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重来一世,萧霁月还是将自己算计其中。 卿玉案浑浑噩噩地走着。 这一辈子自己不该选择相信他的,为什么自己还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所有的恨因他而起,所有的错因他而生,谢玦这种人,根本不配被他救,根本不配搭上汝南侯府千古的声誉。 从一开始遇见就是萧霁月设下的计。 …… 走出东宫的时候,他正巧碰到等候多时的萧霁月,看到缇骑手握木枷与牢笼。卿玉案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木枷,眸光闪过一丝自嘲。 卿玉案面无表情地问起:“殷雪不会放那么明显的线索任你宰割。是不是一切都是你做的。” “人确实不是殷雪杀的,但不代表与他无关。”萧霁月解释道。 那就是萧霁月擅自做的了。 卿玉案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寒意:“所以,萧大人是来将我缉拿归案的?萧大人为了怜悯我,所以给殷雪也定了罪?” 萧霁月抿了抿唇,想说的话留在嘴边,嗫嚅许久都没有再说出口。 他的反应并不让卿玉案意外,反而让他更加确信心中所想。 卿玉案勾起唇,话语间透着干冷的意味: “近些日子萧佥事果然锋芒毕露,先是生擒了鞑靼族的少主,随后又受皇后娘娘青眼,荣升镇南将军。恭喜啊。上一辈子做不到的事,这一世终于要做到了。” 上一世…… 萧霁月这才明白卿玉案话中之意,他猛地抬起头,急切地抓住他的手: “不是这样的。” 原来卿玉案什么都记得。 他以为若是卿玉案记得自己的话,注定会与自己反目成仇。原来再来一世,这辈子他还是愿意救下自己,愿意相信自己。 但如今的卿玉案已经足够失望了。 “你如今全身而退,留我千古骂名。你不是最愿意看到我落魄的模样吗?”卿玉案不断后退,躲避着萧霁月的触碰。 “不是这个意思。” 萧霁月想要上前拉住卿玉案的手,却听卿玉案附耳说道: “上一世我只是死了,你不解怨气,这下你的心愿达成了。开不开心啊,谢玦?” 一句“谢玦”,彻底将萧霁月拉回现实。 他猛地勾住萧霁月的衣领,蓦地从袖口转出一柄小刀,朝着萧霁月的心口扎去,他反唇相讥道: “你到底有多恨我,才让你如此折磨我。” 小刀没入谢玦的胸口,瞬间洇染一片布帛,御林军见此场面纷纷围了上去,剑戟无一例外指向卿玉案的脖颈。 “既然你这么喜欢给人治罪,这么喜欢折磨我的话——” 锐痛的感觉随着四肢百骸蔓延直上,萧霁月难以置信地望着卿玉,他原本以为这一世的相处,卿玉案的怨恨会减少许多,万万没有料到卿玉案已经对自己到深恶痛绝的地步。 这种痛楚,远远胜过以前所有战场所遭遇的伤。 只见卿玉案强撑着笑意,眼眸神情破碎而支离。他再次靠近萧霁月一寸,短刃便再次没入一寸,卿玉案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如放弃抄汝南侯府,给我治个谋害朝廷命官的死罪,让我当着千万人的面凌.迟,让你亲眼看着我死,怎么样?” 这是萧霁月第一次感受到卿玉案的鼻息,是急促的,却又虚浮的,像是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一样。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有想到会——” 萧霁月急急地拉住卿玉案的衣袖,白绸却从他的指尖溜走。 萧霁月一阵心疼,他想伸手为卿玉案抚平紊乱的呼吸,却被卿玉案狠狠甩开。 萧霁月的瞳孔骤然缩小,整个人仿佛被冻结在那一刻。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卿玉案坐上刑车。 “萧霁月,我会让你不得好死。我会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我。” 卿玉案颈部已经套上了沉重木枷,但他依旧挺直腰板,风沙中哑了声音,手中沾满萧霁月的鲜血。 他知道,面前等着他的是行刑与流放之路。 ——亦是国师所言的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康庄大道。
第38章 “铃、铃铃……” 北风卷流沙, 大漠中鸾铃锵锵作响,羌笛声幽怨,枯蓬随风而起。 而如枯蓬漂泊的卿玉案, 正头戴着木枷,手牵着黄骡马、顶着风踽踽而行。 卿玉案显得那样渺小,好像只要他再走得再快些, 就会被风沙囫囵吞入鸣沙山山腹, 他迎着风不断咳嗽起来。 几个衙役也自然经受不住这般恶劣条件,他们将黄沙呸出后,烦躁地抱怨起来: “真是个苦差事,让我们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送这痨病秧子。啧啧。没找你半路就死了呢。” 另一个也随声附和道:“是啊,眼瞅着八月十五,月俸该加不加的。愁死人了。我靠了,这茶里咋还有沙子。” “对付对付得了。在这里别想着京城的待遇了。” 几人坐在茶馆, 你一句我一句的唠嗑, 不知不觉便将话题放在了卿玉案身上,卿玉案低垂着眉眼,盯着面前同样落灰的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差不多得了。到了这地方有水喝就行了,挑三拣四什么。” “你说这人也真是的, 好好待在侯府当个世家公子不好吗, 非得蹚这趟浑水。看着这病秧子也不像能活到今年年底的样子。” “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要是个女子便好了, 真实可惜了,不过倒也没事, 不如我们弟兄几个……” 那人一边说着,眼睛不由得瞄向卿玉案的脸庞, 目光在他的身上饶有兴趣地打转。 