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营帐的窗户忽然被人动了动。 时叶声浑身颤抖,他吃力地扑到窗边,身体僵硬地像是逐渐被冰封了一般。 寒气从骨骼深处源源不断往外溢。 时叶声脑中缺氧,他神志不清,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取暖。 而帐中的火盆给不了他想要的温度,时叶声抓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口中缓慢呼出一口气,带着氤氲的白雾,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眼前天旋地转,双腿打着颤,浑身上下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时叶声猛地摔倒在地上。 他茫然望着不远处,眼前看什么都是花的,像是带着色块的老化电视一般闪着雪花屏。 时叶声蜷缩着身子躺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恍恍惚惚间眼前景致都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三花猫乖乖蹲在他身边,尾巴轻轻摇了两下,之后便讨好一般伸过来卷住他的胳膊。 时叶声喃喃道:“小三花。” 他嗓子是在太疼,没能发出声音来,只吐出几道气音。 他恍恍惚惚,所有记忆都混乱地纠缠在一起,一会儿是大燕一忽儿又是现实。 分不清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假的。 时叶声忽然痛苦地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血腥气溢满喉间。 小三花便凑过脑袋来 他突然很难过,蜷缩在黑暗中崩溃地低声哭起来,像是带着无限的、道不清的恐惧。 周遭一切都在扭曲变换,成为黑暗的狰狞怪物,缓缓地将他彻底吞没。 时叶声急促地喘息着,失神地望着跳跃的火光,唇瓣嗫嚅了片刻,想要叫楚城寒的名字。 但身体已经与意识失去了联系。 他躺在地上,缩在自认为安全的角落,无声张了口,喊道:“哥……” 我把小三花养大了。 可是好累啊,身上好疼。 身体开始回温,逐渐变得温暖甚至燥热。 时叶声迷蒙地闭了会儿眼,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体力,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竟然已经忘记自己刚才莫名其妙哭起来的事情了。 四肢百骸僵硬麻木,几乎快要感知不到,只有疼痛密密麻麻蔓延开,浑身都痛得厉害。 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不清楚事情,干脆也便不再想了,只怔怔站在窗前,摇摇欲坠地依靠着窗沿。 夜间天际又开始飘雪,夜色下雪花泛着些许白光,纷纷扬扬飘了满地,又跟着冷风一起从半开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往窗下的火盆里扑。 时叶声身形踉跄了一下,整个人神志不清,眼前一切都在不停打转扭曲,变成江城小巷里灯红酒绿的霓虹灯光和嘈杂人声。 时叶声隐约知道或许是幻觉,身体濒死前的自救机制让他稍稍清醒了一点,他记得自己已经不在现实生活中了。 他答应了系统来到大燕做任务,然后,眼睁睁看着剧情线全盘崩溃。 时叶声抓着窗沿的手收紧了些许,他不得不闭上眼以此来抵抗身体上的疼痛,半晌又蓦地轻笑了一下。 阎生若是喜欢小皇帝,这段所谓的剧情线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崩坏的。 时叶声还想过让他和楚城寒见一面,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 大燕的这段历史似乎是真实存在过的,这是一个十分短暂的国家,存续世间不算很长,没有在史书上留有过多的笔墨,因而对历史不算了解的时叶声也便不记得这段过去。 他松了松,跌跌撞撞往外走,临要出门时帘子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撩起。 时叶声眼前天旋地转,他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清面前人的容貌,只觉得这人身形比自己稍稍矮一些,之后便再也想不清楚了。 他的意识丢掉了片刻,耳畔被嗡鸣声萦绕着,隐约能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但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墙壁和水幕,让他没办法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等耳鸣声逐渐淡去,神志才随着语音一同清晰起来,后知后觉哑声道:“张雅?” “是我,陛下,”张雅是得了楚城寒的暗示偷偷从宴会上溜出来的,她不知道时叶声住在哪里,路上耽搁了很长时间,“好在还不算迟。” 她身上有带应急的药物和银针,喂时叶声服下后又点住身上的穴道,轻声说:“陛下身上的骨寒之症在冬日会时常发作,从前的药物已经很难再压制住了,现在条件有限,得先用银针封住穴位,但是这些穴位位置特殊,寒气逆行直冲脉门——” 时叶声脑子晕乎乎的,他打断道:“先等等......我听不懂,你简单点说。” “扎了针可能有两日不能随便活动。” “好。” “没有根治的解药可能活不过明年的这个时候。” 时叶声顿了顿,又说了句“好”。 本身就是来替小皇帝走剧情的,到明年这个时候剧情线也该结束了,是时候得回家去。 张雅道:“王爷让我来带陛下先离开此处。” 服下的药物是张雅前几日才做出的新药,药效起得更迅速一些,时叶声的身体忽冷忽热,被银针扎过的地方泛着尖锐的挥之不散的疼痛。 他满头冷汗,痛得一时半会儿没法正常说话,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开了口:“楚城寒先前的计划也是这样么?” “不是,先前没想过陛下会突然发病,临时改变的主意。” “让他按以前的计划来,”时叶声闷咳了两声,神色终于冷静下来,除却面色实在难堪,倒和平日没什么区别,“骨乌不是个纯粹的傻子,很难对付,不要贸然改变计划。” 顿了顿,他又道:“楚城寒之前不是说要将我许给阿史那骨乌做大妃?” 张雅是女子,心思细腻,顿时心道不妙,知道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牵扯进什么感情纠纷当中,来不及多想,瞬间便接口替楚城寒找补道:“他就是嘴欠骗一骗突厥二王子的,陛下是大燕的皇帝,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外族人做妃子,是吧哈哈。” 时叶声面无表情坐在原处静静地看了张雅一会儿。 张雅干笑了两声,声音戛然而止,有些发憷。 她一直听说小皇帝是个没什么大用的无能之人,楚城寒也老是在她耳边念叨对方是个胆小的兔子。 这看着也不像兔子啊。 张雅腹诽了两句,听见时叶声问:“这是楚城寒说的,还是你替他想的?” 冷汗从时叶声脸上转移到了张雅额头上。 作者有话说: 张雅(拖延时间):你说公主请作答。 时叶声:主公请作答。 张雅:不是主公,是公主。 时叶声:公主请作答。 张雅(满头冷汗继续拖延时间):你说漂亮的公主请作答。 时叶声:…… 张雅:………… 张雅:公主你听我狡辩! 明天见!
