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叫后,他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也因此看清了身后那人的模样。那人身上穿着一身内侍的常服,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胸前的位置是大片的血迹,头发乱糟糟地散着,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盯在自己身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 “你是谁?”秦淮手脚并用地往后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呼哧、呼哧’的声音传来,就好似破风箱被抽拉时的声音,那人慢慢抬起手,伸向自己的喉咙,随着他的动作,那‘呼哧、呼哧’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那人佝偻着腰,痛苦地抽动着,随后竟将尖利的指甲刺进喉咙,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蹒跚地朝秦淮走来。 “不……别过来,别过来……” 过度的恐惧让秦淮的大脑陷入空白,手脚更是软得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慢慢靠近。而一阵风吹过,那人乱糟糟的头发被吹气,秦淮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惨白的脸,只有眼白的眼睛,以及青紫的嘴唇。 他是秦流,是早已死去的秦流! “鬼……鬼!” 极端的恐惧之下,秦淮的眼睛最大程度的睁着,一道道血丝在眼中出现,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只滴着鲜血的手伸过来,在即将刺进自己喉咙时,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坤和宫内,张明华侧躺在软榻上,单手撑着脑袋假寐,等着秦淮过来,可等到了后半夜,依旧没见他的人影。 福禄看了看时辰,出声说道:“娘娘,您去歇着吧,都这个时辰了,他大概是不会来了。” 张明华睁开眼睛,方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过了子时。” 张明华气极反笑,“这个狗奴才,好大的架子,竟让本宫等他!” 福禄沉吟片刻,道:“娘娘,奴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张明华闻言神情一滞,道:“哪里蹊跷?” “秦淮如今被群起而攻之,理应最是紧张,娘娘叫他过来,便是要商议今后如何应对,这是在帮他脱身,他不会不过来才是,可……”说到这儿,福禄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难道他出了事,或者被什么重要的事绊住了脚步。” 张明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派人去乾坤宫一趟,看看他在做什么。” “是,娘娘。”福禄应声,躬身退出寝殿。 张明华坐起身子,道:“得了,不等了,侍候本宫歇息吧。” “是,娘娘。”一旁的侍女忙应声。 福禄派人悄悄去了乾坤宫,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秦淮,又仔细找了一遍,眼看着天色见亮,无奈之下只能回去禀告。 “没在乾坤宫?”听到禀告,福禄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再去东厂一趟,看看他是否在那儿。” “是,公公。” 清早,杨清宁准点起床,在院子里跟小瓶子学拳。在大学里有专门的体能训练,比如擒拿格斗等,为了应对犯罪分子的暴力行为,杨清宁这方面的成绩还不错,只是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功夫,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就比如说内功。为了多一项保命手段,杨清宁决定和小瓶子学功夫,早上学拳,晚上打坐。 练了一个时辰的拳,杨清宁早上的功课算是完成,随后便让人打了盆水,简单的擦洗一番,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去寝殿叫凌南玉起床。 上午有课,杨清宁依旧站在一旁陪着,可能是习惯了的原因,竟然全程没有犯困,第一次精神奕奕地听鸿吉的课。 课上到一半,见小顺子在门外张望,杨清宁悄悄地退出书房。 “公公,宫中出大事了!”小顺子脸色有些涨红,气息也有些不稳,似乎是刚刚奔跑过。 杨清宁好奇地问道:“出了何事?让你如此大惊小怪。” 小顺子吞了吞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秦公公自尽了。” 杨清宁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谁自尽了?” “司礼监掌印,原东厂厂公,秦淮秦公公!” 杨清宁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那个老变态就算刀悬在脑袋上,他也不可能自尽,这其中定有隐情,“他怎会自尽,你这是听谁说的?” “奴才方才去御膳房,路过御花园时,见梅林外面围满了人,好奇之下便挤进去看了看,竟看到秦淮公公吊死在树上,那模样……太吓人了!”小顺子边说边伸了伸舌头,脸色也随之白了几分,看上去确实受到了惊吓。 “你可看得出他是自尽,还是被谋害?” “这奴才哪看得出?”小顺子苦着脸,突然停顿了停顿,道:“不过奴才好像看到吊死他的是他的腰带。” “他的腰带?” 杨清宁正要再问,守门的小柜子脚步匆匆地小跑了过来,道:“公公,福禄公公来了。” 杨清宁闻言连忙朝着宫门口走去,却见福禄已带人走了进来,身旁跟着的正是小瓶子。 杨清宁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公,给公公请安。” “不必多礼,随咱家去一趟御花园。”福禄语速很快,可见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杨清宁一怔,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转头看向小顺子,叮嘱道:“小顺子,咱家随公公去躺御花园,可能要晚些时候回来,待会儿若殿下问起,你便如此说,可明白?” “是,奴才明白。” 福禄见他吩咐完,转身就往回走,杨清宁和小瓶子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你可听说了?” 