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怕过坏规矩?” 柳连鹊声音不疾不徐。 “当然不怕,这不是怕坏了夫郎的清誉。” “你昨日非要说自己放灯无趣,要人作陪的时候,还对此只字不提。”柳连鹊拍了拍他的肩,方才同乘一舟没感觉,现在被问荇靠得有些不好意思。 “起来。” 虽然清楚船舱被贴着符咒的黑纱和竹板罩住,眼力再好的人也看不见里头光景,可柳连鹊的心依旧悬着。 “不起。”问荇干脆把人顺势搂住,“你听,外头是什么声音?” 柳连鹊依言侧耳细听,如实回答:“是爆竹的声音。” “我还听到了百姓们的议论声。” 问荇坏心眼地道:“他们说柳少爷怎么不在,那赘婿放河灯好端端的,怎么也不见了?” 柳连鹊的手指局促地颤了颤,态度比方才强硬了些:“松手。” 他们缩在角落里搂搂抱抱,总有种在大庭广众下胡来的感觉。 问荇仗着爆竹声铺天盖地,依旧没规没矩说着胡话:“人家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唔唔唔!!!” 他委屈地看向柳连鹊,被捂住的嘴说不出半个清楚的字。 “松手。”柳连鹊气息略有不稳,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你能听见外边百姓议论声,就该当心自己说话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们又不是在偷……” 感受到柳连鹊半威胁半哀求的目光,问荇讪讪住嘴:“好吧,不说就不说。” “不过其实我听不见外边他们说什么,爆竹声太响了。” 问荇这才慢吞吞收回手,和柳连鹊勉强分开半寸距离。 “我知道。” 天气还不算热,柳连鹊却莫名有些燥,他端起茶盏抿了口,纷乱的心虚平复下些许。 “那你还让我松开。” 柳连鹊眼中带了笑:“不是怕人看见,只是觉得你不害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没有道士的消息传来,说明画舫那头一切顺利。 两人点上灯,围着船舱里的小炉,竟然忙里偷闲得了能消磨的时间。 “果真长明动作不会太快,但往后几日,依旧不可掉以轻心。”柳连鹊剩了些心思,分给该操心的正事。 “问荇?” 柳连鹊侧目,发现问荇正盯着罩住船舱的黑纱发呆。 “是太闷吗?” 他其实很少见爆竹,也对此不算感兴趣,但问荇向来是喜欢热闹的。 “不是。”问荇收回目光,添上灯油,语调稀松平常,“只是在想我们上辈子的缘分有多少。” “十年百年,还是说更多?” 多长的缘分,才能让他们这辈子又得同船渡,又能共枕眠。 只是若说的太直白,柳连鹊怕是又得羞了。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若真是你口中的那套说法,怕是我们得从蹒跚学步认识到垂垂老矣,并且中途从未分开。” 柳连鹊微愣了下,不同刚才一般觉得难以启齿,而是认真地答:“但我更觉得当下的缘分,只归于当下。” 问荇其实理当也知道,牵引他们走到一起的,从来不是什么前世今生,而是他们认识之后的每分每秒。 爆竹的声音歇下去好一会。 问荇久久不答,反倒岔开话题:“看来爆竹是放完了。” “我方才数着,还差最后一次。” “夫郎记性这么好?” “习惯而已。”柳连鹊失笑,“你若是想去看热闹,去船舱外还来得及。” “不去。” 昏暗的烛光下,问荇面上的表情令柳连鹊也看不分明。 “你又不随我看,我去有什么意思。” “你也知我出不去。” 柳连鹊心漏了一拍,接着道:“你现在若是不去,最后次放爆竹也该……” 他虽然这么说,也清楚自己的心思。 他并不想让问荇走。 “我知道你出不去,所以我在这陪你。”问荇打断他的话,面上不明晰的表情转瞬即逝,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手指挠了下柳连鹊的掌心,像猫咪舔舐般轻柔。 “虽然我夫郎总要推开我,还要我松手别碰他,但总比破爆竹要紧。”问荇眼珠往左偏了些,语气变得酸溜溜。 “明明家里待我这么好,到外边我就上不来台面喽。” 外头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间混杂着硝石发热的滋滋作响,还有岸边含混不清的熙熙攘攘。 柳连鹊没像往常一般反驳,只是微抿着嘴,似在思量什么。 琉江沿岸的气氛随着爆竹炸裂的速度愈来愈烈,等到爆竹炸了不知道几百下,也不过是过去短短片刻。 问荇的唇上贴了湿软的触感,又在爆竹声音渐弱时及时抽离。 船舱外的爆竹声彻底消失。 “夫郎这是作什么?”问荇摸了摸嘴唇,上边似乎还有柳连鹊的余温。 不似不久之前还冷冷冰冰,那是属于活人的气息。 “有些话同你讲,你听不进。” 什么别说自己上不去台面,别在外头胡来,说一次问荇忘一次。 柳连鹊眼神躲闪了片刻,直直和他对视,强装镇定道:“左右我也不是给不了。” “原来夫郎是这么想的。” 问荇忍住笑,委屈地重重叹气。 “原本我还很感动,可夫郎这么一说,倒显得是我无理取闹了。” “但是我今晚在外头放灯,整个漓县可都看见了,夫郎要是想休了我,我可会闹得更厉害。” “说说看,你要如何闹?” 柳连鹊被他说的险些失语。 “我去县衙那击鼓鸣冤,说你抛夫弃子。” “你哪来的子?”柳连鹊噎住了。 “嗯……现在是没有。” 问荇一本正经:“实在不行,进宝也算个。” “别胡说,县衙的牛皮鼓都是柳家所捐,况且你去击鼓鸣冤,头疼的该是谢韵公子。” 柳连鹊不轻不重看了他眼:“我从来没提过要休你。” 都是问荇戏瘾大发。 “那就好。” “我要是被休,出去估计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肯定没其他少爷看得上,柳大少爷还是和我凑合着过……” “吃点心。” 一块茶糕强硬塞进他嘴里。 问荇真是长本事了,现在连吃的都堵不住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你不能抛夫弃子做负心汉! 鹊鹊:我是如何抛夫弃子? 小问:你不给我抱。 鹊鹊:… 小问:你凶我。 鹊鹊:…… 鹊鹊:吃点心,我喂你。 —————— 进宝:?我哪来的新爹O.o!
