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的影子, 方砚知感慨万千。穿越过来虽然遇到了许多艰难困苦, 可这一路走来,却还都算幸运。 他和阿飞成为了彼此之间可以相互依托的好朋友, 认识了周棠那精灵古怪的小丫头, 又碰上了林霜这骄傲洒脱的大小姐, 甚至还结交了林洵这样看似严肃实则体贴后辈的长辈。 最重要的是,那天清晨上山采取材料, 机缘巧合地在灌木丛中碰上了一个昏倒山头的人。他那时正缺帮手,同时又有那么一点想要和人交往的私心,于是便自作主张地将人带回屋内洗刷干净,又不容拒绝地将人扣留在了自己身边。 方砚知至今都觉得缘分当真不可思议,若他没有上山,没有去往那条小路上,没有由着这一点私心膨胀发酵,是否他和沈舒年今世的缘分便会消失殆尽。 所幸上天待他不薄,让他遇到了沈舒年。 方砚知心上软成一片,衷情在他心中翻江倒海。可若是对着沈舒年全盘托出,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他没有挣脱沈舒年牵住自己的手,却实在好奇身旁这人此时此刻是否会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心境情绪,于是眼眸一瞥,偷偷摸摸地盯着沈舒年的侧脸看。 沈舒年面部轮廓完美的近乎无可挑剔,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双钟灵毓秀的眼睛不含任何杂质,灰色的瞳孔看起来深不见底。 他还是那一派清风朗月温润如玉的气质,可能是今天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变故,昨天晚上又陪方砚知喝了半宿的酒,他的眉眼之中略有些疲惫之色,却强撑着不肯在方砚知面前展露半分。 方砚知看出了他的疲倦,心下不忍,再不想要让这人跟着自己东奔西走。更何况一个下午毫无停歇,这样一趟下来,自己也是浑身酸痛,不良于行,半步路都不愿意走。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前灵机一动往身上塞的些许银两,不仅贿赂成功,从衙役口中套的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居然还剩下一些,足够他租一辆马车,带着他和沈舒年舒舒服服地回安庆村上去。 他轻轻捏了捏沈舒年的手心,示意他放开自己,说话的声音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温柔:“累了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辆车来,不会让你陪着我走回去的。” 沈舒年轻轻“嗯”了一声,跟着方砚知一起去找租车的铺子。见这人已经渐渐明白通透了与各行各业人打交道的窍门,沈舒年颇为欣慰,看向方砚知的目光中都带有隐隐约约的骄傲神色。 他想着,若自己有朝一日不能继续陪在方砚知的身边,这人也能凭借自己出色的能力和待人接物的情商,成为一方大人物。 方砚知不知道沈舒年心中这些弯弯绕绕,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着马夫前去装备马车。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路边屋舍挂着的灯笼一盏一盏地亮起,落在沈舒年的眼睛里,像是落了一点一触即燃的火星。 二人在马车上并肩而坐,感受着车轮路过土坑泥块时产生的阵阵颠簸。道路两旁树上不知名的鸟叫声叽叽喳喳,静谧又吵闹,夹杂着不知是青蛙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悠长的叫声,此起彼伏,混着车轮滚滚上演了交响乐。 方砚知掀起帷幕向外看,已近中秋,高悬天边的明月越来越圆。他看着这洁白无瑕的月亮,感受着月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想,若是能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上一生,好像也不算太坏。
第57章 方砚知原本还在想着回到家里后马不停蹄地去接周棠回去, 没想到他急匆匆地去了阿飞家里,就见屋内正中间只坐着他一人,周棠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一边朝着屋内走去, 一边左瞧右看, 却没看到那活泼能干的小姑娘:“周棠呢?我还得将她送回家里去。若是晚了, 她母亲该着急了。” 阿飞往桌子外推了杯茶, 方砚知看了一眼茶杯,顺势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见你下午迟迟不回来, 便知道这件事情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阿飞喝了口水, 接着说道, “那小姑娘确实懂事, 在我这样一个不认识的人家里也不吵不闹的。” “我看天色渐晚,也不方便让一个小姑娘在我这里待得久了。为了避免闲话污了她的清誉,我就让她告诉了我家里位置,下午的时候自告奋勇地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听到周棠安全无事地回了家,方砚知舒了口气。现下总算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得妥善完毕, 紧绷着的身子顿时松了下来,肩膀也垮了些许。 “多谢你,阿飞。”方砚知目光炯炯, 桌边燃着的烛火火光在他的眸中跳动, “多谢你帮我安顿好了周棠, 不然我还真是有些对不起她。” “老三。”阿飞突然叫住了方砚知,朝他举起了茶杯, 笑得有些腼腆, “咱两之间, 无需多言。” 方砚知展颜舒笑,也学着他的模样举起茶杯。二人以茶代酒, 将茶水喝出了酒水的气势,彼此目光对视,互相笑了一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阿飞抹了一把嘴唇,看着方砚知道:“老三,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听到阿飞的问话,方砚知迟钝地呆了一下,看起来正儿八经地在思考他的问题。阿飞看他这样深思熟虑的模样,还以为这人会有什么远大的规划,没想到他羞羞笑了一下,掷地有声地道:“还没想好。” 阿飞顿感无语,满头黑线。他看着面前这人装模作样的姿态,恨不得将方砚知揪起来好好收拾收拾。可是看着方砚知一脸疲样,又变得不忍心。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压下心头莫名邪火,恨铁不成钢地对方砚知道:“老三,你可得好好想想。” “你那两个不争气的兄长这回没有得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将茶杯砸在桌上,义愤填膺地道,“这回他们能趁你不注意将沈公子抓走,下次就能趁沈公子不在将你抓走。” “长此以往,后果堪忧啊。”