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此次叫你前来,是有事相求。” 王妃温声道,但双凤眸里隐约闪烁的冷意却还是让人更为恭敬几分。 凡间都道新来的监军大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空有一身好皮囊, 甚至让萧将军都多次拜访。 此次叫卿玉案前来,不光是为了世子, 她更想看看贺监军到底是何方神圣,若是妖孽一类, 她一律逐出潼关。 卿玉案垂眸敛目:“不知所为何事。” 王妃的手指敲着木椅扶手,明知故问地说道:“前几日, 子明是不是在监军司前见过贺监军一面?” “确是如此,当时我并未有伤害世子之意,所展示之物也是柳叶,不想让世子受惊了。” 卿玉案连忙俯下/身,以示自己对闻子明并无歹意。 “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子明性情顽劣,总爱惹些是非,若不能让他吃一堑长一智,难保以后他还会做出不知轻重之事,我谢过贺监军还来不及。” 王妃一脸温婉,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她虚扶卿玉案起身: “昨日世子与我说要向你学暗剑,子明难得能静心学的什么,是文是武都好说。听闻贺大人是国子监出身?” “正是。我师从大理寺卿苏宴舫与国师,又与苏清苏大人是挚友。” 卿玉案站起身,侃侃而谈道:“我见世子倒是比其他人聪明伶俐,并非只会之乎者也的死板书生,只是世子年纪尚小,需因材施教。” 听到这番话,王妃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她很是满意地看着卿玉案: “真是后生多才俊。除了方才多说的,这史书文赋的方面,还请大人多多提携子明。” 得亏是卿玉案才能想出这招,能让潼关小霸王输得心服口服。 卿玉案拘谨地躬身:“世子殿下聪慧伶俐,定能学有所成。” 王妃淡道:“那就劳烦贺监军了。紫衣,带贺大人去世子书房那吧。” 从屏风后转出一个小丫鬟,恭恭敬敬地朝着卿玉案躬身: “监军大人且跟我来。” 卿玉案方才踏出门槛,王妃又补充了一句: “日后若是有用得到王府的地方,贺监军尽管去提。兴许以我之力,会帮监军一些。” 要的便是这句话。 卿玉案微微扬起唇角。 “王妃厚恩,迦楼感激不尽。” 卿玉案回头朝王妃行了一礼,便随着那小丫鬟往书房走。 白衣衣袂悄无声息地转入屋内。 书房内,听到脚步声的闻子明坐在桌前苦闷地翻阅书籍,见到来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书本,满眼尽是期盼: “贺大人?” “世子,臣在。”卿玉案朝着闻子明施了一礼,便在他身边坐下。 闻子明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说道: “那个什么暗剑的,你真的肯教我?” 对于年少不经事、无忧无虑的孩子来说,柳叶化刃更像是可以跟同伴炫耀的资本,而并非自保的方式。 “教是可以。” 卿玉案微微眯起眼,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但臣有言在先,教归教,世子必须按照方法学习。” “这是自然,”闻子明拍着胸脯,一口答应,“我一定不辜负贺大人的期望。” 卿玉案随手取下两瓣桃花,由指尖蓦地递出,犹如尖锐的刀锋般斩断窗棂的几根珠帘,整个过程不费吹灰之力。 琉璃珠簌簌掉落,清脆而悦耳。 在闻子明羡慕的目光下,卿玉案继续说道: “但柳叶刀是文人术,需学文史方可收放自如。” “啊,怎么还要学习啊。”闻子明犯了难,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所有私塾先生都觉得他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就连闻子明也这么觉得。 卿玉案骨节分明的手撑着桌案,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闻子明的桌案上: “并非是学晦涩难懂的书卷。世子三日之内只要看懂这篇,我便教世子第一招。” 三天就学这一篇?! 这不比那些私塾先生给的厚的让人望而生畏的书卷好上千百倍! “我看看。” 闻子明眼睛倏然一亮,立即展开来看,上面的注释都被批好红,晦涩难懂的文言,入目都成了通俗易懂的话语。 三日之内学完岂不是绰绰有余? 蓦地,屋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贺大人,萧将军邀大人到廊间一叙。” 怎么又来找自己。 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卿玉案顿感烦闷:“跟萧将军讲,我当下在世子书房授课,暂时不便。” 却没想到闻子明听到后,眼眸眨了眨,他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 “贺大人去吧。子明一定好好学的。现在有齐管家盯着呢,三日后大人放心来查。” 可以往世子不是最不喜欢齐管家催促他学习吗?怎么今日变了脾性。 齐管家听到后,古怪地瞧着世子,却见闻子明神秘兮兮地对视了他一眼,像是意有所指。 齐管家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心有灵犀地应下: “老夫会盯住世子学习的。贺监军放心便是。” 听到两人言尽如此,卿玉案也不好多做停留,只得跟着小丫鬟的步子来到回廊长亭。 