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小妖离魂症发作前,似乎也是这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混杂着近乎扭曲的怨恨与快意。 难道…… “出去守门。”闻卿松开鬼锁,向红奴吩咐道,“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闻卿神情严肃,红奴却像是瞬间有了主心骨,重重点了点头,风一般冲出殿去。 殿门“吱嘎”一声,掩得严严实实。 闻卿两指并起,指尖鬼气袅袅如雾,将整座静修殿瞬间笼罩在漆黑之中。烛光明灭,挣扎着不肯熄灭,却在那阵阵诡异的“嚓嚓”锁链拖拽中摇曳着染上一层苍绿。 幽幽鬼火,将闻卿苍白的脸亦笼上了一层青色的纱。 在这以鬼气化作的阴司鬼蜮里,鬼蜮的主人陡然睁开眼,艳红的嘴唇绽出诡异凄美的笑容。 阴风怒号,冷意如同一双双看不见的手,裹紧雪豹四肢,将它向无边地狱拽去。 “呜——”雪豹两耳向后背去,周身毛发炸起,尾巴不安地左右甩动,却依旧不肯松口。 嘈嘈切切的笑声忽左忽右响起,一片漆黑中,雪豹的苍青双眸忽大忽小,企图锁定住这鬼蜮之中作怪的野鬼。长尾甩得越发用力,忽然,竖瞳一缩,在那鬼笑炸响在耳边的下一瞬,猛地松口,后爪一蹬,身体腾空,狠狠扑向身前三寸位置! 笑声戛然而止。 闻卿便在雪豹松嘴的瞬间,右手两指快如闪电,钳住了这只突然发狂的雪豹后颈。 后颈原本是猫科的死穴,犹如蛇族七寸,岂料雪豹仅是怔愣一瞬,虽然身体腾空,四爪却不死心地在空中乱蹬,嚓嚓利爪割破皮肉声中,皮开肉绽。 这般狠辣手段,果然—— 闻卿单手卡住雪豹脖子,沉声道:“你不是孟极。你是谁?” 雪豹两耳微动,一双豹眼拧成细线,蛇似的怨毒地盯着他。 “闻、卿。”识海中,忽然传来一声沙哑暴烈的呼唤,“你杀我全族,我恨不得生啖你肉……” “生吞我骨。”闻卿淡然道,“大婚那日你已说过,只是如今你我被这连心契制约,你想杀本座,却也要陪葬。莫非……” 说到这里,闻卿双眼一眯,牵出嘲讽笑意:“你早心悦本座,报仇是假,实则是想要和本座同生共死?” “笑话!”雪豹怒极反笑,骤然松口,长尾却在同时卷起,裹紧闻卿小臂,整只雪豹竟以尾巴为起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凌空扑向闻卿,对准脖颈,上下齿紧紧啮合! 剧痛之下,闻卿呼吸一窒,却压着本能,不敢做反击。 奈何他一身渡劫修为,会的却全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招式,只怕稍作挣扎,便会将这毫无修为的小东西击毙。 雪豹死,他亦死,而现在,他还不想陪这疯狗一般的畜生共死。 “孟极……” 闻卿揪着豹尾,想将雪豹从脖颈上扯下来,谁知此举却惹怒了对方,雪豹两爪猛挠,爪尖嵌进肉里,几乎抓进他的锁骨。 自大婚那日与小妖一番交手,闻卿便知对方修炼的心法竟似专克自己,虽然眼下雪豹修为全无,却也能凭借一双乳牙咬穿他的护身结界,实在是闻卿天敌。 “君上,发生什么!”红奴在外急急喊道,“您的鬼气好乱。” “外面待好!” 闻卿低叱一声,将红奴安抚在殿外,衣袖轻甩,在静修殿内设下一层结界。 “至于你……” 抬手抚上雪豹后背,两指捏住雪豹后颈,聚起鬼气,陡然灌进雪豹经脉。 “孟极。”一声鬼啸,凌厉如刀。 阴风乍起,黑雾吹灭摇曳烛光,几缕黑气化作绳索,将一鬼一豹紧紧缠绕。 雪豹那双苍青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脸上也多出几分挣扎。 