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担心方砚知今后的去留,他只知道,无论方砚知之后去往哪里,只要他心上还有自己这个兄弟,那就足够了。他不需要方砚知为他做什么,只要他能好好的,他就已经知足了。 他这样想着,对着远处笑了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那边,方砚知伴着月色对影成三,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沈舒年早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坐在桌边就着烛火,看着一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话本。 方砚知路过时瞧了一眼,被封皮上的名字震惊到目瞪口呆,有心想把话本从沈舒年的手里抽出来,不让这三好青年受这般话本故事的荼毒。 “回来了。”沈舒年听到门口动静,掀起眼皮瞧了一眼。见方砚知进了屋子,他放下话本,起身就想迎住方砚知。 方砚知看他想要下地,赶忙将他按在椅子上:“祖宗,你可安分点吧,这一天的你不嫌累啊。” 沈舒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累的,反而因为沐浴完毕神清气爽。可是他没有言语,只是笑着,享受着方砚知这难得的体贴。 方砚知坐在桌边,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沈舒年的话本上瞟,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有着数不清的仇怨。沈舒年不知道这话本哪里招惹了他,只觉着他这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 “怎么了?”他放柔了话语,见方砚知欲言又止,只好先开口询问。这一番前去阿飞家里,二人肯定聚在一起说了不少小话,他想从中套出点东西来。 没想到方砚知看了眼话本,又看了一眼自己,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般,攥紧了拳头,朝着沈舒年探出了身子。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将沈舒年深深地吸引了进去。 他听到方砚知声音不大,却强有力的话语,让他的心怦怦直跳。 他说:“沈舒年,我们跑吧——”
第58章 方砚知做好了可能会被沈舒年说无聊, 幼稚,莫名其妙的准备,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他只是灵感一闪, 直接就将自己的想法对着沈舒年说了出来。 而下一秒, 他渐渐冷静下来, 又收回身子, 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刚想找补一句, 就见沈舒年轻轻笑着, 应和了一句“好”。 方砚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怔愣着看着面前笑得一派温和的沈舒年, 高速运转了一天的脑子此时却不好用地短路了起来,几乎是没能判断出来沈舒年的意思,只是呆呆地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沈舒年拖长了尾音,几乎是吊足了方砚知的胃口,“我说, 好。” 他不像一般人一样好奇方砚知话里面的深意,他只想答应方砚知,无论那人是什么样的要求, 他只想尽可能地满足他。 “说到跑?咱们跑哪里去?我看村外的树林里就不错, 饿了还能摘浆果吃。”沈舒年话语天真, 像是对和方砚知流浪生涯有着无限美好的期待,“或许松山上也不错,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想到他们的初遇, 沈舒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的气质本就清润, 此时更是显得温柔:“我觉得那也可以,就看你想跑到哪里去。” “我怎么样都可以, 就看你想跑到哪里,我就像现在这样,在你身边陪着你。” 沈舒年的回答完全出乎了方砚知的预料,他看着沈舒年灯火下温润好看的眉眼,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七上八下,几乎是要冲破胸膛。 他压下心上悸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能完完整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话或许很不符合逻辑,可是他想这么说,便这么说了:“我觉得不好,旁边的树林里想必有很多的蚊虫,到时候给咱们两个咬上一身的包,不仅瘙痒难忍,落到脸上的话也不太好看。” “那松山吗,虽然是我们相遇的地方,可是村上的人总说那里有着吃人的猛兽。”方砚知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看着沈舒年的眼睛说道,“原先我是不相信的,总觉得是大人诓骗小孩不要乱跑的假话。可是若是带上了你,我还是愿意宁可信其有的。” 二人的话语幼稚如同小孩谈笑,却谁也没有嘲笑谁。沈舒年朝着方砚知伸手,方砚知虽然有着疑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他的触碰。 沈舒年带着些许寒气的指尖不经意间地触碰上了方砚知的脖颈,惹得方砚知受不住地瑟缩了一下。沈舒年的手顿在空中,片刻后又不在意地将方砚知因为动作而褶皱的领子翻了出来。 他的动作轻柔,方砚知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二人之间这种恬静安详的氛围。将衣领整理好后,沈舒年收回手来,就听方砚知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下回你不准坐在这里看书了,手都是冷的,也不知道多给自己披上一件衣服。” 沈舒年愣了一下,顺其自然地接下了方砚知的话:“好,依你。砚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听着照做。” “花言巧语。”被沈舒年这样百依百顺的话语一闹,方砚知脸上瞬间爬上了一层红晕。这人现在的话倒真是让人误会,方砚知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应当首先把握住主动权。 他双手交叠桌上,将下巴垫在手上,微仰着头看着沈舒年:“我知道你这老狐狸心里肯定又在想我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说出了这般没头没脑的话语来。” 方砚知话音停住,观察了一下沈舒年的反应。见此人如同笑面佛一样,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便泄气地继续说道:“可我这回真的没有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沈舒年,我们跑吧。” 