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声在竹林间回响,商旻深的眼皮不停张合,嘴角不断泌出涎水,他受不了,一拳捣在钟臻的胸口。 就连胸间荡漾的这股麻意也是久违,钟臻沉声笑,吻从唇瓣滑至下颌,又溜到颈间,衔起商旻深的喉结。 马背颠簸,两人同频晃动,逐渐忘情。 商旻深的腰带被沿路丢下,他刚想惊呼,下一刻口中就挤进一副烫热的唇舌。 “嗯……”不知谁发出了满足地喟叹。 包裹里小狗百无聊赖,枕着布料撑起的一角,晃晃悠悠地睡着了。 嘶——忽得,清风发出痛苦的长啸。 商旻深和钟臻意乱情迷,待发现异常,清风已经双蹄折地,向前栽倒。 “小深……”钟臻快速解掉身后的包裹,进宝掉落在一边。 钟臻护着商旻深,后背落地又滚了几圈,晕倒了。 轰隆隆——冬雷炸烈,随之而来的便是暴雨。 雨水瞬间将两人浇得透彻,钟臻晕了过去,商旻深用身体撑在钟臻身体上方,替他抵挡针一样又重又沉的雨滴。 “醒一醒,钟臻!”商旻深摇晃着钟臻的身体,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夫君,快醒一醒!” 进宝也跑来,轻轻咬了咬钟臻的手指,企图唤醒他。 轰隆——又一阵冬雷,照亮了清风折在一边的马蹄,那上面深深插着一根银钉,一看就知道是谁设下的埋伏。 看来他们追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商旻深咬咬牙,抓着钟臻的两只胳膊,将他往一边的竹林里拉。 雨水滂沱,进宝和商旻深变得蔫蔫的,仿佛被抽掉了大半的生气。 不知是不是它跟他们在一起久了,通了些人性—— 冬雷滚滚,乃是不吉之兆。 . 傍晚下起了雨,冷风从窗里钻进来,钟臻将刚刚蒸好的糖糍耙放上桌,小傻子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哎唷,烫!”钟臻惊呼,瞪大眼睛看着小傻子。 谁知小傻子没表露出什么异样,吞下一勺,起身要去关窗。 “小深冷吗?”钟臻不放心地问。 “冷哦,”小傻子边走边说,“阿爹也冷了,小深把窗户关起来。” 钟臻露出欣慰的笑——跟小傻子相处时真有种在照料儿子的感觉。 “关掉窗户就赶快回来吃饭,糍粑要凉了。” “哦。”小傻子糯糯答应着,他挺喜欢那种黏糊又温暖的口感的。 而他也总是这样,平时咋咋呼呼,等真遇到了自己心仪的东西,却不敢表露出来,小心翼翼地缄默着。 小傻子自己当然认识不到这一点,但他总自然而然的就这么做了,真是奇怪。 里间也有一扇窗,那里没有饭菜的香气,显得格外冷清。 小傻子走到窗边,拿下撑起窗户的竹竿,刚想将落下的窗户合拢,忽然发现房檐下贴近墙根的地方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将手里的竹竿探下去,挑动一下,那团毛绒绒挪动了几寸,发出呜呜的声音…… 鬼使神差的,小傻子经过内室,路过餐桌,推门往外走。 “干嘛去?”钟臻将鸡肉脱骨,全放进小傻子的碗里。 小傻子不曾朝他落目,怔怔然往外走,“我出去看一下,马上回来。” “不吃饭……”话音未落,帘子一晃,小傻子就消失在门口,他侧回到餐桌,无奈地叹气,“到底还这样的脾性。” 屋外的风更加狂劲,风里还夹着雨,他的眼睛都变凉了,身体不自觉抖动一下。 小傻子慢慢接近小狗,那小牲畜早已冷得不成样子,身上的毛都湿了,一根一根地竖起,像个小刺猬。 “喂,你是昨天羊汤铺子里的狗吗?”小傻子问。 狗呜呜地叫,尾巴伏在地上,恐惧地摆来摆去。 “你——” 眼前白光骤闪,周遭的一切景物变得清晰。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小傻子怔在原地,双眼无神地喃,“阿兄,对不起,我,我,我不吃……” 一段画面随着惊雷劈进他的脑海。他置身于一个明亮的大厅,身边有个身穿黛紫暗纹长袍的少年。 他们周围的矮桌上摆满了书卷,身下的蒲团有种散发安神凝气的沉香香气,最前方的长桌上还燃着香炉,可除了这个少年和自己,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听到自己叫那个少年“阿兄”,他似乎跪着,在向“阿兄”求饶。 “不行,”阿兄板着脸,气势迫人,“你必须得吃!吃下他!” “我真的不想跟你争抢什么,你相信我啊,阿兄。” 谁知那少年竟走上前来,捏着他的嘴巴,将一粒苦药塞进他的喉头。勉强吞下后,他呛得咳出泪花,“阿兄,这是,是什么药啊?” “小深,是阿兄对不住你,可阿兄也是无可奈何。你会原谅阿兄的,对不对?” 他感觉自己的头低了一下,似在表露赞同。 “我和你是亲兄弟,跟其他人比起来自然是不一样的。小深要永远站在阿兄这一边,阿兄可保你安然一生,不受权利名声所裹挟,你可满意?” 头又低了一下,他听到自己毕恭毕敬地答:“满意的。” “好,吃药的事不要跟别人说……” 画面流转,他感到身体正不断收缩,意识涣散,直至趴到地上。 “小深,我是谁?” “不知道……” “我是你阿兄,你的名字是小深,无论如何都不要忘了。” “咦,阿兄是什么意思啊?” “阿兄就是你至亲至爱的人,你永远不会背叛的人,永远忠诚的人。” “哦,阿兄,”他咯咯乐,“阿兄,阿兄。” “小深今年几岁了?” “三岁。” “是啊,三岁。你想念我们的阿爹吗?阿爹不要我们了,如果你看到了阿爹,一定要告诉我。” “阿爹……是什么样子的?” “阿爹,是应该要照顾你的人,可他总是对你皱着眉头,很是疏远。” “阿爹喜欢我们吗?” “喜欢吧,”阿兄想了想,“阿爹的爱,太难得了。” …… 白光复又亮起,小狗似乎感受到热源,缩到小傻子的脚边。 小傻子回过神,不知道刚才看到的一切算是什么,什么阿兄阿爹的。 他没有阿兄,只有阿爹;他的阿爹正在等他回去吃糖糍粑。 小傻子捡起地上的小狗,抱紧怀里,拭掉挂在他毛上的雨水。 小狗变得又瘦又小,同初见时判若两般。 “你倒是怪会虚张声势的,”小傻子安抚地揉了揉小狗的头顶,“还以为你很肥呢!” 将小傻子抱进屋里,本以为阿爹要说他两句,毕竟他们俩的生活已经如此捉襟见肘了,怎么能再容得下一只狗。 钟臻看了他们一眼,“把狗放下,重新洗洗手,吃饭。” “那狗……” “狗和你我只能养一个,你自己看着办。” 小傻子抿抿嘴巴,可惜道:“那我们暂且收留他一晚,明日雨停了再让他走,行吗?” 钟臻点头。 . 钟臻嘬着鸡架,细骨不断从他的唇间吞吐出来,感觉他舌尖灵巧而柔软。 “看什么?”他挑眉,问直勾勾盯着他的小傻子,“想吃?” “不……”小傻子也不是真的傻,只是失去些记忆而已,当然知道大半鸡肉都进了谁的碗里。 “阿爹,你说,狗能吃鸡骨头吗?” 钟臻失笑,“心疼狗了,昨天不还因为张饼跟狗打架了吗?” 五大三粗的体魄,将一只狗桎在地上,掰开狗嘴,抢救出自己的白饼…… 这场面滑稽诙谐,每每想起都让人忍俊不禁。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小傻子想将自己的晚饭分一点给狗吃,但他知道那些都是阿爹也舍不得吃的东西,怎么能拿给狗呢? 钟臻看了他一阵,终究无奈地败下阵来。 去厨房用剩余的鸡汤泡了些干粮,装到小碗里,端出来给狗吃了。 “其实我早上喂过它,”钟臻坐回桌边,“它大概是昨天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 小傻子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的,努力卖乖,“阿爹真好,最喜欢阿爹了!” “你们俩怎么都……”钟臻想着这一人一狗,“这么会得寸进尺?” “什么是得寸进尺?” 这个词其实钟臻也说不出清楚,过去爹娘住的医馆对面就是个学堂,他总趴到墙下偷听。 “小孩儿不用知道这些。” 说不出来缘由,但他就是不想被这小傻子看扁,只得这么解释。
第50章 逃亡十二时辰(六) 雨下了一整夜, 后半夜愈发阴冷。 原本在地上趴着睡的小狗太冷了,趁那两人睡着,跳上床榻, 换到小傻子的枕头边和墙之间的空隙里窝着睡。 熟睡中的小傻子隐隐闻到一股酸味, 皱着眉头往阿爹的方向蹭,直到鼻尖逐渐被阿爹的味道填满了, 才又舒心地放松眉头。 他把额头贴在阿爹坚硬的后背上, 睡梦里仍在朝着那几条伤疤呼气。 呼呼——阿爹不痛了。 清晨, 这场连绵的阴雨终于有了一丝要停歇的迹象。 小傻子“大字型”躺在床上,悠悠转醒时,浑身上下都分外暖和,心里那股黏糊糊的感觉也缓和了许多。 “阿爹?”他的两只胳膊同时往远探,摸了半天, 只摸到一直毛乎乎的小狗。 小狗也在他的抚摸下醒来,热情地舔着他的手心, 逗得小傻子咯咯直笑。 笑够了, 又躺了片刻,他忽然辨认出耳边的杂音——似乎有人正在门口交谈。 是阿爹吗? 小傻子跳下床,走至正厅,从虚掩着的门缝里望出去,看到一个皮肤很白的青年男子正和阿爹说话。 那人穿着单薄, 袖子又长又大,两只手相互握着, 放在胸前, 话音柔弱得好似一阵风。 大概因为这样, 阿爹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 小傻子听不到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只感觉那两人越凑越近。 忽得,白面男子望进屋内,和他对上视线。双眼放大,明显是被他吓到了。 顺着男子的视线,阿爹也回过头来,看到他后也有些吃惊。 白面男子飞快地说了句什么,随即掩唇遁走,落荒而逃一样;阿爹则转身回到屋里,一眼就瞅见他□□的脚丫。 “啧,怎得又不穿鞋,脚上的伤还想不想好了?” 小傻子悻悻地笑,朝着钟臻伸直胳膊。钟臻会意,一脸无可奈何地走近,弯下腰,将他扛在肩膀上,抱去了床里。 钟臻取来药膏,涂抹在小傻子的脚背上。 小傻子的皮肤特别白,手脚细腻光滑,一看就没做过什么重活。 相处得久了,钟臻就愈发确信,小傻子来自一个背景殷实的家庭,至少可以养得他这样一个大小伙子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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