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佑安果然信以为真,颇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 “不过……”戚长璟马上接着说,“朕在这里,它不会踢人的,最多就是让你摸不到罢了。” “它叫追云,是一匹公马。” 听见戚长璟唤自己的名字,追云歪着脑袋看向戚长璟,蹄子不安地甩动,想要跑过来贴着主人,却被身后的太监们拉住。 直到看到时佑安慢慢走过来,追云立马警惕,甩着尾巴发出“呼哧呼哧”的鼻音。 时佑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追云鼻子上,轻轻摸了摸。 哇哇哇! 好滑! 戚长璟:……? 不是不能摸吗? 下一刻,时佑安就一边摸着追云的脑袋一边扭头得意哼哼:“谁说追云不让摸的?这不是很听话嘛。” 戚长璟将目光缓缓移向追云。 追云完全没看到自家主人的眼神,一门心思都在时佑安身上,蹄子欢快地“哒哒”前后走着,肉眼可见的十分乐意被摸。 “追云,你好可爱啊,”时佑安贴在追云耳边絮絮叨叨地表达喜爱之情,“还很漂亮!” 追云蹦跶的更欢了。 戚长璟黑着脸,上前几步扯开追云:“好了,天气太冷了,让追云也快点回去,要不然它也会冷的。” 旁听的几个太监:…… 您看看这来回蹦跶恨不得扑到人身上的马,像是冷的样子嘛? 时佑安信以为真,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把追云急的不行,硕大的马头往前使劲拱。 戚长璟递给太监们一个眼神,太监们心有灵犀,动作迅速地拉住追云,不顾它奋力挣扎,连拖带拽把追云带走了。 时佑安的眼神还紧紧黏在追云身上。 “怎么这样喜欢马?”戚长璟刻意岔开话头,“是因为身子弱,之前没骑过吗?” 这话戚长璟只是随意一问,时佑安却是忽然白了脸。 他张张嘴,然后又闭口不言。 然而戚长璟还是察觉出不对,神色愈发严肃。 在圣上逐渐严肃的眼神中,时佑安搓着衣角,硬着头皮开口: “……我骑过马……只是后来因为……嗯,我就没再骑过了。” 他说的模糊,却被戚长璟抓中了重点。 “因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其实佑安很喜欢小动物啦
第16章 怀抱 因为……”时佑安试图蒙混过关,“……只是当时落下病根,之后手上便使不上力气罢了。” 他匆匆拉住戚长璟的袖子:“我们快些回去吧陛下,我已经好困了。” 说着他还马上揉揉自己的眼角,似是真的因为困倦而睁不开眼睛。 戚长璟面无表情,伸手拢住时佑安的后颈,带着威胁意味捏了捏,肩头的雪随着他的动作扑簌扑簌往下掉。 “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文昌侯?” 后颈传来滚烫的触感,时佑安忍不住瑟缩地抖了一下,不敢直视戚长璟的眼睛。 “……是、算是吧,”感受到戚长璟平静的外表下隐约翻滚的怒意,时佑安终于还是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了,“……都是前朝的事了……” 前朝哀帝有一女,乃长公主,哀帝十分宠爱,封号玉华公主。 玉华公主喜欢吟诗作画,颇爱墨宝,常常在公主府办文人宴会,邀请京中一众有才之人聚在一起吟诗作乐。 那是前朝已经是风雨飘摇之时,哀帝不理朝政,也因此,那些个怀才不遇的青年才俊都纷纷投入长公主名下,盼望着能走出一条仕途大道出来。 时佑安本来作为文昌侯嫡子,是不必要出席这种宴会的,只是文昌侯远离政治中心许久,哀帝又常年不召见,文昌侯心里惴惴不安,便趁着一次宴会,让时佑安代表文昌侯府去搏一搏名声。 玉华公主的宴会每次都办的奇巧无比,时佑安去的那次,众宾客皆头戴面具,流觞曲水。 轮到时佑安的时候,他便写了一幅字,只是简单的“国色天香”四字。 由于戚凝和时佑安的祖父极擅书法,两人在世时便指导时佑安练字,所以别的不说,时佑安却是能写得一副与他个人外表极为不相符的字来。 因此,当宴会结束后,玉华公主看到四个劲瘦有力的“国色天香”四个大字简直喜不自胜,连忙打听那日宴会上写字的是何人。 只是宴会隐瞒人的姓名,只能从小厮记录的请帖中知道此人来自文昌侯府。 找不到人,玉华公主便直接入宫,央求自己的父皇下旨召人入宫。 旨意传入文昌侯府后,文昌侯自然喜不自胜。 但是他并没有让时佑安入宫。 戚凝离世后,文昌侯便对时佑安漠视了许多,看着自己这个容貌惊艳的儿子也算不上喜欢,反而时佑成为人圆滑,颇得文昌侯之心。 文昌侯属意让时佑成继承侯位,只是有时佑安这么一个嫡子压着,贸然让时佑成继承显然不合礼数。 也因此,当圣旨传入后,文昌侯便直接想了这么一个顶替之法。 让时佑成顶替时佑安入宫面圣,若能博一个好名声,之后再提继承也就顺理成章了。 时佑安虽然对父亲失望,可是对面圣一事并没有太大执念,也就默认了文昌侯的行径。 然而时佑成心思却要更歹毒一些。 计划虽然行的通,保不齐之后时佑安出门再说些什么,写些什么字,若是再传出去,只怕终归是要露馅。 面圣当日,时佑成临走前便派人绑住时佑安,将他丢进柴房,又把悄一关在地牢,除去一日三餐,不准他出去。 于是时佑成入京的整整十日,府上竟无一人发觉时佑安失踪。 当时正值深冬,十日未曾松开双手,再加上寒气入体,等时佑安被松绑之后,他的双手便再也不能提笔写字了。 