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奴笑起来:“这才对嘛。我方才听,君上叫你孟极?” 雪豹发出不耐烦的“嗷呜”声。 “孟极,你昨晚真的把君上……”红奴顿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了?” “嗷!”这回雪豹应得倒快。 “你这小猫……君上那般人物,许是一时接受不得,所以在气头上呢。”红奴道,“要不你今晚先和我们去睡,等明日再来,君上没准就消气了。我从前每次惹祸,君上从不会和我置隔夜的气。走吗?” 闻卿在房内听得清楚。 一言不合,雪豹又凶起了红奴。想不到这小丫头在山神观横行霸道几十年,现在终于遇上了对手,神识探到窗外,感应到这一鬼一豹正在互相瞪着大小眼,场面严肃中却又有几分滑稽。 仰头灌下一口酒,拇指擦去唇角酒液,闻卿不由得弯起嘴角。 以后的山神观,有得闹腾了。 正想着,仿佛为了回应他似的,窗外又响起类似于啾啾鸟鸣的豹叫。 红奴叉着腰,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雪豹则爬到窗根下,对着那扇刚刚把他拒之窗外的支窗,仰着脖子叫喊。 圆乎乎的肚子一鼓一鼓,憋足了气,每叫一声,两只耳朵便支棱一下,似乎在捕捉着房内动静。比身子还长的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尾巴尖轻轻翘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地面。 小东西是吃定了他听不得这委屈叫声。 闻卿揉揉额角,干脆闭目不去理。 小家伙叫得越来越起劲。 “阿卿——” 连识海都吵闹起来。 “君上!”过了半盏茶工夫,红奴的声音干脆在耳边响起,“别装睡,我知道您不用休息。” 闻卿睁眼看着这仗着自己是魂体竟随意穿进屋子的冒失鬼。 “君上,孟极嗓子都喊哑啦。”红奴坐在床边,嘟着嘴扯他袖子。 为了印证似的,耳边那一刻不停的清脆豹叫,此刻果然带上一丝哑。 “知道。”闻卿淡淡道。 “您……理理他吧。” “他喜欢嚎,自嚎去。” “君上……” 红奴还要劝,闻卿直接一缕鬼气把这小鬼送出厢房。大门洞开,红奴扒着门框扯着嗓子喊:“君上,您不叫他进屋,明日的牛乳糕没有您的份!” 闻卿一顿,又把那一脚迈出门槛的小鬼抓了回来。 “明日……有牛乳糕?”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红奴得胜似的扬起下巴:“都是您爱吃的甜糕。” 闻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弹指掀起支窗,下一刻那圆滚滚的毛球就扑了进来,雪豹早就准备好似的,委屈叫着,钻进了闻卿的怀中。 “嗷啊——”嗓子已然哑了,嘴还大张着,明明一脸凶相,喉咙里却挤出一声打着嘟噜的叫声,像是埋怨,又像是得偿所愿的感叹。 略显冰凉的爪子扒在他胸口,鼻子一拱,又把那毛茸茸的脸蹭在闻卿颈侧。 这豹,一刻也不忘了在他身上留下气味。 红奴早已功成身退,此刻这偌大的静修殿,只有他一鬼一宠,相对无言。 闻卿两指戳在雪豹头顶,将那花斑的厚毛戳出两个塌下去的圆点。雪豹耳朵一动,在识海里唤了他一声“阿卿”。 闻卿撑起身体,斜倚在靠枕上,小东西便极乖巧地拱到他怀中,主动亮出肚皮。