盯着卿玉案的背影,闻子明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瞳,悠闲自在地荡着腿,八卦地问起旁边研墨的书童: “玉阙,萧将军说的美人少君是不是就是贺监军啊。贺监军生的好看,满城应当再找不出第二个比贺大人更好看的人了。” “其实……少君已逝许久了。” 玉阙手下动作微微停下,知道闻子明童言无忌,思忖之下还是略微尴尬地笑笑: “但……萧将军近些日子,确实是叨念贺监军的很。” 闻子明拿起卿玉案批阅好的文史小卷: “嘿嘿,那就是了呗!” 另一边,回廊处的桌案处萧霁月已经等候多时,但还是耐心等待着。 与卿玉案一身拘谨的蓝色官袍不同,他今日身着素青色的便衣,倒是显得文绉绉的文雅气息。 见到萧霁月,卿玉案下意识地往一侧移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卿玉案依旧是没什么好气地说:“将军来王府寻我作甚?” “我本想到监天司找贺监军商谈一些要紧之事。问起那位任主簿才得知是王妃邀贺监军到了王府。” 萧霁月说时满是幽怨,好像是有人刻意从他身边抢走了他什么似的。 卿玉案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劳将军大驾亲去。下次若知是将军要来,我定当八抬大轿请将军去。” 虽然卿玉案说的还是气话,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萧霁月笑道:“受此殊荣,不胜荣幸。” “萧将军方才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卿玉案撑着脸,午后倾斜的日光落在他轻颤的眉睫上,好像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辉,正是好看至极。 萧霁月斟了满满两杯热茶,给卿玉案推了一杯过去: “漕运那边的核验单目有几处残缺。” 半晌卿玉案才接了过去,但却迟迟未喝,他明知故问地说: “漕运总督不知道这件事?让他来办不是更好,将军找我作甚?找我岂不是耽误了事情。” “就怕是祸起萧墙呢。”萧霁月意味深长地说道。 原来他也觉察到万贤良不对了。 “萧将军若是想让我调查此事,那我乐意至极。” 卿玉案微微挑眉,眼眸放出异样的光芒。 少年时在国子监受到的欺辱,他要让那群人亲自尝尝是什么滋味,应当是十分精彩。 萧霁月长长舒了口气:“看来我找对人了。不愧是我们有求必应的贺监军。” 卿玉案别过眼,权当后半句没听到。 就这样,两人待了半盏茶的时间,谁都没有说这下一句话,但萧霁月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卿玉案握了自己递过去的杯盏暖手。 不知为何,萧霁月的心好似被蝴蝶薄翼拂过。 “桃花落在监军身上了。” 听到这句话,卿玉案抬起眸,正巧看见萧霁月拾起落自己鬓角的落英。 他又要做什么? 未等卿玉案去冷嘲热讽几句,萧霁月便仰着眼,欲盖弥彰地说道: “我替监军摘下来。” “……” 四年没见,萧霁月是不是疯了?卿玉案认真思考。 。
第44章 萧霁月的手从他的鬓角挪移而下, 顺势触碰卿玉案的左侧面颊,只是刚刚触及,卿玉案就按住了他的手。 这是四年后, 卿玉案第一次的主动接触。 萧霁月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卿玉案的双眼。 卿玉案的手是冰冷的,目光也是, 甚至更冷上几分。 他的言语间满是拒绝之意, 淡淡地说道: “劳烦将军了。我不大喜欢和人接触。” 生疏得让萧霁月差点以为,他们真的从未见过一样。 又或许真的是那样。 越是不确定,萧霁月便越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样。 萧霁月自觉地收回手,赔笑着说:“抱歉,那是我冒犯了。” 但萧霁月内心反倒是燃起了一点微末的希望,贺迦楼多半是在隐瞒什么。 接下来反倒是卿玉案忽然接话道:“我近日听闻,将军有个早逝的少君?” 萧霁月应下:“是。” 卿玉案轻抿一口香茗, 他撑着头去看萧霁月, 随后眉睫低垂,神色淡漠,似乎完全没有因此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可明明是他不让萧霁月触碰,但他可以肆意妄为地去看对方,倒是不怎么公平。 卿玉案又抿过一口清茶, 毫不忌讳地道: “传闻那人死后, 萧将军想他的发狠。就满京城的找与他相像的人,于是萧将军便找上了我, 可有此事?” 身旁久久缄默的容兰听到这话,忽地横眉竖立, 说道:“贺大人慎言!” 卿玉案瞥过容兰,目光幽冷。 容兰不服气, 却又被他那股慑人心魂的威压所震慑住,不再敢造次。 萧霁月看向气不打一处来的容兰,话语出奇的平静: “无妨。” 不待萧霁月回答他的问题,卿玉案冷声笑道: “那看来就是了。” 他踱步到那棵偌大的桃花树下,背身抚过桃花柔软的瓣片,话语间是戏谑与调侃: “如果将军认为我能替代少君,自然是大可不必,我是人人所传的恶人,专擅辣手摧花。将军近些日子可要小心入眠。” 前世的他一直觉得,只要心存善念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可当他尝到一点报复的甜头,便彻底停不下去了。 萧霁月不置可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只是眼眸微眯: “我更期待和贺大人一起‘谋财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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