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应声,相继退出殿门。 张明华的怒气一滞,转身来到榻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一压心里的火气。 福禄见状走上前,抬手为她捶着肩膀,小声说道:“娘娘,咱们只是被抓了个旁支,除了姓张外,根本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他们那边可是损失了几个中流砥柱,若再攀扯下去,说不准他们会元气大伤,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 张明华将福禄的话听进了心里,脸色缓和了些许,道:“若真如你所说,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 福禄手上的动作一顿,担忧道:“奴才真正担忧的是皇上的态度。” 张明华一怔,随即问道:“此话怎讲?” 福禄提醒道;“皇上素来不关心朝政,却对秦淮一死十分上心,不仅将此案交给了锦衣卫,态度还十分强硬,似有不抓到凶手不罢休的架势,这有些反常。” “死的是秦淮,皇上身边最为信任倚重之人,还是被害死在皇宫之中,皇上震怒是人之常情。至于将此案交给锦衣卫,是因锦衣卫是皇帝亲军,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也无可厚非。若换成本宫,也定会这么做,有何反常之处?” 福禄一思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现在不是想皇上如何,是要考虑怎么能让那些人闭嘴,将损失降到最低。”说起这个,张明华就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福禄为难道:“如今人在锦衣卫,人数又太多,咱们不好动手,一旦出了岔子,只怕会适得其反。” 张明华又开始急躁起来,“那你说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杀害秦淮的凶手,让这起案子结束,这样他们便没了由头。” 张明华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得轻巧,案子交给了锦衣卫,要怎么查,查到什么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福禄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娘娘,您方才说了什么?” 不待张明华说话,门外传来通禀,“公公,小瓶子有事求见。” 福禄眉头微蹙,出声说道:“让他等等。” “是,公公。” 张明华接话道:“他这时候过来定是有事,你先去看看吧。” 福禄思量了思量,道:“那奴才便出去瞧瞧。” 福禄没再多说,躬身出了大殿。 小瓶子见他出来,行礼道:“奴才参见公公。” 福禄挥挥手,直截了当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请公公借一步说话。” 福禄看了一眼旁边的内侍,道:“去偏殿说吧。” 小瓶子跟着福禄一路来到偏殿,随手关上了殿门。 “有何事,说吧。”福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公公,方才奴才回了东宫,问小宁子可知杀害秦淮的凶手是谁。” 福禄惊讶地看着小瓶子,“你为何问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小瓶子摇摇头,“这段时日,锦衣卫对我们频频出手,奴才有些心焦,也不知为何就去问了小宁子,他说他不知凶手是谁。” 意料之内的回答,福禄笑了笑,道:“他每日待在东宫,两耳不闻窗外事,能知道什么,你还去问他?” “虽然他不知凶手是谁,但他点中了重点所在。” 小瓶子将他们之间的对话,有选择性地说了一遍,下意识地隐去了对杨清宁不利的几句,这是他跟随福禄以来,唯一一次对他有所隐瞒。 福禄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小宁子一语中的,这起事件看上去是在围绕着秦淮被杀,其实那不过是个引子,幕后之人要的不是杀害秦淮的凶手,而是我们。” 小瓶子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福禄,道:“公公,您可猜到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福禄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未回答小瓶子,而是说道:“小宁子说得没错,他们置身事外才是上策。你回去,好好在东宫呆着,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公公。”小瓶子躬身退出殿外,站在门口,他回头看向偏殿,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福禄在偏殿呆了一会儿,将整件事的脉络理清,这才重新回到正殿。 张明华见他进来,径直问道:“东宫那边可是发生了何事?” 福禄将小瓶子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娘娘,真正操纵这一切的是皇上,是要继续,还是停止,主动权掌握在皇上手中。” “皇上?”张明华狭长的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说秦淮是被皇上所杀?这怎么可能!” “秦淮之死是否为皇上所为,奴才不敢肯定,但后来的发展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福禄回答得很中肯。 张明华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气极反笑道: “三方势力都被卷了进去,各自猜疑,死咬着对方不松口,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到头来竟是被人算计了去?” 张明华在凌璋还是太子时,便嫁给了他,两人有过一段甜蜜的婚后生活,张明华很爱凌璋,只是凌璋喜新厌旧,很快便有了新欢,张明华很是伤心,每日以泪洗面,性情也变得急躁且强势。