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遇旬坐享其成,期间没事干,就盯着沈榆那双冒一点茧子的手看。 好修长的手指,指尖冒着粉儿,估计沾了些茶叶香吧,不像他似的,每天泡在实验室里,身上都是生长调节剂药水的冲味儿。 沈榆泡好,为自己也分一杯,啜了口,神神秘秘地说:“我和你说件事。” “嗯。”温遇旬怕苦,攥着茶杯在做心理建设。 “就上次,我妈要我回家找我说事的那次,你还记得伐?” 沈榆喝着家乡茶,家乡口音也不自觉冒出来。 “记得。”温遇旬说。 沈榆便道:“我妈和我说了,她有男朋友了!” “我倒是没关系,她喜欢就好。”沈榆洒脱地说,但现下的洒脱是他独自纠结了几天才想通的。 温遇旬并不意外,这事他比沈榆还要早三天知道。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必然会一发不可收拾地生根发芽,温遇旬只求解决问题,胡思乱想的猜测不是他的行事作风,想清楚以后,便直接去找温远问了个清清楚楚。 包括对方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出身籍贯,家中人口。 事无巨细到温远觉得诧异,温遇旬从前管都不想管,询问他这般反常是为什么。 温遇旬选择暂时隐瞒:“没事,多了解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沈榆就在他眼前一派天真,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直到茶叶泡发了,味道冲淡了,才放下杯子。 温遇旬没怎么喝,茶凉了,他抿一口。 最佳饮用时间过了,味道香也很苦。 说完全不苦恼是不可能的,温遇旬现在也没思考出要如何解决这棘手的难题。 一方是父母,另一方是爱人,一定要选择辜负其中一方,温遇旬取舍都难绝断,走神间,沈榆坐到他身边。 用手碰碰他,再对着他十分好看地笑一笑。 他身上的毛衣很柔软,纯羊毛不扎人,和他的身体脾性一样。 脸蛋和手臂,大腿和指尖。 温遇旬一颗心脏跟着没有出息地同样变软,觉着自己实在是个粗人,好茶在手,他品不明白,也没耐心再品,一口气喝见底了,拉着沈榆坐在他腿上。 什么出身籍贯,什么家中人口,他都管不着了。温遇旬把人扣进怀里想,心上人他来庇护,万事由他解决。 作者有话说: 下章破镜
第24章 馀欢未歇 又过了一周,小寒过后眨眼要腊八节,温遇旬家里的家政阿姨一早便开始忙活,泡莲子,剥花生核桃和桂圆,红枣和芝麻各拿出二两,栗子和榛子切成小块,摆在一边。 温遇旬休息在家,导师给他放了个两天的短假,让他养精蓄锐,好好准备明天开始的第一次外出作业。 他平时缺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阿姨已经走了,锅里有专门为他留的一锅腊八粥。 几乎是满满的一锅,要么认为他是大胃王,常常饿肚子吃不饱,要么就是想要他一日三餐,两日六餐全喝粥,腊八节过两天。 他想了想,看了眼时间,又回忆了沈榆的课表,给沈榆拨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但响三声被挂掉。 过了大约一分钟,来了一条短信。 【我现在有事不能接电话,有什么事短信说吧。】 好冷漠,好无情。 温遇旬盯着手机看到屏幕自动熄灭,心中隐隐觉得不好。 沈榆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有个两三天,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节点能清楚描述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就是不接温遇旬给他打的电话了。 短信也回得少,问就是在忙。 温遇旬受不太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冷遇,重新把手机划开,电话拨给老何。 “小榆?我看看……”老何对他的态度都比沈榆要热情,听筒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大约是在查看排班表格。 “哦,今天是长眠湾,”老何问他,“怎么啦?” 平时这种来不来之类都是他们两个自己商量,老何也纳闷呢,是不是闹了不愉快,不然这种事情怎么轮得上他插手。 “没事,”温遇旬说,“今天晚上我过来,后园给我留个门。” 说是晚上过来,然而他闲在家里无事可做,中午喝一碗甜丝丝的腊八粥,却没觉出味道,文献更看不进去,时间走得比蜗牛都慢半拍,于是下午早早就开车到卧月坐着。 老何什么时候在下午三点就看见这位爷,夸张地吃惊:“您来这么早作甚?” 温遇旬懒懒扫他一眼,说:“视察你工作认不认真。” 卧月这个点还没对客人开放呢,有什么工作认不认真的。但老何一个三老板怎么敢说二老板不是,打个哈哈过去,一眼看见温遇旬手上提着个保温饭盒。 这更稀奇了:“你来给我送饭的?” “不是,”温遇旬的声音透着冷,“你这有没有微波炉?” 老何哪是沈榆呐,只觉得这人平时都是这副腔调说话的,没觉得违和,也听不出生气了,看这给人带饭的热乎劲儿,刚才打电话时那点疑虑也消尽了。 “有啊,在我那屋里,老章那屋什么都没有。” 老何说着,又开他玩笑:“带的什么?有没有我的啊?” 温遇旬直接地说:“腊八粥,沈榆的,没你的。” 老何听后不屑,和那个没吃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一模一样,小声嘀咕:“还以为啥美酒珍馐,腊八粥而已,我看不如银鹭八宝粥!” 又是晚上七点半,酒吧里准时响起贝斯的泛音和鼓点,还有沈榆的唱腔。 