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将军养花,真是难为他了。 只见一个嬷嬷来沏茶,万年春茶香弥漫,岚烟氤氲。 卿玉案环顾四周,之后再不见其他人的踪迹,说道: “将军府没有其他人了?” 萧霁月将其中一杯推给卿玉案,说道: “管家出去了,一些人购置物件。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只剩铃娘在这,她年纪大了,难免眼睛昏花,不便作细致活。” 卿玉案忽然问道:“我走以后,你的伤是怎么处理的?” “一些小伤而已。”萧霁月回答。 话音刚落,萧霁月像是也有些意外,卿玉案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抿了抿唇后说道: “手给我。” 幸好身上还带着上回容陵赠送自己的金疮药,这种金疮药见效较快。 萧霁月依言将手腕递了过去,卿玉案第一件事是卷起萧霁月的衣袖。 这不看倒好,看到的却比他想想中的更为骇人。各种刀伤、剑痕遍布,纵横交错,纵使经过千锤百炼的铁皮,也早就破损,萧霁月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小伤?” 卿玉案手掌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着青紫色,握着的药瓶不断发出声响。 他走以后,萧霁月也没能好活,他本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心揪着疼。 萧霁月撑着下颌,问道:“贺大人生气了?” “没有。”卿玉案长长舒了口气。 金疮药粉洒在布帛处,卿玉案细致系在伤处,萧霁月的眉头没皱半分,终于得幸能好好端详卿玉案,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容兰说的不错,易容可改,但骨相不变。这么熟悉的骨相,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没想到贺大人手这么巧。” 萧霁月摘落卿玉案鬓边的落英:“明日来校场。那个人随你处置。 ” 包扎完毕,卿玉案收好药瓶:“外面风声大,你便不怕那群人说我惑乱军心?” “无妨,有我在呢。”萧霁月的语气很是笃定。 “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卿玉案缓缓欠起身,与萧霁月擦肩而过: “将军若无其它吩咐,在下先行告辞了,明日校场再见。” 在即将迈出将军府之前,卿玉案突然顿住脚步道:“多谢将军款待,万年春果真甘醇。” 萧霁月莞尔,目光追逐卿玉案离去的方向,直至消失在远处,许久才呢喃道: “也谢你。” 幸好,他还留给自己改过自新的机会,还好他还会在原地回过头,再看自己一眼。 …… 翌日,校场上围满了人,卿玉案走入潮湿闷热的地牢,四周静的只能听到卿玉案的脚步声。 万贤良就躲在地牢中一角,双手被绑在石柱之上,双腿也被手腕粗的锁链捆住,见到来者,一双眼睛里充满恨意地瞪着他: “你到底是谁?” “你真想知道啊?”卿玉案俯下.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上,却散发出一股让人胆寒的戾气,万贤良只觉得脊背发寒,但依旧哽着脖子道: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卿玉案摸向后颈上的缝合处,软皮.面具轻轻脱落,那张久违而熟悉的面容显露。 他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面庞依旧俊美无俦,只是原本天真无邪与明媚,转换成如今的疏离与杀气,藏着无数阴谋诡计。 “卿……卿玉案?”万贤良打了个寒颤,瞳孔猛地缩小。 “终于认出我了啊,我还以为要继续帮你回忆一番呢。” 卿玉案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墨汁,面无表情地淋在万贤良的头顶,一如当年在国子监那样。 万贤良勃然大怒,他大声叫喊着: “别以为你穿一身白衣服就有多干净,卿玉案。你现在不过是奸臣之子,背负的千古罪名!来人、来人啊!!把这个奸人给我抓起来。” 卿玉案平心静气地说道:“卿玉案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监军大人。你怎么叫人都没有用。整个牢狱都是我的人。” 所谓千古罪名,不也是那些内阁群臣排异的结果么?卿玉案冷笑。 万欣荣、万贤良。多么讽刺的名字。 万贤良难以置信地望着卿玉案,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卿玉案。 卿玉案站起身,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清,他饶有兴趣地说道: “你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我不仅是小人,是奸佞,而且向来睚眦必报。小世子,出来吧。” “你!!”万贤良瞪大双眼。 卿玉案的袖口转出一柄短刃,短刃上的锋芒晃得万贤良睁不开眼,他眼见一个身穿便衣的少年走入。 握着尖刀的卿玉案步步逼近,万贤良的脸色顿时煞白,他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我可是漕运总督之子,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还拿总督说事呢?”卿玉案的唇角扬起一丝弧度。 见到少年来到跟前,卿玉案将短刃交付闻子明手中,问道: “世子,你认为这种惑乱军心、与其父联合外邦的人,是不是凌迟也不为过?” 卿玉案望向万贤良的余光令人不寒而栗。 