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猎户虽然态度没这么激烈,也因为疲惫表情忿忿,弄得想上去帮腔的狗子都不敢说话。 他看了眼瘦猴,瘦猴表情差得可怕,闭着眼睛不停发抖,仿佛没听见外边这么大的争吵声。 再朝问荇那边看去,清心经发现他贼溜溜的目光,不友善地看过来。 被狗咬的不好记忆涌上心头,狗子咽了口唾沫,还是决定装作不知道。 “嘁。”熊子将压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挪下去,其实腿已经软了,可嘴还硬着。 上来的猎户是除了祝澈外最厉害的猎户,蛮劲特别大。 而且和祝澈不同,他脾气暴躁且家里没有老小要养,根本不会委曲求全惯着谁。 “不说了,不说了,都休息。” 休息。 其他猎户脸色更差了,谁都能说让大家休息打圆场,唯独吵到他们休息的熊子不可以。 “熊子,看这模样明天得下雨,你再继续影响我们休息,别怪我不客气了。”钱六终于忍不住,也插嘴道。 下起雨来要再有人明面上闹妖,可真就是人嫌狗厌了。 熊子没回话,默默坐回狗子和瘦猴身边。 明面上不能惹事,他可以暗地里对付问荇,只是在此之前…… “你们刚刚在干嘛!”对狗子和瘦猴,熊子简直是凶相毕露。 要是有人愿意帮腔,他也不会丢尽脸面。 狗子嘴角那点胡子抖了抖,硬着头皮扯道:“瘦猴他不对劲,我刚刚得看着他,分不开心。” 熊子这才注意到平时聒噪的瘦猴安静得可怕,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起来,将头埋在臂弯里。 如果熊子能看到瘦猴脸上表情,就会发现瘦猴正恐惧地扭曲了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刚就这样了。”狗子不着痕迹往外挪了挪,“他不说话,我也不敢问。” 瘦猴对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正陷在场噩梦里。 梦中,身处片乱葬岗里,乱葬岗鬼火萦绕,两个身上插着箭矢,七窍流血的鬼围着他,面露怨毒。 高大的兵卒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脸上逐渐扯出僵硬的诡笑,他们的骨头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 “你们…你们别过来!” 瘦猴手脚并用往后爬去,可身后居然是一堆白骨。 退无可退,他只能抬起头来。 见他抬头,两个兵卒脸上笑容几乎是同步加深,嘴要咧上耳朵去。 “我死得好冤啊……” “俺死得好冤啊……” “啊啊啊啊啊啊!!!!”瘦猴惊声尖叫,可没人能回应他的无助。 他眼前已经花花绿绿,头脑濒临崩溃,自然也没听到两个方才凶神恶煞的鬼在嘀咕着指责对方。 “大志哥,你别俺来俺去,这出来就不吓人了,我都想笑。” “俺也改不掉嘛,你刚刚那也不够凶,这人肯定是俺吓倒的!” 惊恐的瘦猴身体几乎贴在白骨堆上,他听不懂这两个鬼的话,可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救命,谁能救救他! 冰凉的触感贴在他的脖颈上,白骨堆里伸出一只已经白骨化的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和脖颈,力度大得仿佛立马会把他脖子拧断。 “滚,滚,别过来,别过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抽向白骨:“死吧……死!” 瘦猴还担心不够,又是狠狠一巴掌,甚至死命掰着白骨的指关节。 骨手似乎是被抽懵了,没有缩回去。 片刻后,骨手突然更加凶恶地扑上来,一巴掌抽在瘦猴脸上,抽得瘦猴厉声惨叫。 “你他娘魔怔了吧!” 这一巴掌下去瘦猴眼冒金星,眼前的鬼魂渐渐模糊,出现得是黑夜野地中的墨绿色,还有群神色诧异的猎户。 他捂着脸,嘴唇不规则地颤动,旁边是惊呆的狗子和暴怒的熊子。 “你刚刚怎么了,干嘛抽熊子的手。”狗子见熊子又要上手,赶紧拦住熊子。 “睡傻了也不能干这事啊。” 其他猎户非常不耐烦地看过来,凶巴巴的视线让他如坐针毡。 “我……”瘦猴视线这才清晰过来,他抓住猴子的衣角,近乎急迫地陈述,“我撞鬼了,真的撞鬼了!” “撞鬼?”狗子疑惑。 “我们都好还在这,你怎么能撞鬼,也许只是噩梦吧。” “不可能是噩梦,我没做过这种噩梦。”瘦猴突然激动。 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就好像两个小鬼真的带他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种狗屁理由都能编出来。”熊子朝他又挥了挥拳头,“我看你就是看我不爽,故意报复我。” 他只是想拍醒瘦猴,莫名其妙被瘦猴打了手又掰指节,力道还大得可怕,仿佛在刻意寻仇。 熊子越想越生气。 “我没有,真的没有。” “我就是见到鬼了,我以为拍我的也是鬼。” “谁是鬼?”熊子脸色倏地黑下来,“你想好了再说!” “不是说你说鬼,我是说我真的见鬼了。” 瘦猴语无伦次,几乎快要哭出来,“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信你个屁。”暴脾气猎户又忍不住了,粗声粗气道,“赶紧安静下来,该睡睡。” 