漆黑之中,闻卿单手掐印,阴森鬼气经法诀牵引,在两人周身缓缓飘荡,当念到却邪咒最后一句,闻卿双目猛然睁开,淡金色光芒在瞳孔中倏然划过。 “醒来!” 闻卿气沉丹田,一声狮子吼摧金裂石,颈侧的痛感登时消减,雪豹吃痛闷哼,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几息之后,一股阴凉气息倏然从雪豹体内钻出,向窗外激射而去,而雪豹则终于像是脱力般松开嘴,滚落在怀。 闻卿单手抱稳雪豹,子午含光剑锵然出鞘,将那被结界拦住、抱头鼠窜的黑影,牢牢钉在窗棂上。 “吱——”一声干瘪痛叫,犹如指甲划擦过精铁,磨得人牙根发酸。 闻卿随手捻燃一盏烛火。 在含光剑如水的剑意里,那黑影挣扎幅度渐小,等到闻卿抱着雪豹走到窗边,只听见“吱吱”一声高似一声的垂死呼救,随即头颅一垂,彻底不动。 闻卿看着面前那巴掌大的黑鼠。 这鼠身体干瘪,眼珠早成了两个窟窿,显然死去多时,而地面除去闻卿撒落的鬼血,便只有一团散乱的麻绳,红奴之前带过来的麻绳小鼠已经不见踪影。 想必,那所谓手艺人就是用麻绳包裹这具鼠尸,以奇术掩盖尸体腐味,再将其装饰成玩具模样,特意来诓骗红奴这小丫头的。 只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一无鬼气,二无魔气,又是怎么动起来的?雪豹又为何突然恢复记忆,攻击于他? “傀儡术。”沉闷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闻卿低头。 怀中雪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却并不像之前那般习惯性向他撒娇。见他看来,雪豹立刻扭过头去,像是—— 不敢与他对视。 闻卿见状,轻笑一声,将他翻过身来,肚皮向上,指尖挠着雪豹下巴,小东西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中断断续续发出咕噜的讨好声,却仍旧歪着脑袋,不愿看他。 “醒了?”闻卿道。 “嗯。”雪豹甩甩尾巴,脖子梗得更僵。 闻卿手上动作一顿。 这声音听着不对劲。 他当即掰正雪豹脑袋,迫使小东西看着自己。 雪豹不明就里,苍青豹眼愣愣盯着闻卿,片刻后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在闹别扭,便又“咕”了一声,扭过头。 闻卿这次却是放开了对雪豹的钳制,任他自己生闷气去。 “孟极”和大婚当日上门寻仇的“小妖”,虽然共用雪豹的躯体,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截然不同。孟极痴傻,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看着自己时总是迷恋占据上风。而那寻仇的小妖,对他则充满了扭曲的恨意,因此虽是同一双眸子,闻卿却也辨得清楚。 只是闻卿先前数次探查,那小妖的记忆的确被封印得彻底,却又因何突然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 孟极方才提到的“傀儡术”又是什么? 抚摸着雪豹腹部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闻卿眉头微微皱起,看向这一直默默不语的小东西。 哪还有昨晚自己不理他,便要耍泼撒娇到底的样子? 既然“小妖”的记忆松动了,那么对于孟极前世记忆的封印,是否也一并松动了? 太多的疑问密密匝匝交织,如同一张早就布好的天罗地网,只等着闻卿主动迈出这一步,便将他紧紧罩住,让他永世无法逃脱。 