温遇旬在后园的花园里摆弄他的花,郁金香终究还是过了人为干预的花期,花瓣边缘发黄发软,有要枯萎的趋势。 他在后园待不住,趁着前厅灯光黯淡靠在后台,往台上看。 沈榆今天状态不好,温遇旬看过沈榆那么多次演出,完全能听出来也能看出来,嗓子有些哑,气息明显不够,带着点感冒的鼻音。表情也不似往常平淡,而是愁眉不展。 台上唱的是前段时间刚录好的新歌《圆缺》。 “十五月,十六圆,爱恨难两全,河倾月落,馀欢未歇。” 愁眉也好似入戏了,但温遇旬怎么看怎么像真的。 小甄和温遇旬靠在一处,他手上有活做,拿一袋奶香瓜子,边看边嗑。 “温老板今天怎么不在后园睡觉?” 这也不算是刻板印象,温遇旬此刻没什么心情说话,只说:“不困。” 晚上十点演出就该结束了,只是平时为了安抚观众经受刺激还未平静那躁动的一颗心,一般都会多半个小时加演。 沈榆不明显地皱了皱眉,转身对着邱风和宁以桥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下台拿了半瓶矿泉水。 温遇旬看得一清二楚,扭头问小甄:“不能不唱了?” 小甄耸耸肩:“没办法,观众大概都已经习惯了,不唱恐怕他们不干。” 温遇旬也不干,他不管别人怎么样,总闸就在旁边,抬手一拉,整个卧月黑了,乱了。 酒杯的当啷声,客人的不满声,脚步声,磕碰声,唯独台上那个,安静得没点气息。 这下电吉他没电,话筒都沉默不出声。 老何没看见温遇旬搞的破坏,急匆匆露面,安抚,说大约是停电了,今天的演出就先到这里,酒钱一律七折。 老何那个肉痛啊,本来赚钱就不容易,一时间比沈榆还要愁眉苦脸,不过也看得出沈榆状态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温遇旬在等,还要他好好休息。 沈榆愣了愣,今天不是周五,温遇旬来了也没和他说。老何不说还好,一告诉他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扭头,正好对上温遇旬和漆黑融在一块儿的眼睛。 那脸色也黑得跟墨一样,表情也是冷的,两厢一结合,活像墨水被冻成黑冰,阎王爷上凡间来了。 偏偏那阎王还对他招招手,口型看着像:“过来。” 沈榆用脚趾也猜到温遇旬要找他算被晾着几天的账了,哪还敢过去,感着冒呢脑袋也不清醒,当下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唯有撒腿就跑。 他一溜烟儿往后园蹿,跑到章济年的房间关门上锁,彻底堵死了退路。 沈榆这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还抵着门喘着,门就从外面被敲了一敲。 温遇旬的声音沉沉地传来,隔着门听不真切:“跑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沈榆不敢说话,躲在屋子里装哑巴。 他不知道跟温遇旬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阎王敲门,三声带魂。那门又响一声:“沈榆?说话。” 温遇旬被罚站在门外,脑袋一阵被气极了的晕眩,他穿得少,冷风一过又清醒一点,胸口起伏一个来回,竭力冷静地说:“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聊一聊。” 他只想解决问题,奈何沈榆好像不是很想面对。 那房内还是一点生息都没有,窗帘和门一样关得严实,光都不透出来。 温遇旬刚才追着沈榆到这里,外套还放在前厅没来得及穿上,此时身上就一件单薄长袖,腊八时节晚上零下二十度,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在抖,说不清是冻的还是气的。 温遇旬的坏脾气完全压不住了,“咚”一声,重重地敲最后一下。 “我数三下,你开不开门?” “一。”没动静。 “二。”还是没动静。 温遇旬没继续数“三”,而是沉默着又站了三秒。 “你往后退两步。”温遇旬对着门内说。 沈榆不明所以,下意识听从,抬脚往后退。正好两步的几乎同时,那门便更响地“嘭——”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有些年头门锁生生断成两截,从沈榆鼻尖前一寸高速擦过。 他要再慢一秒,那门就直接拍他脸上,估计能当场破相,当场脑震荡。 温遇旬脸上还是没表情,能吓坏人。门受力往回弹,盖住他半张脸,被他截停后推门进来。 “现在能说了吗?”温遇旬站定在沈榆跟前,简直居高临下。 没了门的阻碍,沈榆听得更清楚,温遇旬不仅手抖得厉害,连声音都抖,完全不像脸上展现的那样平静。 “沈榆,”温遇旬眼眶猩红,额角青筋的形状隐隐,再问了他一遍,“能说了吗?” 温遇旬堵着门,力气也比沈榆大得多,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连温遇旬的半臂都不到。 他哪还能跑得掉。 见躲不过去,沈榆哑着嗓子,带着鼻音:“你父亲和我妈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沈榆在温遇旬面前说过岑漫摇那么多事,他觉得以温遇旬的头脑,大约已经猜到了。 果不其然,温遇旬没否认,说:“知道。” “你知道你不告诉我?”沈榆一瞬间崩溃了,痛苦和挣扎的只有他,温遇旬瞒而不报,是不是又在戏耍他?还是说根本不在意,做好了随时抽身的打算,才会像现在这样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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