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陡生。 柳连鹊眼中的青色重到盖过了瞳仁。 “他醒了。” 问荇手腕上出现了一股极大的无形之力,几乎在同时,鸽子的翅膀一重,神像眼中的绿色突然变为赤红,原本禁闭着的嘴突然张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獠牙。 刚刚慈眉善目的佛像转瞬间变成了罗刹模样,屋内的四盏灯也从暖色变成鬼火的冷色。 “咕!” 凡鸢躲闪及时没受伤,但还是因为受惊不慎出了声。 “什么声音?” 鸽子发出的响动细微,可老人却察觉到了,他厉声斥道:“谁在里面!” 问荇脸色微微沉下,借着柳连鹊的力默不作声退后两步。 他身上探查鬼踪迹的符箓抖动发烫,他将其抽出衣服时,符箓已经灼烧得里层衣物焦黑。 “我的手怎么了!!” “为什么,姐姐,我害怕,我害怕……” “会死吧,肯定会死的。” 铺天盖地的怨气弥漫开来,周围响起孩童的笑闹声、哭声和惨叫声,狮头口中的圆环剧烈地晃动着,声音宛如无间地狱传出的催命咒。 柳连鹊拦在问荇面前,眉间的红痣几乎要淌下鲜血,原本无形的怨气在他注视下均显出实体,也远没方才凶神恶煞,只敢在两人周边转圈而无法往前。 长生的情况比问荇更糟,眼下的失态过于严重。门口遇到麻烦,他又得解救凡鸢,分身乏术,只能先拍出两张符替问荇解围。 符箓的蓝色转为红色,他的眼睛剧烈地疼痛,鲜血缓缓从右眼处流下来。 短暂失明前的一瞬,他看清楚了那诡异罗刹的面容,直直撞在他脑海里。 是他师兄的模样。 谢韵反应够快,意识到情况不对将长生给的符咒往前一拍,眼前景象迅速变换,瞳仁微微阵痛过后,入眼的景象恢复了正常。 她靠在墙根处大口喘气,也顾不上什么该不应该,从长生手里粗暴抽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符咒拍在长生面前,挽救了长生濒临失明的右眼。 “谢谢……” 长生捂着眼睛,抽疼地不住嘶声。 凡鸢也终于趁乱逃出来,除去落了几片毛没受伤,耷拉着脑袋缩在长生怀里。 长生安抚地拍了拍它,心情却极其沉重。 是他故意全须全尾放走凡鸢的,这算什么? “快想办法救问荇。” 谢韵不停眨着酸疼的眼睛:“他怎么还站着不动?” “滚出去,滚出我家,滚出去!!!” “你是不是来抢他的,我就知道,你们都要抢走他————” 老县丞正在狂躁地吼叫着,问荇退了两步后站在原地,宛如具僵硬麻木的雕塑。 两边邪祟博弈,左右是动弹不得,问荇埋下心头的担忧和焦急,闭上眼睛仔细捕捉那些杂乱声音里熟悉的几缕。 他肯定在哪里听过这些声音…… “姐姐会保护好你们。” 他睁开眼睛,眼前正好掠过丝凝聚出实体的怨气。 ————姐姐会和你们在一起的。 是她。 思路清晰起来,问荇侧耳细听,又听到了几个熟悉的稚嫩声音。 慈幼院孩子们的怨气为什么会在县丞家里? 这次肯定是找对人了,但怎么把葛县丞带回去还是个问题。 柳连鹊发出闷哼声,动作迟疑了一瞬。 他也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来自一缕最最细微的怨气。 “为什么我做得不够好。” “娘,我会教好弟弟,您别难过。” “抱歉,我不该如此莽撞……” 稚嫩的声音逐渐成长,从幼童变成少年,无措和惶恐伴随始终。 他不自觉伸手,还想要捉住那丝缕过去的自己,可偏偏就是这丝丝缕缕的怨气不肯久留,轻巧地远去,又遁入了门里。 “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的错。” 最后那点余音散去,柳连鹊眼中已经布满血丝。 “你猜猜我把这些告诉他,他会不会为了你再次犯险?” 一道声音直直灌入他耳中,柳连鹊抱着头,眼中全是痛苦不安。 察觉到柳连鹊的状态逐渐下落,问荇狠狠咬着舌尖,血腥味溢满唇舌,终于能够挪动脚步。 还不够,眼下他们必须全身而退,其他都不重要。 没有犹豫,他的指尖掐上掌心,生生将手掌掐出血来。 鲜血从问荇的指缝滴落,他闻到问荇身上血腥味,柳连鹊比刚才更加躁动不安。 他烦躁地从喉中发出闷声,鬼态愈发明显,手里的动作也粗暴起来,挥开阻碍问荇的怨气。 可他却没随着问荇一起往后退,他有还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个完整的,不匮乏感情,不残缺的自己。 问荇吸了口气,终于能活动关节往后退去,越来越快,就像把脚拔出了淤泥。 他终于能开口说话。 “连鹊,回来。”他声音嘶哑,喉咙里也全是血腥味,重重咳嗽了两声。 “问荇!” 长生和谢韵一左一右掰着问荇的胳膊,拼命想让他再往后退几步,彻底脱离宅邸的影响。 问荇死死盯着前方,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发明显,又重复了遍:“连鹊,回来!” 长生以为是怨气缠得柳连鹊分身乏术,掐诀念咒,萦绕着的黑气立刻驱散了大半。 可问荇知道不是,柳连鹊的模样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闭了闭眼,近乎哀求道:“你先回来。” 柳连鹊分明能抽身,可他只是转头看了眼问荇,眼里闪过丝眷恋。 随后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义无反顾转过头。 砰! 木门碎裂,青蓝色的光摧毁一切碍眼的物事,卷进这间弥漫铺天怨气的宅邸。 他不会走,但他有必须厘清的事,必须保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坏东西:来骗骗脑子不清楚的邪祟。 鹊鹊:哦,我拆你屋。