半晌,雪豹似乎熬不住这压抑气氛,主动以尾巴圈上闻卿手腕,讨好似的在他怀里拱了拱,小脑袋扎进闻卿臂弯,轻轻的,哼了一声。 身不由己的窒息感,竟这么简单便被雪豹的撒娇举动击碎,闻卿眯起眼睛,拍了拍雪豹肚皮。 ——也是,何必杞人忧天?就算真被什么妖人觊觎,他这一身渡劫修为,起码也能与对方拼得两败俱伤,定不会叫旁人讨的好处去。 闻卿唇边忽然绽开笑意,颈侧牡丹灼灼燃烧,将他苍白的脸染上一抹酡红。 爽朗清举,如临风玉树,端的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雪豹发怔,片刻后又反应过来,竟不再闹别扭,两爪按住闻卿胸膛,鼻尖一凑,就想蹭他脸颊,像是急于确认眼前人并非是梦境。 ——“你本该把我打晕。”识海中响起孟极恢复后说的第一句话。 闻卿眉头一挑:“本座只会杀人。” 雪豹脖子后缩,又把前爪收回身下:“那就叫红奴来,我脑袋硬,砸头不会死。” “你是本座灵宠。”闻卿忽道,捏着雪豹软乎乎的爪垫,“除了本座,谁敢伤你?” 作者有话说: 阿卿:你咬我,你倒生气了?
第15章 闻言,雪豹先是一愣,长尾轻轻卷起,缠住闻卿手腕。那毛茸茸的尾巴尖在闻卿掌心拱来拱去,惹出一阵麻痒。 闻卿笑着将雪豹的尾巴攥在手里,一边揉捏,随口问道:“生什么气?” “我说过,你该把我砸晕。”雪豹再次扭头,连带着识海里那声音也别别扭扭,“我伤了你。” 识海中孟极的声音低沉浑厚,可是偏偏在自己眼前的却是个巴掌大、毛茸茸、只会啾啾叫的小豹子,这强烈的反差不由得让闻卿笑出声来:“你咬了本座,你却来兴师问罪。孟极,好大的脾气——” 闻卿将雪豹肚皮朝上掉了过来,两指按在小东西柔软的肚囊上,雪豹两爪颇为不安地抓了抓,但片刻后,那紧缩成细线的瞳孔却又慢慢放大,脑袋一偏,扎进闻卿怀中,随后四肢伸长,在他怀里抻成了一根软耷耷的面条。 ——“好吧,是我有错在先,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闻卿手掌覆在雪豹肚子上,那小肚皮便一鼓一鼓,喉咙里还挤出一连串“咕咕”的哼哼声,忍辱负重似的。 “倒是头一次见你这般不讲理的。”闻卿笑着摇头,指尖在那毛茸茸的肚皮从上到下轻柔抚过,逗弄似的,在那肉最厚实的部位挠了两下。 闻卿不由感叹,小东西浑身皮厚肉厚,肚皮更是胖得能捏出两个褶,化成人形后却俊朗健硕,想起梦中孟极赤着上身,钢炼般的胸膛与腹部,自己却只有一阵风便要吹散了的魂体,着实让他心生羡慕。 指尖在雪豹肚皮随意戳了两下,算作被这小东西咬一口的“惩罚”,却不知道摸到了什么,雪豹忽地“嗷呜”低叫一声,后腿神经质抽搐两下,陡然在他怀中打了个滚,将肚皮护在身下,不让他再摸。 还未及闻卿纳罕,识海中雪豹便支吾着解释道:“莫……莫玩,等我化成人形,随便你摸。” 回忆起方才那圆滑饱满的手感,闻卿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碰着了什么。 “……”两指弹在这没大没小的雪豹脑壳上,闻卿敛去笑意,“说正事。” 将被红奴撞倒的案几扶正,闻卿斜倚在软榻上,看着这只知道在自己怀里滚来滚去的雪豹,颇为无奈地夹着雪豹后颈肉,将他丢在了地上,一缕鬼气随之缠绕住雪豹身体,不过眨眼工夫,站在他面前的,便是那与梦境一般无二的俊朗青年。 那双苍青豹瞳中闪过瞬间迷茫,但在看见闻卿后,便又绽开笑颜,一撩衣摆,露出黑色衬裤,一脚蹬上软塌边沿,叉开腿:“阿卿,想摸?它们的确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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