几缕碎发垂落,雪豹打了个喷嚏,两只爪子向上伸出,软软勾着他的发丝。 “孟极。”闻卿将手掌覆在雪豹肚皮上,肚皮底下那颗心脏正咚咚跳着,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更是颤了一下,跳得越发快。 闻卿试探着将手挪开。 雪豹前爪迅速向前一扑,豹爪收回,用肉垫抱住他的指尖。 闻卿笑着点了一下雪豹鼻子。 真是……没办法。 那咕噜噜的声音愈发大了。 忽然想起昨日在银饰小贩那里买来的簪子,虽然孟极并非女子,灵宠也并非新娘,但他好歹也与这雪豹签下连心契,作为主人,也的确该送孟极什么礼物。 心念一动,那雕着重瓣牡丹的银簪便出现在手中,被他随手一捏,簪杆弯弯卷起,恰巧雪豹把脑袋蹭在他手心上,闻卿指尖一挑,那簪子尾端在雪豹脖颈绕上半圈,竟然变成了颈圈。 闻卿随手拨弄,牡丹正正巧坠在毛团胸前,再以鬼气将簪杆重塑,此后无论孟极变大变小,这颈圈都不会掉落。 最初的怔愣过后,雪豹颇为不适地甩甩脑袋,两爪在身前不断拨拉着,似乎想把颈圈拨掉,闻卿看着床上那飞舞的豹毛,只觉鼻子一痒,将小家伙按倒在床上。 “若弄掉了,以后别上本座的床。” 作者有话说: 戳wb看视频
第12章 生疑 1 “阿卿。” 有人手攀花枝,细嗅蔷薇,“等下过初雪,我采雪水给你做酒,你喝不喝?” 那人回首,脸上却像罩着雾,如何都看不清。 闻卿痴痴上前两步,复又顿住。 他清楚地认识到这是梦境,却不知这梦境之主是他,还是怀中的雪豹。 周身蒙蒙一片,辨不清东西,稍一动作,烟雾四起,面前的身影越发朦胧,连带着那拈花一笑的面容也变得模糊,只有一双苍青色的眸子,在四起的雾色中仍旧灼灼如火。 他向更深处走去,流连在脚下的水雾被衣袍荡开,再一踏步,沁凉的草香钻进鼻孔,眼中随即撞进层叠起伏的山峦,涧中溪水潺潺东流,在一间木屋前曲折绕过,卷走院前几片飘零的海棠花瓣。 闻卿随手折下花丛中一支重瓣牡丹。 “阿卿。” 身后又传来一声唤。 闻卿回头。 孟极踏光而来,细辫高束,赤着上身,胸前只坠一串狼牙骨饰,走动时叮当作响。藏青衣袍的两袖松松垮垮系在腰间,更衬得肩宽腰细。裤脚挽至腿肚,露出精壮的小腿,微光下晶亮水珠自脚腕滑落,每一步踏过,便踩下湿淋淋的脚印。 “作甚?”闻卿下意识问道。 “你猜我猎到了什么好东西?”孟极在他面前两步站住,长身而立,双目朗似日月,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应该是急着赶回来,这豹胸膛铺满细汗,随着呼吸一滴一落,自腹部蜿蜒坠下,将腰间一圈布料染得苍黑。 炽热的呼吸混着沁凉的冰雪气味砸到耳边,许是前世记忆作祟,闻卿不禁心中一动。 “湖边两只肥鸭,见我来了还不跑,被我掐着脖子装进乾坤袋里,等日落,我做鸭给你。” 孟极也不嫌闻卿不理他,从背后凑上来,额头在闻卿肩头一蹭,把汗抹在他身上。 闻卿抬手,“啪”的一声,随手将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竹简拍在孟极头顶:“蹭我做什么,洗澡去。” 孟极吃痛哼着耍了一声赖,双臂便不老实搭在他腰上,但是在看清闻卿手上的物事,剑眉却忽然拧起:“说好今日出来散心,你怎的还偷偷摸摸带了一本书过来。让我瞧瞧,什么书比我好看?” 说罢便要伸手去抢,闻卿下意识想躲,双脚却不知为何一软,径直向后跌进孟极怀里。 