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走出门口,突然想起杨清宁的话, 他说他只知道吃喝玩乐, 游手好闲,从未做成过一件事。若他此时负气走了,岂不是印证了杨清宁的话。想到这儿, 他又走了回去。 陈钰见状开口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 还是想和为兄说说心里话?” “都不是。”陈慧有些别扭地站在厅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还未到轮值的时间,我不能走。” 自陈慧进禁卫军后,平日里的轮值都只是走个过场,他想何时来,就何时来,想何时走,便何时走,反正有自己这个禁卫军统领的兄长撑着,只要他不惹事,一切都不是问题。可如今他竟然因为还没到轮值时间,而打消离开的念头,这与他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事。 陈钰很是好奇其中的原因,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道:“那就坐下喝杯茶,好好歇会儿。” “哥,从明日起,我会跟其他人一样轮值,不再如之前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陈慧皱起了眉头,神色坚定地说道:“哥,你来监督我。” “不是,五弟,你是什么意思?”陈慧方才的话有些匪夷所思,陈钰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看着陈钰脸上的表情,陈慧微微怔了怔,不禁开始自我反省,他以前到底是有多不正经,才能让陈钰听到自己的话后,露出这副表情。由此,他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既然我已经进了禁卫军,就要做好分内事,以后轮值、操练,我都和他们一样,不要再搞特殊化。” 陈钰沉默了一瞬,随即问道:“五弟,你告诉我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陈慧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也该好好找个事做,而且要做出名堂来,这样以后你们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我也能做你们的靠山。” 陈钰对陈慧的反常心生警惕,面上却是一副欣慰的表情,伸手拍了拍陈慧的肩膀,道:“五弟长大了,为兄十分高兴。” 前几日,陈诉见过陈慧,旁敲侧击地打听有关杨清宁的消息,陈慧不清楚陈诉到底要做什么,却不自觉地生出抵触情绪,便半真半假地应付着。这是他第一次真心想与人相交,自然不希望其中掺杂利益关系,也不想家里人掺和进来。所以当陈钰问起今日发生的事,他下意识地回避,并未将他和杨清宁争吵的事说出来。 想到这儿,陈慧怔了怔,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杨清宁突然改变对他的态度,莫非与陈诉之前的反常问话有关?这中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多谢兄长。”陈慧犹豫了片刻,出声问道:“哥,上次小宁子去侯府,是为了秦流被害一事,这和你有何关系?” 之前他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陈钰的回答只是配合调查,当时他并未多想,可现在想想显然没那么简单,否则陈诉不会突然改变对陈钰的态度。 陈钰闻言心里一紧,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配合调查啊。你上次不是问过了么?为何今日又突然想起这事?” 依旧是同样的回答,让陈慧有些失望,随口说道:“秦淮不是也死在梅林嘛,我就在想杀害秦淮的凶手,是否就是杀害秦流的凶手。” “有这种可能,不过最有可能得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慧好奇地问道:“哥为何这般说?” “凶手将尸体挂在秦流被埋尸的现场,栽赃的目的十分明显。”陈钰几乎没有思考的随口说道。 陈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哥是否知晓杀害秦流的凶手是谁?他杀害秦流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知。”陈钰试探地说道:“这事你得去问小宁子,这起案子是由他负责。” “这段日子他一直躲在东宫,能知道才怪。”提到杨清宁,陈慧的语气就变了。 陈钰奖状大概明白了他反常的原因,“五弟今日去了东宫?” 陈慧神情一滞,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不说这个。哥,秦淮的事交给了锦衣卫,你这边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没有。”陈钰苦笑着说道:“锦衣卫和东厂一样,与我们禁卫军不对付,他们怎么会透露消息给我们。五弟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无聊啊,所以就想找点事做。”陈慧敷衍地解释了两句,随即又问道:“听说发现秦淮尸体当天,福禄曾封锁了现场,还带着小宁子去了现场,是真的吗?” 陈钰十分了解陈慧,他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他能猜到七八成,之前那句‘无聊’显然是在撒谎。 陈钰点点头,“还是小宁子找到证据,证明秦淮是被人所害,而非畏罪自尽。” “他找到的证据?”陈慧怀疑地说道:“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能有这种本事?” “五弟,你可千万别小看他,如今他可是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为何?”陈慧眉头微蹙,“难道就因为他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 陈钰点点头,“就因为他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 陈慧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只是被保护的太好,没经历过社会的阴暗面,想事情过于表面。现在经过陈钰的提醒,他便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如今三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还住在东宫内,被封太子只是早晚的事,而作为贴身内侍的小宁子便水涨船高,成了各方势力拉拢的香饽饽?” “五弟所言不错。