说着,他回忆起方才阿飞劝诫自己的话语,将其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方砚知听:“今天我和阿飞谈了一会儿,都觉得咱们不再适宜再在安庆村上待下去了。今天方大方二就敢当着我的眼皮子底下将你陷害进衙门,以他们穷凶极恶的性子,将来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他对沈舒年不住。方砚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喝口茶给自己增增底气,可是却失望地发现一旁的茶壶空荡荡的,半分茶水都倒不出来。 他悻悻地收回手来,可是话已至此,开弓便没有了回头箭,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奔波忙碌,可是我没有办法。如今我与那两个便宜哥哥结下了梁子,之后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事,我不想你有危险。” 方砚知支起身来,几根手指在身前缠绕打转,暴露着主人现在心上的万分纠结:“若你不想和我一起离开,我也不强求你。你告诉我你家庭住址,我好将你送回家去,咱们来日方长,总有山水有相逢的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舒年直愣愣地打断了。沈舒年似乎很是不满自己要将他送回家去的安排,一双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对方砚知嗔怪道:“你总是想撇下我。” “不是——”见沈舒年又开始甩小性子,方砚知手足无措,生怕他误会了什么自己生闷气。可是他抬眼一瞧,却发现沈舒年话说得不好听,脸上表情却是温和的。 这人又在逗弄自己,方砚知哭笑不得,只得干巴巴地向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撇下你,可是你知道,你跟在我身边,总是危险的多,为何不愿意回去当你这富家大少爷,总比跟着我风餐露宿粗茶淡饭要好得多。” “我乐意,你别为我找这么多的借口,我自己自有分寸。”沈舒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话语不像是对方砚知的妥协,反而分外强势有力。 方砚知被他这外放的气势震撼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他的话语。 他试探性地对着沈舒年问道:“那你?可否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咱们两个去到别处地界,到时候山高水远,谁也别想赖着咱们。” 沈舒年看了他片刻,从他眸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期待。于是他说出了今天第二句对方砚知全心全意的应答,声音清冽温柔地道:“好——” 好。无论这世上有多少苦难险阻,我只愿陪着你。 既然得到了沈舒年的答应,方砚知自觉要承担起照顾沈舒年的责任。这人将所有的信任真诚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他便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真心。 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将近来的行情摸个彻彻底底,同时还要兼顾路程,经济发展,气候适宜,文化素养等多方面综合考虑,为此这几天焦头烂额,一脸阴郁之色。 期间阿飞来看望了一下他,见方砚知黑眼圈重得要从眼下掉下来,大惊失色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急切又调笑地喊道:“老三,你这几天晚上偷鸡去了吗,怎么看起来这般疲惫?” 方砚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阿飞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抹了一把他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嫌弃地说道:“你离我远点,喷我一脸。” 阿飞尴尬地松开了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十分不自在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老三,你这几日看起来忙得很,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你说上几句话,怎得这般不通人情呢你。” “实不相瞒,我偷鸡去了。”方砚知见他这副模样,心下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他对着阿飞眨了眨眼,一脸诡异莫测地道:“不是前几天你还着急上火的让我早做打算吗,我这几天可是在忙大工程,你可得好好替我守住了秘密。” 阿飞显然被他唬住了,一脸正直地拍了拍胸脯,看起来分外可靠地道:“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说罢,他朝方砚知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给方砚知留下了满屋子的浩然正气,倒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阿飞渐行渐远的身影,只觉得心上熨帖,悠悠地舒了口气。 “阿飞是个好人。”沈舒年不知什么时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坐在方砚知身边的座位上,看着院外道,“他正直善良,为人又稳重。此番离去,不知猴年马月能够再度回来,我倒希望他未来能有个好归处。” “阿飞待我如同亲生兄弟,比我那两个吸血的便宜哥哥要好上千倍万倍。”他顺着沈舒年的视线向外弯曲,看着院子里圈养的乌鸡和邻居家的大黄狗又惹出了一派鸡飞狗跳的场景。 “这下离开,我得好好将身边的人妥善安排好,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他叹了口气,想着未来的离别,不由得有些落寞。 他的情绪影响了他的声音,导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的哑:“车马都慢的时代,一封信都要好几个月才能送到手中。先前我觉得并不遥远的距离,转眼之间便咫尺天涯,倒是让我有些想不开了。” 沈舒年敏锐地觉察到了方砚知颓丧的情绪,伸手握住了方砚知的手,想要给他传递力量:“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既然离别无法避免,剩下几天就该好好享受和亲朋好友的相处时光,尽量在这些日子里给自己和其他人留下美好的回忆,也算是不辜负这一段相识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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