阿飞的尾音拖得极长,话音含着满满关切。方砚知微垂脑袋,手腕轻动,看着杯中茶水晃悠着撞上杯壁,荡漾着杯中一点烛火如月。 他近来变得越来越感性。方砚知之前一直觉得自己铁石心肠,不会为任何事物所累,可是随着与亲朋好友的羁绊越加深刻,方砚知便越来越舍不下这一段情谊。 他知道阿飞到底想要和他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这小地方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应该去往更多更远的平台发展,同时也摆脱这吸血的家人,从此之后彻底逍遥自在。 正因为方砚知知道,所以他才不想去接阿飞的话。可是阿飞不如他心思细腻,只觉得自己没有彻底将话道明,于是直接上手抓住了方砚知的手。 “老三,我知道你不愿意舍开我们这些邻舍,可是你还得好好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阿飞一张黝黑的脸皱了起来,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沈公子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算坊间没有光明正大的流传,私底下的话语也绝对不会好听。”见方砚知没有言语,阿飞索性直接将沈舒年这尊大佛搬出来。 “你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好好为了沈公子的未来考虑。” 他松开方砚知的手,再度给自己和他倒满了茶水。阿飞看方砚知仍在低眉沉思,于是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杯子碰上了他的杯子,单方面地与他碰杯庆祝。 “你是个有主意的,有些话我也不想说得太多,到时候你也听得烦了。”阿飞将自己的杯子和方砚知的杯子举起来,颇为不讲理地将方砚知的杯子塞到他的手心里,也不管人接没接住,自己就将茶水喝了。 “我知道你最近心里不太痛快,可是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阿飞站起身来,绕到方砚知身后,双手从身后穿到他的腋下,依靠蛮力将方砚知整个人从座位上拽起来。 方砚知没想到这人这么直接粗暴,不敢妄自挣扎,生怕一个不小心将面前的桌子直接掀翻了。他被阿飞从座位上硬生生地拽起,在他身前站定,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嗔怪道:“阿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阿飞憨憨地笑了一笑,对方砚知的话不置可否。他双手环抱胸前,看着一身灰色长衫的方砚知,悠悠地道:“若我不直接将你拽起,你还想在我这里赖上多久?” “这是什么话。”方砚知责怪地瞪了阿飞一眼,看起来对他的话非常不满,“我来你这里你还不高兴,你要是再这样的话,下次我可就不来了。” “来来来,方公子来我这小屋子,让我这栋房子蓬荜生辉。”阿飞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油腔滑调的话语,他表情夸张,眉眼却笑得热烈,听得方砚知目瞪口呆,身上炸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打住!”方砚知不愿再听他这样恭维自己的话,总觉得话里话外的气氛颇为奇怪。他哭笑不得地打了个手势,示意阿飞适可而止,不要继续捉弄自己。 “我走了还不行吗,你这人真的不知好歹。”方砚知故作遗憾地再度轻轻摇了摇头,一副阿飞错失了宝藏的模样。他假模假样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阿飞跟在他的身后送他出了院子,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心上澎湃。他的话语没有经过脑子思考,近乎是脱口而出,朝着方砚知的背影喊了出来:“老三——” 方砚知闻声停住,疑惑地转过身来,见阿飞仍旧站在不远处的院门口看着自己,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这人叫住自己后反而扭捏了起来,在原地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方砚知看着有些好笑,也朝他喊了回去:“干嘛——” 眼瞧着这人被自己喊住,阿飞也就不再矫情。他双手拢在自己嘴巴摆出了个喇叭形状,想让这吹过耳边的风将自己的话语送到方砚知的身边: “不管你之后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你就放心大胆地去走自己的路,到时候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 听到阿飞这般荡气回肠的话语,方砚知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笑得太急太烈,几乎是弯下腰来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阿飞见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怕他笑出个什么好歹来,三步并作两步就想往方砚知身边跑。 他还没有动作,就见方砚知早已预想到了一般,伸手示意他不必追上来。方砚知直起身来,站在树下看着阿飞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转过身去,朝着小路尽头自己的屋子走去。阿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方砚知的背影,无端地觉得心上有些难过。 他这难过还未发酵开来,就见方砚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却伸长了一直胳膊朝自己挥手示意,一边还大声对着月色喊了一句:“走了——” 走了。阿飞看着方砚知渐渐消失在小路上的背影,先前所有的困惑迷茫好像都在这一声“走了”之中消失殆尽。无论方砚知走到哪里,他都是方砚知,他都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活出一个响当当的名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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