第32章 那便当本王后悔了吧 昏暗的营帐内,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原因却天差地别。 张雅痛恨楚城寒长了张嘴,那张嘴里半句实话没有,心口不一,那时候他说时叶声昏庸无道,是太后手中的棋子,等太后倒台之后便会失去利用价值。 不如废物利用一下,送给藩王当王妃。 张雅哪敢实话实说,她焦头烂额,怕哪句话说错了坏了她家王爷的婚姻大事可就糟糕。 “当然是他说的,我们做属下的如何能揣测王爷的心思。” 时叶声垂了眸,忽然又起了些逗弄的心思,追问道:“那阎生呢,他还好么?” 张雅心中的危机感越发明显,她总觉得时叶声对那个暗卫的关心度好像要更高一些:“在军营里,一切都好。” “那便好,”时叶声浅浅笑起来,他平日面上情绪不显,笑一笑到还挺温柔,语气也轻轻的,“那我就放心了。” “不然,他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张雅恍若晴天霹雳,心道,完了。 原来是王爷一厢情愿单相思。 时叶声不打算跟着张雅先行离开,身体现在没有行动能力,张雅又是女子,带着他单独出行极为不便,很容易被突厥的士兵发现。 到时候给楚城寒添了麻烦才是糟糕。 张雅怕自己离开太久会引起阿史那骨乌的怀疑,没敢在时叶声这里多停留,又给时叶声服下一颗药丸稳定毒性,这才撩了帘子出去。 时叶声稍稍松了口气,被扎过针的穴位已经开始起效,时叶声逐渐感知不到肢体的存在,也没办法移动身体。 好在不如先前那么疼痛难忍,时叶声安稳在床上躺平,不知道楚城寒那边的宴会情况如何,只能先安心等着。 刚刚毒发过的身体十分疲惫,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起来。 时叶声迷蒙中忽然想起,先前毒发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已经被系统故意掩藏起来的记忆,但随着意识清醒之后又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了波澜。 时叶声觉得奇怪,那些被刻意空缺掉的一部分记忆像是在生命的轨迹上造下了弥补不了的天堑,让他一直好奇且难耐地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 有时梦里也会梦到,一旦梦境清醒,那些梦到的东西便会彻底消失在脑海中,连当时的情绪都再也无法感知到一丝一毫。 时叶声想了一会儿,还是徒劳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探究的想法,沉沉睡了过去。 * 张雅溜回大帐中时没让别人发现不对,突厥人在某些特殊的时刻总是热情又狂放的,楚城寒的酒量不差,与阿史那骨乌对饮了几次,得到了对方的欣赏。 领头人已经放开了嗓子吃肉喝酒,突厥的士兵便也跟着一同闹起来,整个宴会人声鼎沸吵吵嚷嚷,警惕性极低。 张雅悄无声息溜到鲁卫身边,鲁卫喝酒有些上头,面颊有点红,看着倒还是清醒的。 张雅给了他一脚,低声道:“你给我少喝点。” “我知道,我没醉,你去送药了?” “去了,人差点死帐篷里。” 张雅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同鲁卫说自己在时叶声那里得到的信息:“王爷完蛋了,人皇帝陛下压根对他没兴趣,喜欢的是那个叫阎生的影卫。” 鲁卫差点被呛到:“什么!” 他声音没收住,众人顿时纷纷将脑袋转过来看他,瞧得他满脸尴尬。 楚城寒示意他稳重点,他将视线收回来,再次放回到阿史那骨乌身上,淡淡道:“再过不久便是大燕的春节,到时候京城守卫会减少,人员杂乱,太后约莫会放松警惕。” “摄政王想直接攻入京城?” “直接起兵造反岂不是这皇位来得言不正言不顺,”楚城寒轻抿了一口酒,面上带着一丝冷笑和嘲弄,“太后想要名正言顺的皇位,本王又何尝不是如此。” 阿史那骨乌理解不了中原皇室之间的尔虞我诈,他们阿史那家族想要什么东西都全靠自己动手靠着武力去争夺,他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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