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年将纸质的舆图圈了一圈,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方砚知的脑袋,和他开玩笑着说道:“砚知,你前些日子说要带我远走高飞去其他地方发展,竟然连舆图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将舆图在桌上摊开,上面毛笔勾画的字迹清晰明显,甚至还带着些许淡淡的墨香,该是这几天才新添上去的。 方砚知饶有兴趣地向前探着身子,将自己的脑袋凑了上去,在沈舒年身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席之地。他看着上面事无巨细的圈圈画画,由衷地佩服沈舒年的细心专注。 他先前想一个人将事情解决,却因为不熟地界而总是自顾不暇,便央求了沈舒年帮忙。今日一见,沈舒年当真比他想象得要靠谱许多。 他心上骄傲,可是被沈舒年教训了一番,难免有些不太服气,强撑着嘴硬回嘴道:“不就是地图吗,我还当是什么新奇古怪的武功秘籍机密档案什么的。” “你当是话本呢,还武功秘籍。”沈舒年被他逗笑了,抿嘴微笑几声,打趣方砚知的天马行空,“以咱们身处的地界,周边称得上热闹繁华的地区无非就是扬州,云梦,金陵和兰陵这四块地方。” 沈舒年伸出一根手指,每说一处地名,便将手指点在舆图之上,方便沈舒年看得更加直观明确。地图上这四块区域,被他浓墨重彩地添上了好几笔注解,堪称地地道道的旅游攻略。 “这四处地方我都称得上熟悉,看你想要去哪儿?”沈舒年收回手来,掀起眼皮看着方砚知。方砚知凑在一边低着脑袋沉思,沈舒年只能看到他头顶倔强着不肯软下的发旋。 方砚知将碗筷放下,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撑在桌上,正在认真思考沈舒年方才和他说的话。他突发奇想,热忱又好奇地问沈舒年道:“这四处地域,是否有好有坏?” 沈舒年闻言,倒真如他所愿地考虑片刻,末了轻轻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的,这四处地域除了扬州我略有了解,其他也就仅仅耳闻,未曾到达。” “不过书上都说此处民风淳朴,繁荣昌盛。那金陵更是六朝古都,该是不差的。”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方砚知信奉随心而为。他手指一点,放在了圈出来的扬州区域上,对着沈舒年歪头笑了一笑。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他俏皮地眨眨眼,看得沈舒年心上一动,“我们虽不送别,可是若是加紧步调,该是能够在夏天之前赶到扬州去的。” “到时扬州城漫天琼花芍药,我与你共赏,如何?”方砚知用手肘杵了一下沈舒年,和他打闹着,话语却是温和至极。沈舒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放慢了,只是轻轻笑着,半晌才说出一句。 “好。” 既定下了目标,方砚知便为了这事加紧行动。他一边日夜赶工制作墨块售卖,一边还得分出几分心神留意方大方二最近的动向,日复一日繁忙劳累的很。 这累只是身上的累,心上却松快得很。有着这样一个为之奋斗的期盼,他每日早起都有了盼头。虽然看起来忙忙碌碌,却充实自得地很。 他和沈舒年分工合作,他负责制作产品,沈舒年负责以他的聪明才智将产品外形特色发扬光大。大部分时候方砚知挑大头,剩下的零碎事务就交给沈舒年打理。 他们甚至还制作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模具模板,在上面刻上了独属于二人之间紧密联系的图案标识。等着一排排带着独特标志的墨块加工成型后,算是千里之行终于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长安镇上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在那人来人往的茶馆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一个铺子,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松烟墨块。 正是方砚知和沈舒年。 方砚知早就不像先前一般别扭拘谨,他没有继续戴着他那花里胡哨的木制面具,而是光明正大的以真面目现身。甚至努力地为铺子招揽顾客,大声叫卖吆喝着。 沈舒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意地看着方砚知摊前越来越多地聚集着凑热闹的人们。原先代写书信的顾客认出他来了,惊呼着原来方公子还有这等手艺,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方砚知被人这样一夸,脸上顺势爬上了红晕。他低着头腼腆地笑了一笑,眼睛里却神采奕奕,看起来对那人的夸奖十分受用,大方地表示若连买两块则打八折。 人群之中窃窃私语,有人好奇这墨块是否真得如同宣传一般好看耐用,甚至墨香萦绕。有人为这质疑打抱不平,说自己曾好奇购入一块,着实惊为天人不是俗物。 方砚知看着拥堵在铺前的顾客和好奇打量的游客,生怕这些人挤出个好歹来,赶忙找来沈舒年疏通秩序,嘴里还忧心忡忡地喊道不要挤不要挤,若是购买人人有份。 一时之间,方砚知摊前人满为患,竟是这一条长街上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沈舒年温声细语地安排人排队守序,本来还有人不愿意遵守秩序,可是见这般清风朗月的人要求自己,在这糖衣炮弹的攻势下,竟也收了不耐烦的性子,安安分分地排上了队。 摊前长队如龙,秩序井然,难得一番守序之景。 他喜气洋洋地装货收钱,一点一点存入自己的小金库中,盘算着还要多少银钱才能攒够去扬州的路费。他还得在扬州较为繁华的地段上盘下一间铺子,才能正式在那儿打响自己的名声。 路费要钱,房费要钱,吃饱穿暖都要钱。方砚知原先还以为自己现下的银钱已经足够二人衣食无忧,没想到这样算下来,竟是杯水车薪,万万不够。 