福禄突然开了口,却并未回头,问得问题也是没头没尾。 不过杨清宁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是,奴才方才听小顺子说,在御花园的梅林内,发现了秦淮公公的尸体。” “没错,确实如此,是发现了秦淮的尸体。”福禄重复了一句无意义的话。 在别人听来或许会这么觉得,可停在杨清宁耳中,却觉得有些意味深长,试探地问道:“公公是怀疑秦淮公公是被人谋害?” 福禄顿住脚步,转头看了杨清宁一眼,不过很快又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你果然够聪明!” “多谢公公夸赞!” “以咱家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自尽,定是有人谋害。”福禄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他死的那个地方,也十分蹊跷。” 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难道是在秦流埋尸之处?” “呵。”福禄轻笑出声,再次赞叹道:“不愧是咱家看中的人。” 杨清宁知道表忠心的时候到了,“公公对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愿为公公效犬马之劳。” 福禄笑了笑,没再多说,三人径直走向御花园的方向。 他们刚来到御花园的入口处,便听到一阵吵嚷声传来,“福禄公公说了,在他过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梅林!” “宫中发生命案,自然由我们禁卫军接手,就算福禄公公是御马监掌印,也不能坏了规矩。”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正是禁卫军统领陈钰。 福禄除了是张明华的贴身内侍外,还是御马监的掌印。 “这个咱家不管,咱家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陈统领见谅。”这个声音有些陌生,杨清宁应该没听过他说话。 “这是干什么呢?”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加入其中。 “奴才参见高公公,恭喜高公公升任东厂厂公一职。” “听闻秦公公在梅林畏罪自尽,咱家奉命过来查问,让开。” “这……” “怎么,皇上的命令都比不过御马监掌印的命令?” “高公公这般说,是想将咱家置于死地啊。”福禄扬声说道。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向走过来的三人。 杨清宁偷眼打量着陈钰身边的太监,他曾见过一次,就是在冷宫中站在凌璋身边的内侍,只是他存在感低,不那么引人注意。 “福禄公公,咱家奉命过来查看情况,不想竟被人拦在外面,气愤之下说的话不那么中听,还请公公见谅。” “高公公现在可是东厂厂公,说话的底气有了,不中听也是应该的,咱家能理解。”福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咱家之所以派人在这里守着,就是不想被居心叵测之人动了现场。既然该到的都到了,那便都进去吧。” 见福禄发了话,拦在众人前面的内侍闪开了通路,道:“请。” 看着这么多人要进案发现场,还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杨清宁下意识地皱紧了眉,本能地出声说道:“等等。” 众人脚步一顿,纷纷转头看了过去。 福禄见状出声说道:“怎么了?” 杨清宁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大佬级别的,哪轮得到他一个小喽啰说话,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公公,这么多人进去,有破坏现场的风险,还是精简一下人选为好。” “说的在理。”福禄点点头,看了众人一眼,道:“那就由你、咱家、高公公、陈统领,我们四人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高勤打量着杨清宁,道:“他是谁,看着倒有几分面善。” 不待福禄说话,陈钰接话道:“他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小宁子。” “小宁子。”高勤点点头,“怪不得咱家有些面善,之前在冷宫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如今大变了样,咱家一时竟没认出。” 杨清宁慌忙行礼道:“奴才见过高公公,见过陈统领。” “既然都认识了,那便赶紧进去吧。” 高勤没有理会福禄,转头看向陈钰,道:“陈统领以为如何?” 高勤想将陈钰拉到自己的阵营,让他站在福禄的对立面。 陈钰一听便知,自然不会被人当枪使,道:“我没意见,两位公公商量着便是。” 高勤瞥了杨清宁一眼,直接问道:“咱家想知道福禄公公为何要带着他?”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若公公想知道,便走一趟坤和宫。”福禄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用张明华的身份堵他。 高勤闻言神情一滞,随即笑着说道:“原来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既如此,那便依福禄公公的意思吧。” 福禄转头看向杨清宁,道:“仔细着点。” “公公放心,奴才定尽心竭力。” 福禄率先进了梅林,高勤和陈钰分别看了杨清宁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杨清宁落在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踏进梅林,仔细地查看着周围的蛛丝马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来到尸体旁边。 高勤开口说道:“看这模样是畏罪自尽无疑了。” 福禄没有接话,眼睛追随着杨清宁,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如何?” 杨清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听清福禄的话,转头看向陈钰,“劳烦陈统领将尸体放下来,尽量不要破坏那条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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