只是可惜的是卿玉案这倾城的脸,偏偏长在男子的身上。 “我说也是,反正现在没有人知道。不如现在就……” 几个衙役笑眯眯走到卿玉案跟前,将木枷卸下,纷纷凑了过去。 “饿不饿啊,都三天没吃饭了吧。想不想吃这个啊?” 一块馒头在卿玉案面前晃了晃,旋即一只满是茧子的手捏住卿玉案的下颌,将他的头微仰起来: “你若是愿意,今晚好好伺候我的话,就给你吃个饱饭。” 玉簪倏然落地。 但卿玉案却依旧盯着那人一言不发,青丝倾斜而下,遮挡住他苍白无血色的脸颊。 那衙役的脸顿时冷了下去:“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了吗?!” 卿玉案暗暗地笑出了声。 那衙役被他笑的浑身不适,他硬生生掰着卿玉案的下颌,试图让他和自己对视: “你笑什么?” “你觉得呢。”卿玉案冷冷说道。 下一刻,一把短刀没入那人的腹部,鲜血溅了卿玉案一身,他无情地将短刀抽离,那人脱力地倒在地上。 “你、你……”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已经丧失灵魂般的,他的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鲜血一滴滴地从卿玉案的手腕滑落,落在他所赤.裸的脚面上。几绺青丝挡在他的额前,却不显得凌乱。 “现在我还好看吗?” 卿玉案微微眯起双眸,他捡拾起地上的玉簪,步步逼近起地上虚弱不堪的人。 “你……你……” “我的这张脸好看便多看几眼,免得上黄泉路看不到了。” 卿玉案握起玉簪,狠狠贯入那人的胸口,红白纷然四溅,那人彻底没了声息卿玉案还不解气,等到看不出个人形,他才彻底停止了动作。 “哈哈哈哈哈。”卿玉案干笑出声。 他将头深深埋了下去,众人只能看见他托着自己的脸,以及因为狂笑不止而不断耸动着的肩膀。 是啊。 他差点就忘了,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上一辈子就是自己的懦弱,让自己遭遇了多少不公,这一辈子他凭什么不能让欺辱自己的人还回来? 为什么不能?! 众人震惊地盯着卿玉案的动作,一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刚才还有说要我长得有姿色的?” 卿玉案冷淡的扫视了众人一圈,那些衙役被他冰冷的气势吓得退避三舍。 衙役指着卿玉案说道:“你这是你刺杀钦差!” “你都说过我活不到明年,我为什么要怕杀了你们?不是喜欢这张脸吗,那我就成全你们。” 卿玉案扬起唇角,话语压抑得令人震悚。 “好痛……怎么这么痛!” 那些衙役捏住自己的喉咙,像是经历了极大的痛楚,一股黑血从嘴边溢出,眼白往上翻起,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全部倒地了。 原来从开始时,卿玉案就在茶里下了毒。 卿玉案溅了一身鲜血,旋即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沉重的铁链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翘着腿端起瓷杯,慢悠悠地吹走茶面上的浮沙。 茶铺掌柜浑身战栗地盯着面前的一锭银子和满地的陈尸。 他万万想不到,看起来病弱的美人,竟然也会做出辣手摧花之事。 卿玉案头也不抬地说道:“想活着么。想活着就不要乱说话。” “知道知道。” 茶铺掌柜像是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被方才的场景吓得几近腿软。 那些衙役这里荒山野岭,自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也没人会在意一个杂役的性命如何。 “知道就好。” 卿玉案抿下最后一口茶水,他赤着脚走出茶馆,玄铁链拖动的压抑的声响回荡在茶馆附近。 身后剩下的只有一连串染血的脚印。 晨光熹微,他乘上了青鬃马,飞速赶往本溪。 根据上一世的判断。四日,就剩下四日,那些西蛮与鞑靼族就会进攻本溪,自己要赶在那个时候救下父兄。 一定尽快。 一路越过山林,卿玉案终于在第三日的清早时分抵达了本溪。 此刻本溪的城门尚未关闭,卿玉案策马疾驰,很快便到了城门之外,他翻身下马,一身鲜红的衣袍在荒凉的本溪城显得格外瞩目。 他一直都是在军中长大的,对战斗和厮杀并不陌生,也预感到这是战争的序幕开始了。 烽火连天而起,人们呼喊着,带着妻儿与爹娘四处奔逃,整个本溪陷入一片混乱。隐隐还能听到身后的战马嘶鸣不止。 西蛮和鞑靼族进攻本溪远远比他想的要快上许多,当务之急是找出父兄,不管什么方法都要你将他们带离此地。 路途中,有一位老妪认出了卿玉案,拉着他到偏僻之处,热泪盈眶地说道: “是卿二公子吧?是都事大人卿玉案吧?” 卿玉案没有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只是应和道: “我是卿玉案。老人家,这段时间本溪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妪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卿二公子赶紧回汝南吧。现在西蛮和鞑靼族勾结,联合外敌,已经进攻到本溪,卿同知和侯爷怕是要守不住本溪了。而且二公子不知道京畿已经出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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