孟极一手箍他腰,一手抖开竹简,蝇头小篆密密麻麻铺在眼前,孟极盯了许久,才从那几乎朽烂的竹简上辨认出几个字:“阴、阳、诀,名字倒是有趣,莫非是双修功法?” 说罢,视线在闻卿唇上一转:“阿卿偷偷学,难道是想着晚上给我惊喜?” 似乎刻意在他耳边说话,炽热的气息在耳畔缠绵,闻卿立时便乱了呼吸,将这豹在肩头乱嗅的头推开半寸,叱了一声“胡闹”:“传闻玄云宗开山祖师清微真人曾有一至交好友,却被魔人所杀。清微真人悲痛心死,却因此勘破天道,以心血铸下此诀……” “起死回生咒。”孟极皱眉打断,随手将竹简丢到身后,“不许看。” “你!”闻卿想要去捡,奈何这豹一身蛮力,竟一时挣脱不开,无奈道,“还我。” 孟极却把他箍得更紧:“生死轮回,天道循环。什么起死回生,全都是逆天而为,若要施咒,必要付出同等代价,你修行日久,难道连这点都不懂?” 闻卿深知这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得耐心解释:“并非我想施为,此术能够逆转生死,或许与此前在沧州作乱的妖人……” 一声不耐的咕噜从孟极喉咙中滚出,孟极两手在他腰间某处一按,闻卿竟如被揉软了的面,直接瘫在对方怀中。 闻卿:“……” 孟极:“三句不离玄云、修道和苍生,我们结为道侣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闻卿张了张嘴,却发出一声喘。 猫似的,孟极用鼻尖蹭他耳畔,低沉的声音砸在心头:“一年三百六十日,我陪你打家劫舍,但在阳帝山海棠吐蕊、牡丹花开这几天,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闻卿忽然笑道:“什么打家劫舍,是济世安民。阴阳咒,还我。” “不许打岔。今日你是我的。” 孟极脾气上来,一手蒙住他眼,犬齿磨着他唇,将他拽进潮湿的吻中。 闻卿来不及挣扎。 他的双腿发软,料想此前两人双修之时,这豹下手没轻没重,要得太狠。他只得搂着孟极脖颈,稳住自己身体,任他轻薄。 海棠摇曳,落花纷纷,在这桃色杏色痴缠的影里,两人衣衫尽褪,密不可分。 他像是被野兽叼住喉咙的猎物,尽情地暴露自己的脆弱,而这只被他引诱而来的兽,则耐心且优雅地,将这送上门的美味拆吃入腹。 “等等……”闻卿眼角沁泪,哑声呼出口,嘴唇却被孟极叼住,求饶或是求.欢,尽数被堵了回去。 慢慢的,嘴唇泛起细密的疼痛,像是有柔软的绒毛拂过脸颊,带来一阵难言的痒。 梦中又怎么可能有痛感? 闻卿忽然睁开眼。 一颗微微耸动的黑鼻子正抵在眼前,按在胸膛的两只前爪也不老实地一抓一松,竟在踩奶! 鬼气轰然,将这没大没小的豹从身上掀开,毛团“咣当”撞在门框上,将正巧推门而入的红奴吓得跳了起来。 “君上,今天集市好多……”红奴一手擎着糖葫芦,两颊和腰间储物袋俱是鼓鼓囊囊,杏眼瞪得溜圆,咕咚咽下嘴里的东西,疑惑道,“怎么这么大动静?” 不过,还没等闻卿开口,红奴又“呀”了一声,赶忙抬手遮住脸:“君、君上,您把衣裳穿好呀!” 闻卿两指捏诀,幻出一袭酡红道袍,霜白护领将他胸膛上被雪豹踩出的几朵梅花似的爪印盖住,衣袖轻振,把那仰面朝天四爪乱蹬无论如何也翻不起来的雪豹,又卷回怀里。 “何事?”闻卿看了眼窗外。 红日将沉未沉,还不到用膳时分。往日这小鬼虽然调皮,却也不会擅闯静修殿,想必是又有什么鬼点子。
213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