方砚知其实不是个有远大志向的人,原先他以为只要能够在安庆村上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如今出了这样的风波,那养老退休的生活早已是梦中幻想。 人总是贪心不足,既然已经有了妄念,他便得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沈舒年的未来,好好考虑考虑未来的走向。 今日能有这番盛景,还得多谢林霜那小姑娘仗义相助。虽然不知道她从何处得到他将要售卖的消息,提前好几天帮他预热造势,或许还不能够这般热火朝天。 他这边耐心十足地打包售卖,那边沈舒年温声细语地告诉顾客注意事项。二人一左一右,倒是默契至极。 可是好时光没过多久,就见人群之中一阵吵嚷,长队从中间被人硬生生地劈开,断成两截,四散逃开。 方砚知不悦地皱起眉头,想要看看是谁这般不懂商贾规矩,居然嫉妒成性公然捣乱。他抬起头来,却见方大方二两个人凶神恶煞地撞开人群,如一堵墙般,挡在了自己铺前。 沈舒年不知什么时候也放下了手上活计,站在方砚知的身前,伸手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后。他目光冷淡如冰,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睥睨着前来捣乱的方大方二。 原先前来购买的人们见两队人马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不肯上前半步怕殃及池鱼,却不肯错过这难得的热闹,都躲在一旁看着场中局势,啧啧称奇。 “我道老三是靠什么发家致富的,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手艺,原先倒是我们小看了你。”方大站前一步,恨恨地瞪了一眼沈舒年。他仍旧记得这人相貌温和弱柳扶风,实际手上下手却狠。 他的视线越过沈舒年,直勾勾地投向方砚知身上。方砚知被他点名,虽然心上早有准备,却还是愤怒了起来。 他拦下沈舒年护住自己的手,也上前一步为自己壮着气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我道是谁这般不识好歹,原来是你们两个。” 方砚知上下打量面前二人,眼神之中满是玩味。明知道这样说会惹怒方大方二,却仍旧不肯轻易放过嘲讽机会:“这么些年,毫无长进。”
第61章 方砚知说话毫不客气, 他目光如冰,没有丝毫畏惧地抬眼直视着方大方二,末了又轻轻移开了眼, 似是嫌弃人玷污了自己的视线。 方大方二被他这样羞辱, 双手在身侧狠狠握拳攥紧, 面上肌肉几度抽动, 看起来正在竭力压制住自己心上愤怒。他忽然松开手来,怒极反笑道:“老三还是这样伶牙俐齿, 不过你这样的手艺, 若不传世于人, 倒是可惜。” 他眼球一转, 满肚子诡计算盘,竟是摆出一副亲切慈爱的大哥模样来:“不如老三告诉我你从何处学到这样的一门手艺,到时候我也好自行施展,之后绝不会与你有更多的纠缠。” 方砚知面沉如水地看着面前两个一脸狞笑的人,嘴巴里不留情面地吐出几个字来:“痴人说梦。” 方大彻底压不住心上火气, 卷起袖子就想要好好教训一顿方砚知,又惧怕于身旁一直护着他的沈舒年,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还是方二更加懂得察言观色, 知道对方砚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他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对着沈舒年行了个礼,视线却一直落在了方砚知的身上, 居然还装模作样地道歉道: “先前咱们两兄弟有眼不识泰山, 竟然看错了这小兄弟。老三, 咱们好歹兄弟一场,过往种种不如一笔勾销, 从今往后咱们也能续上这兄弟情缘。” 方砚知不屑的“呵”了一声,将沈舒年拉近了自己身边,不想让他和方大方二有过多的牵扯。这人嘴上说得诚惶诚恐,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坑害人的阴毒心思。 若不是他和林洵林霜有些交情,能够凭借他们的面子将沈舒年从那官府里面捞出来,还不知道这人要在衙门里面吃上多少苦头。 一想到这件事情,方砚知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沉声静气,不想在这无关紧要的人面前失了自己的体面,也不想给旁边围观的顾客游客留下不好的印象,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着话。 他尽量压住自己愤怒的语调,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至极,讥讽方二道:“这兄弟情缘本就稀薄,我更是半点都不在意。若你当真还顾念我这个弟弟,就请收了你那些花花肠子,不要背地里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我这一次既然能够查破你这见不得光的勾当,下次也必定会揪出你的错处来。”他凛若冰霜,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二,“若再让我发现有这样的事情,就别怪我不给你留兄弟情面了。” 他这话说得分外不好听,就连一贯是笑面虎的方二也被他话中尖刺刺激地变了脸色。方砚知话中嘲讽并非全然不起作用,竟让方二恼羞成怒。 “你当真是不识好歹。”他退后一步,伸手揽住方大的胳膊。二人本就身材高大,两个人站在一起将他的摊子遮了个严严实实,几乎遮挡住了外面人好奇探究的目光。 方砚知明白,方大方二两个即使再猖狂,也决计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对自己和沈舒年动手。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沈舒年护在了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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