单是握笔便会颤抖不已,又怎么有力气牵好缰绳骑马呢? 月光斑驳地洒在时佑安脸侧,耳边鸦青色的碎发猝不及防被戚长璟拂过。 下一刻,他便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时佑安眼神有片刻的茫然,后知后觉地伸手回抱住戚长璟。 “……是、朕的错。”戚长璟沉寂了许久,随后轻声在时佑安耳边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在乱说什么呀陛下,”时佑安哭笑不得,“这些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你不明白。 戚长璟眼神发暗,眼底泛起一层血色。 他若是、他若是能早些重生,重生回这些事情发生之前 ,玉奴何至于此? 哪怕他在重生之前,若能看的更明白些、若能…… 戚长璟闭上眼睛,生生咽下涌上的戾气。 “那些谣言……”戚长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沉静下来,“也是因为此事吗?” “嗯,”时佑安略点一点头,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当时时佑成对我很是提防,都是他散播出去的吧。“ 他脸上一片平静,倒像是对此事毫不在意的样子:“陛下,你别为我介意这些小事,你还要——” “不是小事。” 戚长璟忽然道。 “什么?” “不是小事,”戚长璟摸了摸时佑安的脑袋,“只要是玉奴的事,都不是小事。” 时佑安不好意思地笑了,脸色发红道:“陛下,你忽然这样说,倒教我……” 怎么能是小事呢? 戚长璟垂下眼帘,半遮着眼睛想到。 这辈子便是为你而来,谋反、登基……桩桩件件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 “朕会彻查,”戚长璟沉声道,“哪怕是聂随这种陪着朕打江山的功臣也听信谣言,可见谣言之危,毁你清誉,朕绝不姑息。” 他忽然想到那日聂随说的话。 ……御史大夫蒋庚年。 身为朝廷御史,竟然也会传此谣言。 . 次日,晨。 知晓圣上看重郡王殿下,礼部这几日一直着手准备着册封大典的流程,同钦天监一起定了个好日子。 刚下早朝,承乾殿点上龙涎香熏着朝服,顾忌着郡王殿下的身体,地上的地龙烧的旺腾腾的,戚长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龙袍也不觉得冷。 “……圣上,正月廿一正是甲辰年甲子日,宜祈福祭祀,正是册封的好日子。” 戚长璟递出礼册,还算满意地点一点头:“那便这个日子罢,立春之后,太后或许也能入宫了。” 礼部尚书低头称是,拿着礼册缓步退下了。 纪得全带着几个小太监把今日的奏折搬上来,挨个给圣上放好。 戚长璟随手翻开一个折子,刚看了几眼便皱紧了眉,“啪”的一声甩在地上。 小太监们吓的慌忙跪下。 纪得全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圣上的心意,弯着腰把奏折捡起,又小心翼翼地放回案几上。 诶呀,圣上发了火气,他也不敢上去劝啊! 若是宫里有个娘娘,此时端上来个茶水,能让圣上消消火也是好的呀!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纪得全的心声,这样想着,时佑安就高高兴兴地捧着一个盘子来看茶了。 余光看见时佑安,戚长璟倏地松开眉头,也不生气了。 “走慢些,小心摔了烫到。” 纪得全:…… 时佑安把茶杯放到案几上,竟是直言道:“我可看到了,陛下,你变脸变的真快,刚才还生气呢,这会儿又换了个笑脸给我瞧。” 戚长璟冷哼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行。” 听见这番评价,时佑安不大满意地翘起嘴巴:“哪里还行,我泡的很好的!” 他凑过来看了看刚刚摔在地上的折子:“陛下可别气坏了身子。” 提到折子,戚长璟眉眼又带着几分怒意:“嘉靖关都督蔡和春上奏给朕要人手,说嘉靖关兵力不足。” 他眯起眼睛:“兵力不足?边关无战事,哪里来的人手不足?他分明就是想吃个人头税!” 时佑安缩缩脖子:“……若是蔡和春是真的人手不足呢?” “嘉靖关易守难攻,对面就是漠北王庭,”戚长璟揉了揉眉心,“朕看重嘉靖关,派给蔡和春的兵力已是其他关守的十倍有余,他尤嫌不足。” “除非……”戚长璟看了一眼时佑安,忽然想到,“除非蔡和春有事瞒着朕。” “如此,唯有令蔡和春速回京城复命。” 可是嘉靖关距京城遥远,如今又是冬季,若是蔡和春有心推脱,戚长璟也无可奈何。 得派个人去接他。 ……该派谁去呢? 戚长璟脑海中兀的闪过一个人影。 “玉奴,你可还记得长珩?” 时佑安一片茫然,皱着眉毛拼命思考。 ……嗯,这谁? 戚长璟无奈叹气,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时佑安的额头:“是你小舅舅,戚长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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