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瓶子看他神色不对,道:“公公在担忧什么?” “今日皇上来过,厂公瞧咱家的眼神不对,咱家怕……” 小瓶子明白了杨清宁的意思,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提议道:“让小五子去坤和宫,奴才陪公公去东厂。” 杨清宁一听有道理,又叫来小五子,让他去坤和宫禀告福禄。小五子应声,慌忙去了坤和宫。 杨清宁回到正厅,禀告道:“殿下,方才秦淮公公派人过来,说是让奴才去东厂一趟,奴才让小顺子侍候您用膳。” 凌南玉朝他招招手,“小宁子过来。” 杨清宁上前两步,问道:“殿下怎么了?” 凌南玉伸出小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道:“不去。” 杨清宁一怔,看看被他攥紧的手腕,再看看他眼中的担忧,心中涌现一股暖流,驱散了藏在心底的不安。 “殿下,他可是司礼监的掌印,又是东厂厂公,若得罪了他,怕是咱们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他再大,大得过父皇吗?大得过母后吗?”凌南玉握紧杨清宁的手,“只要小宁子在,我不怕过苦日子,可以不吃鸡腿,不住这个院子。” 杨清宁听得鼻头一酸,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不遗余力地救赎面前这个孩子,事实却是他也在拯救茫然无措的自己。他想要挣开凌南玉的手,可被攥得很紧,一时竟没有挣开。 “他是坏人,小宁子不许去,我去和父皇、母后说。” 杨清宁见他急得红了眼眶,安抚道:“殿下放心,奴才已派小五子去了坤和宫,奴才对福禄公公还有用,公公不会坐视不理,奴才不会有事。” 眼泪在眼眶中蓄积,凌南玉依旧抓着他不放,“我还在生病,身边不能缺人,小宁子不许去!” 杨清宁见状连忙安抚道:“殿下别哭,奴才不去,奴才不去就是。” “小宁子保证!” 杨清宁举起左手,道:“奴才保证。殿下能松手了吗?” 凌南玉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听话地松了手,委屈巴巴地说道:“小宁子,我饿了。” “殿下稍待,奴才去跟传话的人说一声,好让他回去禀告。” 凌南玉眨了眨眼,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小宁子答应我了,不能食言!” 杨清宁掏出帕子,温柔地为他擦拭眼泪,道:“殿下放心,奴才不会。” 听到杨清宁的保证,凌南玉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口,“那小宁子去吧。” 杨清宁转身走出寝殿,看向小瓶子,直言道:“殿下有命,不让咱家离开东宫半步,殿下还在病中,咱家也确实不能离开。更何况皇后娘娘在走之前,曾特意叮嘱,要咱家好好照顾殿下。” 小瓶子点点头,“公公说的是。” “你陪咱家出去一趟。” 在小瓶子的陪同下,两人一起来到宫门口。 王杨奉命带杨清宁回东厂,在宫门外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有人出来,脸色已然有些不好看,正思量着要不要进去时,宫门被打开,出来两名内侍。王杨的目光很快便锁定在杨清宁身上,一边打量着,一边说道:“你就是小宁子吧。” “咱家正是。”杨清宁微微笑了笑,“有劳这位大人跑一趟,原本厂公召见,咱家理应飞奔而去。只是殿下大病未愈,皇后娘娘命咱家好生照看,咱家实在不敢抗命。加之殿下又对咱家十分依赖,一眼看不到便会哭闹,咱家也是无可奈何。还请大人回去禀告,待殿下大病痊愈,咱家定登门谢罪。” 杨清宁之所以称呼他‘大人’,是因为他身上穿着东厂掌刑千户的常服。 王杨闻言眉头一拧,秦淮请人,还不曾有人敢拒绝,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太监竟如此胆大。 “东宫内侍这么多,难道就没有能侍候殿下的人?”王杨的脸色沉了下来,道:“况且厂公召见公公,定是有要紧事吩咐,若是公公不去,耽误了正事,怕是不太妥当吧。” 王杨这话虽然客气,可在杨清宁听来,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大人有所不知,殿下之前在冷宫吃了不少苦头,对咱家本就十分依赖,如今又经历一场大病,更是让咱家寸步难离,咱家实在抽不开身,还请大人见谅。” 杨清宁在赌,赌自己对张明华还有用,赌她会站在自己这边。 两人正说话,小柜子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公,殿下让您快回去,说身子不适。” “殿下身子不适?”杨清宁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转身就要走,却又想起了门口的王杨,道:“大人,殿下的身子要紧,咱家就不相陪了,告辞。” 不待王杨说话,杨清宁便急匆匆地往回走。 王杨见状闪身上前,伸手去抓杨清宁,却被小瓶子攥住手腕。 王杨认得小瓶子,知晓他是福禄的心腹,“公公这是何意?” “皇后娘娘说了,任何事都比不得殿下的安危。” 小瓶子虽然平时话很少,心思却十分通透,清楚怎么说对杨清宁最有利。 见王杨没有下一步动作,小瓶子退后一步迈进宫门,“关门。” 内侍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关上宫门,遮去了王杨的视线。 王杨看着紧闭的宫门,脸色变了又变,没再逗留,径直回了东厂。 秦淮半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手指还敲着大腿打着节拍,耐心地等着小绵羊被送上门,初见杨清宁,他就心痒痒,只是碍于福禄在,他不好做什么。今日又见杨清宁,那清秀的小模样,再次勾的他心痒难耐,忍不住想狠狠蹂躏他一番。他向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在得了空以后,便第一时间派人去找杨清宁。 脚步声响起,秦淮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王杨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兴奋地坐起身子,问道:“人可带来了?” 王杨单膝跪地,请罪道:“奴才办事不利,人并未带来,还请厂公恕罪。” 