闻子明看完全过程,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你:“是的!” 听到这番话,万贤良不断朝着卿玉案怒吼道: “你这是教唆世子杀戮!卿玉案,你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好聒噪啊。” 卿玉案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万贤良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好整以暇地坐到万贤良正对面的木椅上,笑着对闻子明谆谆教导道: “世子,机会难得,可以用我教你的那招了。” 闻子明兴致勃勃地接过短刃,朝着那昏黑的方向刺去短刃。 “世子,他是奸佞余孽,你别信他,他要害了你们这些姓谢的——” 没等说完,万贤良痛苦地低吼着,嘴角流淌出血液,染红了白色的囚袍,看着触目惊心。 卿玉案笑意不减:“还是不甘心是吗?” 他将落在地上的短刃捡起,一步一步踱到万贤良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万贤良拼尽力气摇着头,眼睛瞪得老大,他死不瞑目,胡乱地呜咽着: “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放过我?” 卿玉案拔出长刃,对万贤良附耳说道:“放心,我不会放过你的。” 万贤良惊恐地望着。 他看着万贤良在自己眼前倒下,自己也脱力地倒在梨花木椅上,积攒多年的仇恨终于在此刻消散大半。 直到闻子明呼唤,他才渐渐回过神。 闻子明搔搔头:“贺大人,刚才那个人跟我说什么啊?子明没有听清诶。” 很多事情万贤良确实在污蔑,但是有一点他说的很对,卿玉案的最终目的就是报复。 “他说。”卿玉案疲倦地睁开双眸,继续说道: “待今佞邪皆除尽,社稷海晏河清时。” …… 卿玉案甫到校场内,所有的喧哗顿时静止,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看。 不同以往,卿玉案今日身着一袭素白,平添一丝温润气息,萧霁月坐在校场高台,亦是俊美异常,眉梢飞扬。 “来了?”萧霁月赧笑,眼眸中只映下卿玉案一人。 卿玉案垂眸,在他身旁坐好:“嗯,来了。” 不知怎的,卿玉案总觉得萧霁月近些日子对他过于亲近了。 如此再简单不过的互动,还是被神机营一些躁动的人发现,他们在高台下窃窃私语: “诶,听说一会要押上来的犯人,还是监军亲自监斩。” “区区一个狐媚子监军,还管我们神机营的人?切,不就仗着好看吗,才让将军高看一眼。” “我还听说,那个犯人是安抚使,就是漕运总督的嫡长子,这回那监军可摊上事了。” “哎,没有乌沉香身实在太难受了。” …… 萧霁月凛冽的目光扫了台下一眼。台下瞬时鸦雀无声,旋即他又看向卿玉案: “贺大人?” 卿玉案对此事已经司空见惯,他踱步到极刑台前,淡道:“没事的。” 他一手触上极刑台上的冷武,头也不回地说道: “传万贤良上来。” 校尉又跟着喊了一声:“传嫌犯万贤良——” 片刻后,万贤良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地走进校场。 脸色苍白的万贤良被带到极刑台前,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卿玉案,眼中的怨毒几乎剜下卿玉案的血肉。 萧霁月翘起腿:“乌沉香三百斤,核单人证俱在,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吗?” 话音刚落,万贤良张开嘴,鲜血瞬时喷涌而出,他费力想说什么,却只能“嗷嗷”大叫。 校尉很符时宜地对萧霁月说道:“嫌犯万贤良咬舌拒证。” “无妨。” 卿玉案踱步在高台,清风扬起他的发梢,一派的光风霁月: “古有人言,臣闻军法,立武以威众,诛恶以禁邪。安抚使万贤良私售海禁之物,试图扰乱军心,已是死罪。故理应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一旁的人将紧拽的绳索放下,铡刀落下的刹那,只听得一声雄浑的男声: “慢着!” 终于来了啊。卿玉案唇角勾起。
第47章 是漕运总督万欣荣。 只可惜他来的太晚了。 “贤良!?” 滚烫的鲜血溅在万欣荣的脸上, 他失控跪地,抱住身体已经僵直的万贤良。 许久,他才从无限的悲恸缓过神来, 恶狠狠地看向高台上的稳坐的萧霁月与白衣胜雪的公子。 当年萧霁月与卿玉案还不够,如今怎么又找了个新的相好? 那一瞬间,万欣荣从后者的眼中窥见了熟悉的神情。 不对, 此人定有古怪!他到底是谁? 他与卿玉案对视而望, 只见卿玉案折扇掩面,也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卿玉案笑语盈盈:“好久不见啊,总督大人。” 万欣荣眼瞳腥红,他颤抖着手指着卿玉案: “贺迦楼,你一区区六品官,竟胆敢动贤良?来人,把他抓起来, 把他抓起来啊。” 总督衙门护院一拥而上, 无一例外手持刀.枪剑戟将卿玉案围住,萧霁月顿起拔剑出鞘,冷道: “我倒要看看谁敢!” 周遭的护院纷纷退后,卿玉案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自然是不敢,但是上头有人敢啊。总督大人别忘了, 我可是拿着皇令的钦差。” 朝廷命官谋害钦差, 无异于蔑视皇权,与造反同罪, 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台下方才对卿玉案评头论足的人们,在此刻瞬间缄口, 彼此互换眼神,默默地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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