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脑子都是一群柳家下人奚落问荇,问荇因为死了媳妇,只能低头受委屈的模样。 岂有此理。 他顿时觉得手里的饼都不香了。 …… “问公子,今日的午膳可还好?” 和园接待贵客的卧房里,下人们恭恭敬敬退得离问荇三步远,手里举着托盘,就等收走碗筷好赶紧离开。 今日的午膳是翡翠珍珠肉圆白玉汤和茄盖肉,还有碗珍珠米、虾油、葱花和鸡卵炒的炒饭。 问荇点点头,眨了眨眼,受宠若惊道:“很好,多谢了。” 两个下人打了个寒噤:“您,您太客气了。” “还有件事。”问荇诚挚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下人,“我不知能不能说。” “外头那些是我兄弟,我希望他们也能吃好些。” “只要问公子吩咐,那自然可以!” 柳家下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终于熬到问荇慢悠悠吃完饭,他们飞快地收拾好桌子,匆匆行礼后头也不回离开。 两人狼狈得差点连门都忘了带,还是问荇好心提醒他们:“劳烦关个门。” “是,是。” 下人们冷汗涔涔。 走出去段路,高个的阴着脸埋怨矮个的:“你怎么忘了关门,要是惹着他,可有你好受的。” “你不也害怕得要命,把这事都给忘了,” 矮个的回过神来,犹犹豫豫道:“其实我觉得问公子人挺好,怎么就……” 长得好看,性子也好,怎么就被传得如同妖魔鬼怪。 “你懂什么?” 高个的咬着牙:“和善有屁用,之前对付他的没一个好下场,都要倒大霉。” “保不齐他命就是这般,寻常人惹不得,惹了就要遭报应。” “这倒也是。” 说起神神鬼鬼,矮个脸色青青白白:“你说会不会是大少爷在……” 据说这种冲喜的赘婿或者新嫁娘,可能会引得死人不愿去投胎,缠着他们一辈子。 “别说了!” 高个狠狠冲他影子碎了两口:“不管咱的事,咱们老老实实送饭就行。” 身处和园,柳家暂时没有禁问荇的足,他得以披上厚重到足以遮住脸和身形的衣裳,在和园里四处走动。 伙计们已经开始挂灯笼铺毯子,问荇时不时停下来帮些忙,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和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处是没顶的地方视野开阔,有顶的地方也不少,的确很适合摆筵席,也没什么能藏住的秘密。 柳家这些年经常在和园里招待外宾,谈的都是大生意,据说和园就和有神明庇佑似得,但凡在此处谈生意十拿九稳,是块庇佑柳家的福地。 这事已经不算秘密,他们来时听漓县的百姓都会谈起。 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只有一处,问荇觉得奇怪。 往里走,园林里头有处偏僻楼阁圈出个小院来。小院里有口井,被堵得严丝合缝。 井可以聚财的,许多人家都会在院子里修井。 可井上边有个把井口遮盖严实的石井锁,瞧着已经有些年头。 井锁可不是常见之物,经常是有人投了井,或者井不干净,才会选择修井锁。 但这些都是他听柳连鹊说的,柳连鹊也是从书上看的,究竟井锁有没有这种功效,尚不可知。 他多留了个心眼,晚上同来送晚膳的下人们再问了些和园的事。 “和园是好地方,十多年前建的,建好后柳家财运就没停过,但是具体为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应当就是地方好。” 下人们说的和百姓谈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下人们说话磕磕绊绊,好似担心被问荇抓住话柄。 问够和园,问荇有意无意提了要回柳家。 “我想去柳家见见柳夫人,许久未见她,牵挂她的身体。” 下人们神色顿时凝滞,用眼可见紧张起来:“这……我们替您去问问夫人,若是她觉得有必要,再带您去。” “夫人她身子其实硬朗着,劳烦问公子关心了。” 那就是不让去。 柳家执意要把他留在和园,是柳家里出了事,还是柳家在布局? 问荇敛眸,不动声色道:“麻烦了。” 大户人家用晚膳时间早,问荇吃完饭,进宝他们还不能出来。 问荇先来到掌柜和伙计们休息的屋檐下。 “我们今儿饭居然还不错,肯定是多亏了问小哥。”阿明喜笑颜开,丝毫不在意被凛冽寒风冻红的脸和鼻尖。 他也去过其他大户人家,哪会给来帮忙的厨子伙计吃这么好。而且他们中午还吃素,晚上又吃肉又吃蛋,肯定是问荇帮忙了。 “你们放宽心,吃好些才有精力干活。” “我们其实挺宽心,只是难为问小哥了。” 阿明同情地看向问荇,关切道:”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没,好吃好喝,还给住带暖炉的屋子。” “嗐,你可要小心。”阿明严肃,“他们肯定要欺负你的!” “哦?那你说会怎么欺负。”问荇失笑。 “你是该小心些,这些下人精明着。” 许曲江幽幽站在伙计们身后:“怕是会挑拣你的一举一动,报给柳夫人,让她责罚你。” “这是有可能,但只是报给柳夫人,未免也太轻了些。” “还有还有。” 