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走?” 沈卫民见他杵在地里发呆,踢起一个土块正正好砸在他腿上。 “这就走了。”沈棠又看了眼宋禹衡。 听到沈棠要走,宋禹衡偏头看过来。两人一对视,他露了个很浅的笑。 沈棠终究是迈开步子走了。 沈家买了自行车的事,没到上午散工就传遍了整个大队。 沈棠从大队部回家时,院里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但也没有谁贸然提出要骑着试试。 “小叔。” 建强和建东打猪草回来,就看到了立在院里的自行车,绕着转了又转,摸了又摸。 因为怀孕没去上工的李丽丽负责一日三餐。她在厨房里忙活,还不忘监督小孩子们别乱动自行车。 “小叔叔。” 眼馋了一上午。但爸爸妈妈都不让他们乱动,好不容易等到沈棠回来,他们立即围了上去。 “来。” 沈棠将大的放在后面,两个小的安置在横杠上,最小的建设抱在怀里,在他们的欢呼声里带着四个小的在外面的大场里转了几圈。 建东的嗓子都喊干了。被放到地上时冲进屋里跟长辈们眉飞色舞的形容刚才风驰电掣的感觉。 人群里跃跃欲试的小孩们被家长拉着不敢吱声,沈棠都带着他们骑了几圈。 小孩们快活极了,笑声从西头能传到东头去。 宋禹衡在知青所能看到大场里的场景。 沈棠温柔的神色和孩子们的笑容。 如果他能小一点…… “宋禹衡,吃饭了。” “嗯。” 他应了声,却一直看到沈棠离开才回去。 知青们已经吃完了,马富征嚼着从路边抽的甜甜根,见他进来笑着问道:“你也想买自行车?”看了那么久。 宋禹衡没有说话。 马富征当他是默认了。 “不算自行车票和工业券,就单说要出的钱都得一百六七十。算下来,一辆自行车差不多要两百五。啧啧,沈家真是深藏不露。” 苏云舒听着他们的谈话,默默回想前世沈家的结局。 那时候她已经回了家,在省城遇见了一起下乡的知青,听她说了几句。 因为沈棠的相貌,当时有知青对他死缠烂打,事情闹得很大,她们虽是另一个生产队也听到了。知青寻死觅活,最终沈家也将她娶了。 沈棠被逼迫成亲, 直接就进城务工了,一年也回不来两次。那知青耐不住寂寞,去城里找沈棠,看上了一个小青年,跟人乱搞被沈棠抓了个正着。 苏云舒戳着碗里的玉米粑粑,不知道那个知青这辈子还在不在白洼大队。 才吃了饭,马上就又到了下午上工的时候。 饶是已经来了多年的老知青,也忍不住抱怨劳累。 苏云舒摸了把脸,只觉得刺痛,也不知是手粗糙,还是脸粗糙。 上辈子在上桥大队,她有好几个爱慕者,每天都有人抢着帮她干活。这辈子为了讨好宋禹衡,她拒绝了别人的示好,一切都亲力亲为,但宋禹衡就像个石头,怎么也暖不热。 看着宋禹衡离去的背影,苏云舒开始怀疑,为了宋禹衡而放弃其他的选择是否明智。 但她很快又重新坚定了想法。 暂时的辛苦比起往后的风光不值一提。 宋禹衡就是个石头,也总有滴水穿石的时候。 而且,她还有帮老爷子洗刷冤屈的重要证据,凭借着她对后世的预知,她还能帮助宋禹衡考大学,帮他收敛人脉,她就不信这样也不能打动宋禹衡。 春种在清明结束。 宋禹衡肩膀经历反复被磨破又愈合,结成了一层茧。 胶鞋虽然耐穿,但很磨脚。一天下来脚趾节上都是水泡。 左东来看着他每天面无表情扯破水泡的样子,开始怀疑他真的是城里人吗? “终于能休息一段日子了。” 马富征也顾不上满身污垢就倒在了床上。 他说的休息自然不是什么都不做就躺着。 地里的活儿永远干不完。但比起播种这样的劳累,除草,补肥,这些都轻松很多。 “他又去洗衣服了?” 马富征看宋禹衡端着盆子出去,一脸佩服。 一天下来累的要死,他连洗个脚都痛苦的要死,宋禹衡却能每天擦洗身子,换洗衣服,实在厉害。 左东来记得,宋禹衡刚来的时候也没这么爱干净呀! 宋禹衡坐在廊下搓着衣服。 自从去过沈棠的屋子,他开始有意识的注意卫生。 小时候住在周公馆的时候,他也很爱干净。可后来滚过水沟,睡过大街,穿过捡来的衣服后,干净这个词语好像成了一种讽刺。 可纵然他满是污秽,也想往沈棠身边靠一靠。 “小宋,听说队里的拖拉机明天要去镇上,你去买东西不?” 宋禹衡进去时,一个老知青正在跟他们分享刚得来的消息,见他进来也问了一句。 “不去。” 沈家有了自行车,开拖拉机的肯定不是沈棠。 “你下乡也一个多月了,不给家里写封信?我正好要寄信,给你带上。” “不用了。” 他没在,小叔行动不便,信件被人发现又是麻烦,所以他们早有约定,只有出了大事才通信。 左东来几乎可以肯定那天来送宋禹衡的人不是他亲生父母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正常,一些家里有本事的人家,自己的孩子不愿意下乡,就找亲戚代替。给些好处,穷亲戚家孩子多,哪儿会有不愿意。 