第271章 不详之信 有官差盯着,纵然柳家也不能游江到太晚。 过去堪堪两个时辰,画舫拖把江水拖出两道波纹,逐渐消失在百姓们的视野里。 岸边灯火也随之熄灭。 “这就结束了?” “当然,你不看游船都走了,反正明个还有。” 意犹未尽的百姓们明日还要忙生计,瞧见没了有意思的戏看,也没想象中高门大户争斗的模样围观,渐渐都散开去了。 今日最开心的,莫过于沿江叫卖的小贩。 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美滋滋收起空荡荡的篓子,迈着快步消失在小巷子里。 也不知明日还有没有这么好的生意。 问荇一张张揭落贴在船舱夹板里的符箓,整齐叠好后递给“姗姗来迟”的道人们。 “多谢诸位。” “不谢。” 两个本该划船的道士目光游离。 总觉得问荇这话是在谢他们识趣让开道,而不是谢他们帮忙布置符咒。 绑在岸边的小船晃悠悠,小心踏上岸,不远处的柳树下,倚靠着个熟悉的身影。 谢韵头上别着淡黄色的绒花,是过时的款式,她身上的襦裙已经有些不合身了,像是太久没穿导致的。 她长着堪称可爱的面容,但常年都是副严肃冷漠模样。 现在也不例外。 “小姐。” 夜里江边风大,贴身侍女躲在她身后替她撑伞,低下头不敢看前方。两边的几个家丁面面相觑,都露出为难模样,尤其是柳家这头的家丁。 谢韵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无论什么身份夜里会自家男丁,他们心里都过不去坎。 “劳烦帮我转交件物品。” 谢韵倒也没往前走,只是把手中一个包裹递上去。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我才要亲自来。” 她面上沉静,意味深长看了眼两人的方向。 “告辞了。” 没等对面开口,她已经如同片风中半干的落叶般,翩然飘走。 柳连鹊接过家仆递来的布包,传到问荇手里。 掂量着重量,里头似乎是只有纸页。 是什么线索急得谢韵衣服都来不及换,还重要得不惜晚上亲自到岸边堵人? 问荇攥紧手里的布包。 “立刻启程。” 柳连鹊也知含糊不得,利落地吩咐车夫。 “是!” 在马车上,问荇借着柳连鹊举起的微弱灯火,接着研究手里包得四四方方的布。 谢韵为了防人偷看,这布包缠得已经难打开,归家后用刀划破更为方便。 只能回家再看了。 事不遂意,柳连鹊脚刚挨地,就听到柳夫人派的人喊他过去。 “我还有要紧事办,能否容缓到明朝?” 家仆恭敬:“夫人说了是要紧事,最多耽误大少爷一刻钟时间。” 话到这份上,柳连鹊也不好接着拒绝:“你在外面候着,我交代两句就出来。” 家仆依言退出去,给他们关上院门。 柳连鹊不放心地看向问荇。 “谢公子给的件包裹上有很轻的怨气。” 怨气? 问荇怔愣片刻,从抽屉里娴熟地抽出张符箓。 果不其然,那测怨气的符咒碰到包裹上,发出了浅淡又忽明忽灭的光亮。 “我知道了,夫郎你忙。” “若是遇到异常,等我回来再启封也不迟。” “好。” 听到问荇应声,柳连鹊这才快步推门而出。 问荇点亮卧房里所有能点的灯,随后将镇压小鬼的符咒压在左手下,右手拿着把随身带的小猎刀。 一刀下去,纠缠得难分难舍的布包碎裂,露出里头些皱巴巴的信纸。 谢韵是个极其心细的人,可这叠信纸却放得极其匆忙。 上面染了墨迹的纸压在最上面,字迹仿佛刚刚干透,是谢韵写给两人的话。 ————今夜县衙牢房之中,肇事的屠户突然有异,幸当值者发现及时,派两位郎中前去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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