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连鹊的状态不对劲得可怕。 他眼中青蓝色的光几乎要溢出来,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样子,负面的情绪几乎要从他身上溢出来。 有悲伤,有不解,也有愤怒。 问荇心里咯噔一声。 放到平时柳连鹊肯定不会把进宝的话想歪,更何况他其实知道有问丁这号人在。 可现在柳连鹊成了邪祟,看样子也确实想歪了。 之前的邪祟只出现在田头,自从问荇老老实实听话不再大晚上出门干活后,每次都是遇上清醒着在家里的柳连鹊,他几乎可以断定柳连鹊状态的切换与他所在的地方有关。 可现在突然出现了异常状态。 要么是之前的推测错了,要么是节外生出了什么枝干来。 柳连鹊失联了一整晚,现在居然变成邪祟出现在了家里。 这难道就是长生的预言? 没等到问荇往下细想,柳连鹊抬眸看向他,眼中的戾气略微消散了些:“夫君。” 他的声音比往常低,吓得前脚刚迈进门的进宝立马缩回脑袋,非常明智地将场子留给了问荇解决。 “她是谁?” 没等到问荇开口解释,柳连鹊又问:“我们家里,怎么会有,别人?” 他不理解,尤其是在那个小鬼说了这是问荇的亲人,他更不理解了。 问荇不是只有他一个家人吗? 他们不是说好了吗? 发觉问荇出现了片刻怔愣,邪祟闭了闭眼,压住翻涌的怒意。 他不该对问荇这么凶,应该先听问荇说话。 “这是我妹妹。” 问荇失笑,果然成了邪祟后的柳少爷还是一样能忍。 “她被我的便宜爹娘虐待,所以才让我接过来住几天,事情突然没和夫郎说,是我的过错。” “我的家人只有你,我的夫郎也只有你,待到过几天给她寻个好去处,这个家里不会再有我之外的活人。” 他认真地看向柳连鹊:“让你替我担心了。” “妹妹,是妹妹……” 柳连鹊表情凝滞,他思考了好一会,丧气地垂下头:“抱歉。” 原来是妹妹,他知道问荇之前过得不好,如果这个妹妹也过得不好,那帮她是应该的。 他不该去急着怀疑问荇干了什么别的事。 他浑身翻涌的祟气逐渐平息,不仔细看,倒真看不出和往常有什么区别。 “夫郎刚刚这么急,是想歪到哪里去了。” 柳连鹊悬在离地几尺的半空,问荇抬手,将手虚搭在他的肩膀上,仰头笑道:“我才二十,难不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有了孩子?” 今天的邪祟似乎比之前还容易激动,有话讲得越清楚越好。 “抱歉。” 邪祟把头低得更厉害了,他从半空落下,试图牵动僵硬的脸露出歉意的模样,这副样子有些可怜,一点也不像个让方圆百里万鬼敬畏的邪祟。 问荇一点逗他的心思也没了:“好了,我又没出什么事。” “倒是你,你状况还好吗?” “我很好。” 柳连鹊虽然不明白问荇为什么这么问,还是一五一十道。 他微微偏了下头,呆呆地礼尚往来了下:“夫君还好吗?” “很好。” 眼下情况其实不适合笑,但问荇还是忍不住笑了。 柳连鹊不管怎样,都挺可爱的。 今天的邪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都是柳连鹊,都有点呆,都很心善,最大的区别也就是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眼下最糟糕的是暂时找不到刚离开的长生,他一介凡人不会术法,弄不清具体状况。 但为了柳连鹊的安危,也只能自己摸索了。 柳连鹊发现今天的夫君很喜欢发呆。 他睫毛不安地抖了抖:“抱歉。” 他这么怀疑夫君,他肯定是生气了没和他说。 “我没气。” 问荇看他状态不错,但情绪较之之前更加不稳,也不能放下心来。 “要是真生气了,我会和夫郎说的。” 柳连鹊安安静静点了点头。 问荇用余光瞧见问丁好像醒了,声音压低了些:“我叫她回屋里睡。” 问丁迷茫地爬起身,眼中睡意被害怕取代:“对,对不起。” 她怎么直接睡在树下了。 “没事。” 问荇发现问丁身上盖了条毯子,是他用来垫灵位上贡果的,心下了然。 进宝没这么细的心也没这么大的胆子,问丁更是不敢进他的卧室,肯定是柳连鹊怕她着凉给她盖的。 他夫郎人心真好。 柳连鹊静静看着问荇。 他夫君人真好,笑起来好看,声音也好听。 好到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希望他们永远都在一起。活着也好,死了也好,谁也不能把他们拆开。 修长的指节咯咯作响。 “你去屋里睡,别着凉了。” 他边叮嘱女童,边从她那拿过毯子:“有人送来了衣裳,你想换可以换下,就放在你屋子里头。” “屋上挂了锁,你不让进,谁也进不去。” 必要的事还是说明下,毕竟问丙这个腌臜人渣就喜欢偷看问丁换衣服,问荇想想都觉得恶心。 “好。” 女孩点点头,鼓起勇气道:“那小哥哥也早点睡,阿丁看到你最近在收菜,收得好晚。” 天都黑了好久好久,小哥哥居然还在外边忙着收菜。 “知道了。” 送走问丁,问荇赶紧朝着刚才柳连鹊站的方向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连鹊刚刚听到他在熬夜收菜这码事,恐怕不会轻易把他放过去。 