秦淮的脸顿时晴转多云,道:“为何没来?” 王杨如实禀告道:“回厂公,小宁子说皇后娘娘吩咐他,好生照看三皇子殿下,无暇抽身。” “好一个小宁子!”秦淮方才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愤怒,脸色沉了下来,道:“你多带几个人过去,务必将他给咱家带来,咱家还就不信,皇后娘娘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奴才来怪罪咱家。” “是,厂公,奴才这就去办。”王杨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躬身退出房间,他要让杨清宁知道知道,让他吃闭门羹的下场。 秦淮越想越恼,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扫在了地上,杯子被摔得粉碎,茶水也洒了一地。自打他做了东厂厂公,还从未有人敢拒绝他,杨清宁是第一个。 门外侍候的内侍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进来,利落地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又将地上的茶水连同茶叶清理干净。 脚步声再次响起,秦淮面色阴沉地看过去,见福禄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由神情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呦,今儿是刮的什么风,竟将公公给吹来了?” 福禄走到软塌前坐下,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这刮得什么风,还得问厂公才是。” 秦淮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公公这是话里有话啊。” 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哪能不明白彼此的心思,福禄不打算跟他绕弯子,直言道:“皇后娘娘让咱家给厂公带句话,小宁子动不得。” 秦淮脸上的笑意消失,不悦道:“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奴才,娘娘为何对他这般另眼相待” “因为三皇子殿下。”福禄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道:“殿下是皇上唯一的骨血,不出意外也会是将来的太子,殿下对小宁子的依赖,你我有目共睹。厂公若对他不利,殿下势必会记恨在心,若以后殿下得势,厂公以为会如何?” 冷静下来的秦淮回想起白日的一幕,凌璋让鸿吉给凌南玉启蒙,凌南玉却要求杨清宁陪同他一起上课,足以说明凌南玉对杨清宁的依赖。 “娘娘这是要扶植三皇子上位?”秦淮顿了顿,接着说道:“娘娘可是忘了那淑妃的死,可是娘娘一手促成,娘娘就不怕三皇子手握大权后,清算当年的事?” 虽然天下美人多的是,可若让秦淮放弃杨清宁,他还是觉得可惜,所以便撺掇福禄让张明华放弃凌南玉。于他而言,他是个没了命根子的太监,坐到他如今的位置已是极限,不可能再更进一步,所以及时行乐才是他现在最大的追求。至于以后,只要他把这个位置坐稳了,就没人敢动他。 “淑妃死时,三皇子不过三岁,三岁的孩童能记住什么,厂公可记得自己三岁时的事?”福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不过厂公所虑,也正是咱家所虑,所以咱家才要保住小宁子,让他为皇后娘娘所用。” 秦淮微微一怔,很快便明白了福禄的意思,道:“娘娘这是想让小宁子做她的细作,监视三皇子的一举一动?” “娘娘想要掌控三皇子,就要先掌控小宁子,这就是他的重要性,厂公现在可明白了?” 秦淮点点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道:“咱家明白了。” “宫里那么多奴才,厂公想要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算宫中没有,宫外也多的是。厂公要切记一点,权势是一切之根本,只要有了权势,其他也就都有了。” 秦淮清楚福禄的意思,虽然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甘愿,却不得不忍痛割爱,道:“公公放心,咱家知道该怎么做。来人。” 门外的内侍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去把王杨给咱家召回,以后任何人不许找小宁子的麻烦。” “是,厂公。”内侍领命,躬身退出门外。 福禄眉头微皱,道:“厂公又派人去了东宫?” “是。自咱家做了东厂厂公,还无人敢驳咱家的面子,咱家怎能咽的下这口气,便派人进宫,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给咱家带来。”秦淮没有隐瞒,他就是有恃无恐。 福禄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那是东宫,除了乾坤宫和坤和宫,地位最尊贵的地方,厂公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惊动皇上?” “皇上?”秦淮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你我都清楚,这南凌国真生的掌权人是谁,只要皇后娘娘不在意,咱家有什么可怕的。” “你别忘了,南凌国政权并非只在皇后娘娘手中,其他两方势力也在虎视眈眈,你如此肆无忌惮,就是在送把柄到他们手上。一旦他们利用此事攻讦娘娘,娘娘会如何?” 秦淮不以为意地笑笑,“咱家不是已派人去把人追回了吗?公公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福禄低垂的视线闪了闪,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又挂上了笑,道:“说的也是,确实是咱家小题大做了。既然事情已经说开,那咱家就先回去了,娘娘身边少不了人。”
285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