阿明神神秘秘道:“保不准会对你下手,半夜把你蒙在被子里打一顿!” “柳家应当还想要颜面,干不出这种血腥事。” 真要杀他也得等迎春宴过去。 阿明语塞:“那,那还可能往你屋里塞哥儿!” 问荇无语凝噎:“为什么要塞哥儿?” “你别不信,我可听说过有些坏心思的,就这么欺负赘婿坏人清白。”阿明振振有词,“你也没娘家保护,万一让迷药药倒,早上醒来床上多个哭哭啼啼的漂亮哥儿,哪里说理去?” 问荇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晚上把窗户封死,不点安神香睁着眼睡,你看行吗?” “这样倒是安稳。” 阿明这才放宽心。 眼瞧着话题都要歪到西天去,许掌柜临时被账房喊走也没法过来制止,问荇赶紧借口犯困折回屋里去。 “问小哥,晚上千万别睡死————” 问荇提着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柳家的地盘睡死,他怕是嫌自己命长。 孑然一身走到青石板铺的路上,耳边呼啸的冷风渐渐变小。 和园里头的路比柳家好找得多,他走了几步,愈发觉得怪异。 为何前头是楼阁,他记得不应当是处庭院么? 身上一个鬼也没带,问荇攥紧手里的灯,又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腰间的香囊微微抖动了下,发出极淡的光,但被灯笼纸衣的红光遮掩得彻底。 问荇再贴着墙往前走,还是只能看到楼阁和楼阁边上,院子正中间的井。 他遇着鬼打墙了。 晚上看不清,但问荇白天路过过这儿,很清楚地记得那井上扣着沉重的井锁。 再接着乱窜只是消耗体力,他利落放弃直着往前走,而是朝着井边走去。 怀中能察觉的祟气符咒开始轻微地响动,依照之前的经验,他这次遇着的鬼很弱,恐怕最多是个执念。 问荇下意识要攥紧腰间的香囊,却在指尖碰到香囊的一瞬僵住了。 香囊在发烫,热意刺激着问荇的肌肤。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处?” 稚嫩的声音突兀响起。 问荇猛地抬起头,瞳孔微缩。 一个俊朗的青衣少年坐在井沿,正在戒备地打量着他,但言语间并无恶意。 他下半身是半透明的,脚压根就没有,说话间也无邪祟和小鬼该有的阴森与压迫,看起来就是缕普通的残念。 问荇提着灯,站在少年几步外的地方。 少年发觉他没有恶意,也略微收敛起了敌意。 “请您快些离去。” 少年瞧着也就十一二岁,板着脸说话却有模有样。 他发现眼前好看的男人露出复杂的神色。只是男人手里的灯太刺眼,刺眼得让他浑身不适,难以解读这副表情究竟是何意。 哐当。 问荇将灯利落扔在了地上,四周重新归于黑暗。 “你不认得我?” 穿过夜色,少年终于看清楚了问荇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中堵得慌:“我对公子并无印象。” 问荇注意到自始至终,少年都没离开井边。 他往前走了几步,瞧见残念骤然警惕,眉心红痣都隐隐发光,才停止脚。 “连鹊。”他同少年的目光对视,企图看到少年眼中一丝突然多出来的情绪。 可惜没有。 “连鹊……是何人?” 残念露出茫然模样,实话实说道。 “我不认识公子,也不认识柳连鹊。” “那你叫什么名字?”问荇心中讶异。 “我不知。” 残念低下头,拒绝再向问荇透露消息,任凭他怎么问,都固执地咬牙不松口。 腰间香囊响动愈发剧烈,连带着铃铛清脆作响,问荇往后退了几步,香囊才渐渐安静下来。 “不说也行,那我明日来找你。” 如果还能寻到此处的话。 少年呆愣,他完全没想到问荇会这么做。 学到骨子里的礼教让他克制住面上表情,也克制住询问眼前男人的欲望。 他犹豫了下,抬手泛出点点荧光。 破损的灯具无法被修补,但里头的蜡烛居然泛起青色的光,忽明忽灭,随时都会彻底消失。 问荇捡起灯笼:“多谢了。” 残念垂下手,顾左右言他。 “往后别来了。” 问荇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模糊,灯笼里微弱的鬼火也骤然熄灭。 “大人,大人!!!” 进宝焦急地凑上来:“你还好吧?” 问荇无神散大的瞳孔慢慢汇聚,进宝才松了口气。 “大人你可吓死我,你刚刚鬼打墙了。” 他醒来后发现问荇不在,其他小鬼也暂时出不来,就自作主张溜出来玩。 结果就看到犄角旮旯里问荇傻站着把灯都摔了,凑近发现居然有鬼在作祟。 柳家就是邪门! 他叽叽喳喳:“还好我会破鬼打墙,对面那鬼好像也不厉害,已经跑了……大人?” 问荇脸上带笑看着他,可眼中没有笑意。 “大人……” 进宝小心翼翼。 “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事。” “你破鬼打墙的时候,有没有伤着那个致使我鬼打墙的残念?” “没有。”进宝练练摇头,“他貌似也没啥恶意,而且给我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我就没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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