鉴于问荇是多次再犯,这码事的严重程度恐怕只比他莫名其妙冒出来个女儿要轻。 果然,柳连鹊眸色沉沉,眼中又浮起了青光。 他夫君哪里都好,就是太喜欢省钱,总是累到自己。 他不能让他夫君受累。 他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居然没有其他鬼,朝着院外看去就想找壮丁。 “夫君,家仆。”柳连鹊念念不忘。 又来了! 问荇已经对这句话彻底麻木。 和平时的邪祟就解释不清,和今天这模样的邪祟恐怕更解释不清了。 他和着稀泥和柳连鹊商量,边边往卧房挪去。 “我今天太累了,要不我们明天再说。” 出乎他的意料,柳连鹊居然没有固执己见,而是立刻点了点头:“好。” 随后他在问荇略带讶异的目光下,堂堂正正又理所当然地踏进了卧房。 柳连鹊没有和问荇想得那样飘进牌位,而是直接坐在了床沿上。 青丝垂下,垂在他的锁骨上,又弯弯绕绕落在胸口,若是时间只停在这一瞬,柳连鹊就是个恬静睿智的俊秀哥儿。 可惜时间是会照常往下走的。 “歇息。” 柳连鹊不解地看向问荇,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挪不动腿。 既然很累,夫君为什么不和他上床睡觉。 柳连鹊看了看旁边的空位,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往里边挪了挪,给问荇留了坐的地方。 “睡。” 他轻轻拍了拍旁边,一脸希冀看向问荇。 睡好了,他们商量找帮工,找家仆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小问:连鹊来和我睡一起,我都给你留位置了,夫郎别害羞啊,没事你晚上想睡也行。(海豹拍床) 之前的鹊鹊:…… _ 现在的小问:…… 现在的鹊鹊:夫君,上床睡觉。(海豹拍床)
第114章 吃个软饭 问荇躺在床上盯着黑黢黢的屋顶,是一点睡意也不剩下。 旁边的邪祟压根不用睡觉,直愣愣睁着眼睛看他,眼中的情绪丝毫不会掩饰,只有问荇也看过来时,邪祟不知是意识到什么还是不好意思,才会短暂地移开视线。 “夫君,睡觉。” 他固执地重复了遍。 柳连鹊的脸配上这种表情意外地没违和感,却让问荇哭笑不得。 柳连鹊要是想起来今天做得桩桩件件,恐怕得羞愤欲死,连着十天半月闭门谢客。 问荇将被子紧了紧,拉到鼻稍下端,遮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至少柳连鹊现在很精神,过于耿直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闭上眼,将呼吸逐渐放轻,营造出自己睡着的假象。 黑暗里有双眼睛在注视着问荇,但问荇的心绪丝毫未慌乱,只是继续安然地装睡。 那双眼睛中带着混沌,情绪全都糅杂在一起,唯独没有半分恶意。 柳连鹊不知何时坐起身来,居高临下俯瞰着问荇的脸,眼底的混沌短暂恢复了清明,却又被痛苦和迷茫所取代。 他记不清很多事,可现在又记起了些。 邪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直都是本能引导他向前。 他的本能让他信任问荇,也只信任问荇。 他是谁,他们是什么? 良久,柳连鹊忍不住往前凑了些。 青丝落下垂在他少年相公的唇瓣边,没有实体却扬起阵微痒风,问荇没作反应,倒惹得他的唇抿起。 柳连鹊困惑地看着问荇,心里涌起种莫名欢喜。 “晚安。” 他小心翼翼挪到床的另一边,也跟着闭上了眼,哪怕自己毫无睡意。 寅时。 问荇缓缓睁开眼。 后半夜还真断断续续睡了会,他现在已经毫无倦意。 眼下柳连鹊的状况不容忽视,他决定先去趟镇里,找人来看看是不是血玉出了问题,再来做下一步打算。 一晚上没睡的柳连鹊几乎同时也睁开眼,他安安静静一晚上,就是为了等这刻。 他躺得板直,见问荇醒来,僵硬地坐起身,眼中带着欢喜。 夫君睡得很好,肯定可以和他商量事了。 “夫君,你昨晚睡得好吗。” 问荇先是惊讶邪祟说话居然不磕绊了,没来得及高兴,又敏锐察觉到柳连鹊讲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要是睡好,可就要商量正事了。 他眼中划过丝精光。 问荇打了个哈欠,露出个天衣无缝的疲倦模样:“有些浅眠,想再睡会。” 他倒头就要继续睡,打算熬到白天,柳连鹊就不会追着他给他塞鬼帮工了。 “你睡吧。” 柳连鹊声音温温柔柔,差点给了问荇他现在头脑清醒的错觉。 可接下来柳少爷又接了句。 “有正事,你醒后我们再说。” 问荇:…… 他死死闭着眼,睡得很安详。 柳连鹊看了看他,看了看床,也跟着乖乖躺下。 邪祟消失得比小鬼更晚,问荇足足等到天光大亮才敢起床。 身边已经没了柳连鹊的影子,被子也和昨晚一样叠得整整齐齐,连褶皱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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