈部,磨出一片不起眼的醉红。 酒意染进眼底,闻卿此刻也不嫌这雪豹僭越,翘起嘴角,侧着头用脸颊蹭了蹭雪豹那毛茸茸的脑瓜顶,雪豹的咕噜声震天响,连他的耳垂也被震的慢慢泛起了麻。 “阿极,来喝——” 他本就酒量不佳,此时腹内空空,先灌进了半坛烈酒,早就双眼朦胧,一指蘸着杯中酒液,滴在雪豹鼻尖。 雪豹一卷舌头,将那酒珠,连带着闻卿冰凉的指尖,一齐裹进了嘴中。 “!”红奴柳眉一挑,拎着雪豹后颈肉将其从闻卿怀里拎出来,“不许占君上便宜,君上是娘子的!” 这次雪豹却并未向红奴龇牙,只是扭过头,委委屈屈地看向闻卿,嘴一张,挤出一声呼唤:“阿卿,她胡说,你是我的。” 早被红奴左一声娘子右一句家室磨得耳中生茧,酒气上涌,闻卿“当”一声将酒杯撂在桌上,悠悠道: “胡吵什么,他,就是娘子。” 作者有话说: 闻卿:为什么装可爱? 孟极:因为你喜欢。
第10章 雪豹 4 “娘子”一句说出,这偌大的山神殿,瞬间静得只剩下鬼伥老四舔盘子的声音。 阿大一根筷子丢过去,戳中老四额头,那没眼色的鬼这才咽下口水,抬起头,正对上闻卿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 “当”的一声,瓷盘脱手,掉在金砖地面,一路骨碌着滚到红奴脚下,而那怒目圆睁的粉衣鬼伥正双手叉着腰,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闻卿怀里那只…… “娘子?!”红奴尖声反问,“君上,我昨儿亲眼瞧见您把娘子请下轿,那可是个娇滴滴的活人,怎么现在却变成一只猫崽?就算您嫌弃我蠢笨,却也不要用这样的胡话糊弄我!”说罢,两手一甩,便要向那静修殿冲去。 闻卿指尖分出一缕鬼气,缠在这小鬼腰上,把红奴拽了回来。 那鬼气盈盈绕绕,又将怀中恨不得拱进衣服里的雪豹托起来,只听雪豹“啾”的一声鸟叫,两只厚实的前爪不老实地伸出指甲,勾住他胸前衣襟,扯得闻卿领口大开,点点青紫痕迹在那苍白胸膛上愈发明显。 闻卿在雪豹鼻尖吹了一口气,乌青光芒瞬间将这团做成球的小家伙包围,只听“咔咔”数下骨骼摩擦声响,光团里原本的痛苦兽吼,竟渐渐变成低沉喘.息。 “阿卿,疼……” 浑厚沙哑的声音从那光团里钻出来,左一句“阿卿”,右一句“阿卿”,而那被叫做“阿卿”的当事者,却微微仰起头,眉尖轻挑,指尖摩挲着白玉酒杯,淡然回了句“忍着”。 光团里瞬间安静,只剩压抑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闻卿指尖一抬,乌青光芒倏然消散,重物落地的声响之后,一团藏青色的身影倒在闻卿脚边。 妖气弥漫。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那藏青影子里伸了出来,一把按在闻卿膝头,摇摇晃晃撑起上半身,凑近闻卿肩窝,确认领地般用鼻尖蹭着他颈间纹身。 似吼似喘的喉音滚出,伴随着丝缕冰雪的肃杀在这大殿横冲直撞,连闻卿身上那幽淡的牡丹香也被牢牢俘获,两者缠绕在一处,难分彼此。 闻卿仰头又灌下一杯酒,指尖敲着杯沿,抬眼看向这按着孟极前世模样捏出的俊朗青年:“你说,昨日与本座成婚的,是谁——” 吐字带卷,尾音拖长,显然是醉了。 雪豹带着倒刺的舌头一寸寸将闻卿脖颈上的酒液舔净,这才沉沉应声:“阿卿,是我。” 被那热气一烘,闻卿连耳根都开始烫,有些不适地向一旁侧过头,却被雪豹一手卡住脖子,被迫仰起头,带着薄茧的手一寸寸滑过他的脖颈,在那处昨日被咬得早已麻木的纹身上不住摩挲。 心知这雪豹虽然被自己以鬼气强行幻化成人,心智却尚未成熟,因此这又闻又蹭皆是标记所属物的野兽本能,闻卿本想纵着他,谁知这豹却蹬鼻子上脸,摸便罢了,竟敢拿犬齿磨他的脖子。 他只得去揪雪豹那条怎么也藏不住的、高高翘起的毛绒尾巴。 雪豹吃痛嚎了一声。 闻卿指尖一敲雪豹额头:“去见过红奴和四兄弟。你既是本座灵宠,又是‘娘子’,日后便在这山神殿和睦相处,莫要吵闹。” 顺着闻卿指尖方向,雪豹向那一直聒噪着“娘子”的小鬼看去,一双苍青色豹眼微微眯起。 “你是红奴。” 声音低沉悦耳,但红奴却是脸色一白,本能地向后连退数步。 “你把我从废墟里挖了出来。”雪豹直起身,向红奴走去,细辫上坠的骨饰互相撞击,叮当作响。 被那斜长的影子兜头罩住,直如被野兽叼住了喉咙,红奴再也动弹不得,两腿簌簌发抖,紧紧捂住嘴,不叫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这个人,竟是猫崽! 不,不对,猫崽竟是妖! 被闻卿养在身边近百年的红奴,除了闻卿和鬼伥四兄弟,她其他鬼都没见过,遑论是这化形之后高大威猛的妖。 现在被这一双蛇一般的竖瞳摄住,虽然理智告诉她君上绝对不会让这只妖绝对伤害自己,但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细弱蚊蝇的呼救:“君上,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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