正因为如此,才将凌璋越推越远,甚至是每月的初一十五,她都见不到凌璋的人。后来,她在福禄的开导下,开始醉心权势,尤其是她坐上皇后之后,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让张家的权势越发壮大。而凌璋只是看着,从未出手阻拦。 难道他任由她折腾,是不屑出手,将她当成跳梁小丑? 福禄清楚凌璋是张明华埋藏心中的痛,安抚道:“娘娘,奴才以为应该是秦流和秦淮接连在宫中被害,惹恼了皇上,所以才会大动干戈。” 不得不说还是福禄了解张明华,一句话就让她高涨的怒气一滞,甚至有下降的趋势。 “你说的也对,这些年他不理朝政,只知埋首于后宫,流连于那些贱女人的床榻,如今却突然动了手,定是宫中接连的命案,让他觉得性命受到了威胁,这才出手整治。”张明华顿了顿,依旧心有不忿,道:“只是这与本宫何干,他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对我们出手?” “娘娘,正是因为皇上感受到了威胁,这才以此为借口打压我们,皇上的用意就是要收回权势。”福禄一语击中要害。 “收回权势?”张明华皱紧眉头,“皇上是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朝中三大势力,他就不怕我们……” “娘娘慎言!”福禄急忙打断张明华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张明华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脸上依旧是愤愤之色。 福禄小声说道:“皇上是在宣誓主权,他可以容忍咱们在私底下斗,却不能容忍算计他头上,无论是谁做帝王,这都是禁忌。” 张明华恼怒道:“这个陈钰真是该死,若不是他杀了秦流,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娘娘,为今之计咱们只能按兵不动。在这个时候,谁动了,谁就是皇上的靶子。” 张明华迟疑地说道:“若是不动,那损失……” “咱们损失的都是虾兵蟹将,他们损失的可是中流砥柱,说到底是咱们占了便宜。若他们再掀起风浪,那只能是以损失惨重来收场,这就正中咱们的下怀。” 张明华担忧道:“那若皇上这次动真格的,当真想将咱们一网打尽呢?” “这不可能。”福禄笃定地说道:“咱们三大势力占据整个朝堂,若皇上一网打尽,那谁来处理朝政,南凌国又如何运作?所以皇上只不过是想给咱们提个醒,不要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张明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就传令下去,让他们最近都消停点,别再给本宫惹麻烦。” “是,奴才这就去办。”福禄松了口气,躬身退出大殿。 “等等。”张明华又叫住了福禄,道:“最近江南刚进贡了些丝绸,你让人送去东宫,给玉儿多做几身棉衣。” “是,娘娘。” 转眼又过去三日,张明华这边突然偃旗息鼓,打了另外两方个措手不及,眼看着己方被抓进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终于察觉到不对。 鸿吉心不在焉地结束上午的课程,正打算离开,杨清宁突然上前,塞给了他一张纸条,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出东宫后再看。” 鸿吉抬头看了看他,随即将纸条握紧,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殿下,今日的课业是背诵方才所学,练字二十张。” “是,先生。”凌南玉乖巧地应声。 鸿吉看了杨清宁一眼,转身出了书房。他并未着急查看纸条上的内容,直到回到内阁,径直走进隔间,关上房门后,这才打开了纸条。 待看清纸条上的内容,鸿吉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小声说道:“真是当局者迷!我竟蠢到如此程度!” 鸿吉再次看了看纸条,随后拿出火折子,将其付之一炬。 他出了隔间,将邱礼叫了过来,急切地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所有行动全部取消。” 邱礼疑惑地问道:“大人,咱们好不容易抓到了皇后娘娘的把柄,若此时取消,岂不前功尽弃?” “既然抓到了把柄,就不怕她跑了,只是现在不能行动。” “为何?还请大人明示。”邱礼越发不解。 “你不觉得奇怪吗?皇上为何放任锦衣卫到处抓人,让我们三方势力深陷其中,任由我们各自攻讦?” 邱礼闻言颇为不解,“皇上不是为了查清秦淮被杀一案?” “秦淮被杀一案只是一个引子,皇上真正的目的是震慑!”鸿吉深吸一口气,“秦流只是个乾坤宫的小管事,他死了,无关紧要。但秦淮可是皇上的左右手,他被人所害,死于非命,让皇上感受到了威胁,所以让锦衣卫调查此案,将我们的人抓了一波又一波,就是为了震慑,告诉我们,他才是掌握一国政权的帝王。” 邱礼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徘徊着,随后说道:“所以皇后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偃旗息鼓?” “没错。”鸿吉的脸色很难看,道:“我们自以为学富五车,却没能看透其中关节,真是羞煞我也!” 邱礼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的人被抓进去不少,且都是关键人物,本以为抓住了张明华的把柄,能将她拖下水,没想到幕后之人竟是凌璋。 鸿吉来不及感慨,急忙吩咐道:“现在谁动,谁就是靶子,你快去通知他们,一切行动全部取消。” “好,我这就传令下去。”邱礼应声,转身就走。 “等等。”鸿吉叫住了邱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说若我们将手中掌握的东西,透露给那边,他们是否会采取行动?” “他们?”邱礼很快便领会了鸿吉的意思,“您的意思是陈……” 鸿吉给了邱礼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邱礼见状‘嘿嘿’笑了两声,“大人高明,我现在就去办。”
285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