第143章 以身犯险 随着门上的狮子铜环崩裂,门也轰然开启。 苍老的面庞咱现在他们眼前,那深陷下去的、发黑发紫的眼眶看得谢韵不自觉倒退两步,心中涌起不妙的感觉。 柳连鹊仿若没瞧见他,径直朝着虚掩门的卧房走去,披散的长发自下而上燃起青蓝色鬼火。 邪祟踏过的地方,碎石碎木皆化为齑粉,铺天盖地的祟气席卷而来。 老人惊恐地看向柳连鹊的方向,连连摇着头:“不能进去。” “你不能进去!!!” 他脸上狂热又谄媚,目呲尽裂,柳连鹊的一举一动都是在玷污他心中神明,他的一切。 柳连鹊终于舍得分点眼神给他,空洞的目光不轻不重扫了眼老县丞,老人身上的黑气尖叫着散开。 随着柳连鹊视线移开,葛仕如同一具失了线的悬丝傀儡,软绵绵榻下身子栽倒在地。 趁着长生和谢韵都在愣神,原本虚弱的问荇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就挣脱开他们的手。 “问荇!” 长生闭着受伤的眼,急道:“你不能去————” 柳连鹊作为邪祟尚且能自保,问荇个凡人该如何面对宅邸内可能恐怖得过柳连鹊的邪祟? 可问荇充耳不闻,闯入宅子的动作比方才的柳连鹊还要利落。 他只有几张符箓傍身,可柳连鹊在里面,他无法冷静下来坐视不管。问荇看得分明,那些具象化的怨气都在试图往柳连鹊的身上钻,暂时没有得逞罢了。 藏在血玉里的怨气柳连鹊都无法承受,更何况是眼下千丝万缕的怨气? 眼睁睁看着问荇也冲进里屋,长生又急又气,本想跟着冲进去,卧房的门却轰然关上。 他明白除了尽量帮忙祛除怨气,其他也无计可施。 谢韵上前探了探老县丞的鼻子,还有呼吸。 她松了口气:“还好没落下人命。” “落不下,但他也活不久了。” 长生点住葛仕发黑的印堂:“寻常人三魂七魄,他有四魂七魄。” “有人分魂趁虚而入,影响到他的决策思绪,他才会变成如今这般傀儡模样。” 谢韵现在是彻底信了灵异神怪之事,她只想赶紧结束眼下的混战:“那他清醒过来能否让屋里的鬼消散?” “我试试清除出这多出的人魂,但需要些时间。”长生疲惫地眨了眨没受伤的左眼,“若其中的邪祟听命于那一魂,把多出的人魂驱散即可让邪祟安宁。” “但是他们必须要撑住。”他喃喃自语,“否则真会死在里面。” 问荇,柳连鹊,你们千万不能死在里面。 “他们?”谢韵诧异,“所以问公子身畔是还有其他鬼?” 长生点点头,顾不得解释太多,坐在地上闭上眼,开始驱散多余魂魄。 里屋。 问荇一脚踢开横在门口已经碎裂的碗,攥紧手中的符。 黑色的怨气还在缓慢朝着柳连鹊涌去,他的情绪也愈发不安。 拜访着邪物的供桌上,赤红色的双目,已经没有人形的恶鬼悬浮在空中。 它浑身上下器官好似拼贴而成,更像个不堪入目的肉团,赤红色的眼睛凶巴巴盯着柳连鹊看,不时发出威胁的吼声,和柳连鹊过上两招。 柳连鹊并不惧他,手中汇聚起青色,径直朝他冲来,两种颜色扭打在一起。 问荇被气浪冲得险些呕血,他捂住嘴观察四周,源源不断的黑气在屋里冲撞,小部分朝着柳连鹊身上钻但被柳连鹊排斥,大部分都在朝着邪物汇聚。 他飞起一脚踢翻身畔冒出黑气的油灯,试图破坏掉屋里摆出的阵法结构。 这招奏效,邪物本想和柳连鹊扭打在缠斗,灯座翻落后,那张扭曲模糊的脸上显现出强烈的畏惧,哪怕只有短短一瞬。 随后邪物喘着粗气,咆哮冲向试图打翻另个灯座的问荇。 柳连鹊这才注意到问荇跟了进来,混沌的脑海中涌入一丝清明,本来已经快要趁虚而入,钻入他灵体的怨气瞬间分崩离析。 他眼中只看到问荇朝他过来,原本好看的睫毛上沾着血,手背也蹭出淤青。 “问荇,出去。” 柳连鹊一把抓住邪物的脖子,力道大得可怕,咬牙又重复了遍:“出去!” 问荇咬着牙摇摇头,拼尽全力用身子撞翻供桌:“要么我们死在这里,要么你和我一起出去。” 已经略微腐烂散发着酒香的贡果落在地上砸得稀烂,烛台也和蜡烛身首异处,发出可怜的响动声。他被撞得生疼,却依旧不顾撞出的青紫爬起身来,继续要去破坏地上的邪像。 这是寄生邪像的鬼,邪像才是它的根本,必须毁掉它。 “啊啊啊啊啊!!!!” 眼见寄身之处要被毁坏,邪物彻底发了疯,挣脱开柳连鹊的束缚。灵体浑身是伤,凶狠地生扑向问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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