在冷宫时,是小宁子陪在三皇子身边,熬过了最难熬的两年,也可以说没有小宁子,三皇子活不到今日,所以他们之前的情分非同一般。若将来三皇子被封太子,甚至是……谁拉拢了小宁子,就意味着与三皇子打好了关系。” “原来如此。”陈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杨清宁大概也将他当成了别有居心的人,所以才会一反常态。 “我是那样的人嘛?真是的!”陈慧小声嘀咕道。 “五弟在说什么?”陈钰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想明白各种缘由,陈慧的心情好了许多,道:“没什么。哥,你忙着,我先出去了。” 见他要走,陈钰忙出声阻止,“等等。” 陈慧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陈钰,“哥有事?” 方才分析了一通,陈钰以为陈慧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曾想他竟什么表示都没有。陈钰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你最近与小宁子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没有。”陈慧果断否认,“我只是去找他比试过两次” “甭管你去找他是为了什么,总要与他打好关系,这对我们陈家很有好处。当然,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那就更好了。” 陈慧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那些政事我不太懂,也不感兴趣,还是留给爹和哥操心吧。” “五弟方才还说自己长大了,要为陈家出点力,这转眼间的功夫就忘了?” 陈慧不禁一阵语塞。 陈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道:“这也是爹的意思。” 陈慧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若无法拉拢,你们打算如何?” 陈钰靠近陈慧,小声说道:“不能为我所用,自然是要除掉。” 陈慧闻言心中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钰,仿佛是第一日认识他一样。 陈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五弟,以前你年纪还小,我和爹都不想你太早踏足官场,涉及这些腌臜事。可如今形势微妙,朝堂势力很有可能会重新洗牌,无论哪方势力分崩离析,都会落得凄惨下场,陈家也不例外,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不过这样也好,早点让你接触这些,对你今后接手陈家事务有所帮助。” “哥,我从未想过接手陈家事务。”陈慧下意识地拒绝。 陈钰眉头微蹙,脸上一副为难之色,“为兄也不想你接触这些,也想护着你一辈子,只是……你也知道父亲不待见我,他心中的陈家家主人选是你,所以从现在起,你要担负其陈家未来家主的责任。” 陈钰努力了多年,也无法改变陈诉的想法,就只能想方设法地从陈慧这儿下手,怂恿、唆使他与陈诉作对,让陈诉对陈慧失望。只可惜心头肉毕竟是心头肉,陈慧做错再多事,陈诉也能轻易原谅,所以他才另辟蹊径。 “哥,我会去和爹说,你才是最合适的家主人选。” 在陈慧看来,陈钰一直都是个称职的兄长,他尊敬爱戴陈钰,不少次从中调和陈诉和陈钰的关系。再加上他本就无心争权夺势,所以对接任陈家家主一事十分排斥。 陈钰装模作样地阻拦道:“五弟,你别冲动。爹为官多年,又将陈家经营到如今这番规模,他看人的眼光自然不会错,他说你能继任陈家家主,就一定能。五弟放心,为兄定全心辅佐于你。” “哥,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若让我做陈家家主,陈家迟早要败落在我手里,我不想做陈家的罪人。哥,在陈家,你是嫡长子,在朝廷,你是禁卫军统领,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是陈家家主的最佳人选。” 陈慧想要挣开陈钰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去说。爹为陈家,为咱们兄弟操劳了一辈子,我们身为人子,不能为其分忧也就罢了,又怎能忤逆爹的意思?” “我这么做也是为爹、为陈家着想,我不想爹因为选错了人,毁了他操劳一辈子的家业。哥,你不必再劝我,我心意已决。” 陈钰于是这么说,陈慧越坚定心中的想法,他用力挣开陈钰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五弟,你等等!” 陈钰走到门口,装腔作势地喊了一声。看着陈慧消失在视线中,他轻蔑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回去。 东宫内,他们回宫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不见高勤把人送来,杨清宁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正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直房瞧瞧,便听小柜子回禀,高勤带着人来了。 杨清宁连忙迎了出去,只见高勤站在门口,身边还站在两名抬着担架的内侍,担架上躺着一个人,鼻青脸肿,很是凄惨。 “见过公公。”杨清宁朝高勤行了一礼,随即问道:“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被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打的。”高勤脸色不好,这是他为凌南玉办的第一个差事,本想着借此与他打好关系,不曾想弄成这样,心情自然不会好,“你放心,咱家已经狠狠发落了他们。” “那他伤得如何,公公可曾找太医给他瞧瞧?” “瞧过了,他的右腿被打断了,其他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多谢公公。”杨清宁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高勤,小声说道:“这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高勤见状顿时眉开眼笑,嘴上却推拒道:“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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