真的没个消停,熊子刚安静下来,瘦猴又开始了,用的还是这种无聊理由。 瘦猴依旧情绪激动,但架不住猎户们表情越来越不友好,熊子和狗子只能合力架住他。 “真的有鬼…”瘦猴嗓子都喊哑了,可只收获到唾弃与幸灾乐祸的眼神。 熊子对着他骂骂咧咧警告,尚且没意识到不对劲,可狗子没那么蠢,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胆怯地看向问荇的方向,却和问荇平静的目光撞个正着,赶紧移开视线。 “恶有恶报。”问荇也收回目光。 他休息的地方离熊子他们最远,问荇慢悠悠摸着小黑狗的背,饶有兴趣地看戏。 “不做亏心事,哪有鬼敲门?” “你说不会真是有鬼吧?” 其他猎户不信,但祝澈是半信半疑:“可这么多人,怎么单就他出事。” “不知道,反正不对付咱们就是。”问荇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他们什么时候吵完。” 他想睡觉了,而且柳连鹊一向不喜欢看人吵架。 回去得好好夸夸林大志和郑旺,演技进步神速,但也得提醒他们,吓人要有个度。 这事可还没完,今天只是第一天,惊扰鬼怪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瘦猴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偶尔传出几句疑神疑鬼的咕哝声,掩盖在忽低忽高的秋风声里,猎户们终于得以放心休息。 时间缓缓推移,除去放风的猎户,其他人都进入浅眠之中。 进入山里不能沉睡,需要时刻保持自己高度警惕,才不会因为些小意外命丧黄泉。 问荇也不例外,他睡觉本来就浅,而且上辈子习惯了睡眠短,这辈子又和鬼怪打交道经常熬夜,对他来说睡觉中保持警觉并不困难。 随着他闭上眼睛,手里的篮子微微闪烁下光,随后彻底安静。 与此同时,祝家。 “清儿,早些休息。” 祝澈娘看着不停咳嗽小哥儿心疼。 祝澈不在家,她带着祝清去抓了些药给他喝下去,祝清的风寒这才刚刚好了点,可头疼横竖睡不着。 “娘,你睡吧。”祝清乖巧拉住被子,声音哑得像拉风箱,“我过会就睡。” “你这孩子……”祝澈娘刚要劝,突然听到窗户吱呀的声音。 这声音不似风吹,反倒像被人推开。 她瞬间警惕起来,祝清风寒,郎中说不能捂死被子发汗,她为了通气今晚没关死窗户。 孤儿寡母的,要是半夜有人进来偷根本没办法。 “娘,让我来。”祝清也听见了声,立马爬下床,熟练抓起根笤帚。 脚挨着冰凉的地,激得他不停咳嗽。 祝澈娘没多说什么,快他一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将祝清护在身后。 万幸并没什么人从窗子摸进来,只是刚刚被丢进一袋东西。 娘俩护着对方,小心翼翼走上前去。 “是肉!”祝清对食物味道极其敏感,可现在感冒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终于能闻到点香气。 见只是肉,娘俩这才放心点,祝清锁上窗户,祝母缓缓拆开麻布袋。 里面躺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看着都很新鲜,皮都没剥掉,像是今天才死的。 “是哥哥回来了吗?”祝清反应更快,兴奋地左顾右盼后又开始疑惑。 “可没见到他呀,而且他不是说要去好几天。” 祝澈娘心细,又在袋子里摸索了下,发现里面掉出张布条,这才微微放下心。 这种布条是祝澈给自家猎物做标记用的,祝澈前几年连轴转打猎,真到最忙那会晚上怕打扰家里人睡觉,会把带标记的猎物从窗口投进来,也不歇息就继续赶下趟。 这就是祝澈打的猎物,只是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提早带了过来,布条背面用黑色歪歪扭扭写着“祝收”二字。 她刚放松下来,就听见小儿子兴奋地喊:“娘,这里还有山栗子!” 几颗刺球滚在桌角边,不仔细些险些被看漏。栗子球个个饱满结实,一看就是专门筛过的。 “应该是哪个猎户有事下山,顺路帮忙带下来的,得让阿澈好好谢谢人家。”她松了口气,眼中带着笑意,“清儿,明天给你炖鸡汤。” “板栗先放着,风寒好了再吃,给你哥哥留些。” “我不想吃鸡汤,娘,这么好的鸡还是拿去卖钱吧。” 母子俩的声音隐隐从窗里传出,三个兵卒静静地站在窗外。 “得亏阿旺这学得三脚猫字写出来还能看。”王宁叹了口气。 “找能写上字的炭块可浪费时间了,就说不能拿血写上去,把人家孩子吓到咋办。” “想俺娘了。”林大志垂着头。 “我也是。”郑旺声音闷闷得,“现在想想,我之前就不是东西,这小哥儿比我懂事多了。” 看到这副温馨场景,他俩已经完全没了拌嘴的心思。 “你们在干嘛?” 进宝的声音没好气从背后传出来。 他刚才把问荇的栗子安顿好堆在厨房,带着空箩筐来和兵卒们汇合。 天知道他半夜拖着一筐子刺球回家在路上怕被人发现,过得有多胆战心惊。 “箩筐掏干净了,待会你们送上山去,我就不管了。”进宝把箩筐轻轻放在地上。 为了不妨碍问荇去摘山货,他们需要让问荇明早在交箩筐的地方取走箩筐。 “又要去一趟!” 郑旺哀嚎地抱着自己的腿,林大志配合地弯下腰开始哼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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