宋禹衡多半就是这么下乡的。 他投之以同情的目光,歇了再讨好宋禹衡的心思,心中隐隐还有些得意:这样看来,他的家境还比宋禹衡要好呢。 隔日下了雨,进城的事情就耽搁了。 宋禹衡趁着没人注意,将一小袋面粉揣进怀里出了知青所。 路上基本没来往的人。 上后山的路泥泞不堪,他走得跌跌撞撞,还不小心滑了一跤,好在面粉有衣服护着没弄脏。 周望生和楚居衍连着割了半个多月的青草,也累的不轻。牲口不干活儿的时候,他们就能赶到外面的荒山上去,能少割不少的草。 今天下雨,他们也在小屋待着。 “你咋又来了。” 周望生开门一看是宋禹衡,语气责备,但身体实诚的将人往里面拉。 “哎呦,这是摔着了。”楚居衍看他衣服上都是泥,忙找了个木板给他刮了刮。 “没事。” 宋禹衡掏出焐热了的面粉,放在一旁的方桌上。 过了中午,两人应该已经吃过饭了。一人端着一个茶缸用石头磨成的棋子在下围棋。 “你咋又拿东西了,我们有你先紧着自己吃用。” 楚居衍将茶缸洗了,倒了杯新的热水递给他:“暖暖身子。” 他瞧着,宋禹衡虽然还是瘦,但眉间比上回来时疏朗许多,眼中也有了光彩。 想来在红旗大队的日子还算不错。 “会下棋吗?陪我来一局。” 宋禹衡点头,坐在了周望生的位置。 “你爷爷就是个臭棋篓子!” “你又好到哪里了?” “反正是比你要强一些。” “也就一点。” “……”
第25章 突然的决定 宋禹衡待了一个多小时。 这次,周望生不再唠叨让他少来,少买的话了。 眼前的孙儿在他没有陪伴的几年中长大,也有了自己的主意。虽然和从前一样孝顺懂事,但也有自己的坚持。 “有时间还是要看书,你医术生疏了许多。” 宋禹衡垂头,任由周望生拍着身上干了的泥土。 许久,他听见自己问。 “爷爷,您不后悔吗?” 一身医术救人无数,最后却被自己所教的学生,所救的病人背叛。不后悔教导他们?不后悔救了他们? 周望生动作一滞。 “你是这样想的?” 宋禹衡抬头。 周望生眼眸浑浊,里面满是沧桑,有痛苦,有感慨,唯独没有恨。 “我教导弟子,行医救人,践行的都是自己的道。我从未要求他们感恩,即便是背叛,我或许也怨恨过他们的恶毒,但从未质疑过我的道。” 他抬手在宋禹衡的头顶摸了摸。 “爷爷领你学医前教你背的家训你还记得吗?” “医者仁心,俯仰无愧,医者仁术,功名无求。 ” 宋禹衡几乎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周望生笑了。 “你都记得。所以你问我的问题,你自己其实早有答案。”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宋禹衡下山的时候跌了更多跤,等到了知青所,整个成了泥人。 “这个天气,你上山了?”左东来扯出和着泥黏在他衣服上的青草。 宋禹衡嗯了声,将手里的蒲公英和黄芪放在桌上。 “去采了一些消炎的药。” 王向前探头看了眼,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不就是野草?” 宋禹衡没有理会,外衣脏的太厉害,他直接搭在了外面先让雨水洗一洗。 蒲公英和黄芪被他碾碎后敷在了脚上溃烂的地方。 “这真的有用?” 左东来手肘前两天蹭破了一片皮,一直没怎么处理都有些发脓了。 宋禹衡将碗里剩下的往他跟前推了推。 “我劝你还是别乱用药,”王向前道,“我妈说了,乱用药是会死人的。” 左东来犹豫着还是拿走了。 学着宋禹衡,他也连汁带叶一起敷在了伤口上,寻了个布条简单缠了两圈。 死人什么的不至于,顶多就是更严重一些。他还正好借机换个轻便的工作呢。 沈棠嚼着建东给的甜甜根,一手拨动着算珠,一手在报纸快速的写写画画。 算式一个摞着一个,沈广亮看了眼没明白。 “你这乱画啥呢?” “算账。” 沈棠准备明天去找贺九。宋禹衡的钱他算份子一起投进去,到时候赚了就能按比例多给分一些。 要是赔了…… 沈棠将所有可能得风险都加入其中,得到的答案还是有赚不赔。 曾经他手底下流通着千万上亿资金依旧泰然自如 ,却因为一百多而用尽毕生所学。 “你老子不知道你在算账?我是问你这算的是啥账。” 沈棠将算盘递给一旁眼巴巴等着玩的建设。 “有个营生,要是成了,今年西边空着的地方就能再建一间屋子。” 沈家的房子已经不算少了。 上房两间,大的是个套房,里面的小间是沈老爷子在住,外面算客厅,另一边是沈广亮夫妻。 东边加上厨房有三间。厨房四个小的一起睡,剩下两间住着沈卫国和沈卫军夫妻。西边的两间是沈卫民夫妻和沈棠在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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