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时间居然没记着仓皇逃跑,而是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借此让自己濒临崩溃的状态先复苏过来。 “我们快走。” 良久,问大宏终于找到点自己的知觉,他咬着牙道:“问荇肯定在等那个道士,顾不上我们了。” 一开始他觉得那道士和问荇是一伙人,可现在看来保不准不是,问荇费劲聚了一群鬼,压根不是为了对付他们。 所以才会没过多折磨他们,而是说了两句吓唬了下便匆匆离开。 不是不想对付他们,而是比起他们,道士才是更难对付的坎。 虽然被轻视了,可问大宏难得没觉得冒犯,而是觉得庆幸。 就让他们狗咬狗,自己赶紧脱身才是正道。 问乙想了想,驱邪的道士和中了邪的问荇,问大宏说得还真有可能。 他一阵狂喜:“也是,那我们快走!” 他们手脚并用爬起来,火折子都顾不得带上,拍了拍屁股就想跑。 “你们在这里干嘛?” 一阵稚嫩的童声飘散在夜空里,空灵到有些尖利,问大宏没稳住下盘,摔了个倒栽葱。 老天爷呀,他真是再也不想听到这句话了。 嘎嘎。 感觉到自己腿上一沉,问乙僵硬拧着脖子,呼吸有一搭没一搭,缓缓往下看去。 一个半人高的男童正抱着他,被他肌肤触摸过的衣服立马留下鲜血的痕迹。 男童脸色苍白偏青,和问乙面面相觑,咧着嘴吐出舌头来:“呀,被发现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泪鼻涕在一瞬间冲出来,问乙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什么脸面都被抛在脑后:“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欺负你,求你把鬼收回去吧!” 可问荇早就不知所踪,他不过是在空跪一团气。 听到问乙控诉自己对问荇干过的缺德事,进宝愈发生气了起来。 真是讨厌的家伙。 他勉强维持的人相尽数崩析,眼中已经不剩瞳仁,属于厉鬼的压迫感让人眼冒金星喘不过气。 问大宏没敢朝着问乙的方向看,事情到这地步,父子之情也管不上了,他活命才要紧。 他趁着鬼童缠住问乙的功夫拔腿想跑,却慌不择路跌进草丛,一脚深一脚浅摸黑快走。 咔。 动作突然受到阻碍,待到反应过来,他脚上一痛已经别了个工艺粗糙的竹夹子。 但凡问大宏冷静下来看看就能发现竹夹子压根就是新手做的半成品,可现在前有沟后有鬼,问大宏压根冷静不下来。 不轻不重的疼倒是其次,主要是这点疼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草。 “救命,救命————!!!” 他哀嚎着滚下坡去,带起一路已经成熟的苍耳子和灌木抖落的刺,直直摔进阴沟里。 枉他小心躲了几日没受伤,这一摔可比问乙和问甲加起来受得伤还要重了。 院内。 问荇听到外边过于激烈的动静,边端着碗喝茶,边敲墙提醒进宝支好结界别引来外人。 “放心,肯定传不出去声,怎么喊都没关系。”进宝的声音天真又残忍,和问荇讲着外头情况。 “那个老的他踩夹子掉进灌木丛里啦,小的应该是吓晕了。”进宝还有些茫然。 他还没认真吓呢,这几个大个子也太没本事了。 “知道了,你现在去长生那边。”问荇也看出来进宝意犹未尽,“现在快点去,待会还能让你再吓次人。” “好!”进宝三蹦两跳,哼着诡异的童谣兴高采烈离开了。 鬼火重新汇聚成青光,青光又幻化成人形,柳连鹊神色复杂看向问荇:“你打从山里回来,一直神神秘秘背着我,是在学做夹子?” “是。” 问荇满脸遗憾:“本以为靠着卖这个还能挣一笔,结果练了几天做出来的东西简直四不像。” 果然人不能太贪,老老实实干自己能干的事就很好了。 他躲着柳连鹊自己偷摸练,也是嫌拿出来的成品太丢人了。 “………四不像怎会把人夹得栽进沟里。” 柳连鹊疑惑。 “不清楚。”问荇别开眼,“他们身子骨太差了吧,这都能栽。” 他还真没指望夹子能夹到人,他家后边这块地根本没人走,而且夹子放得很显眼,本来是听祝澈说最近村里老鼠多,他想着做都做了,试着用来夹老鼠的。 谁知道问大宏这么倒霉。 “罢了,不说他们。” 柳连鹊光想到问荇家里人都替他觉得糟心,自然没心思去同情他们。 他正色看向问荇,饶是做足了预设,也还是有些难开口。 “你刚刚非要我留在院子里,只是要我和你演戏吗?” 问荇笑了笑:“自然是要你同我演给他们看,否则他们得觉得我好欺负,后边还得不死心来找我事。” 但今天这么一闹,问大宏除非中了邪,否则是再也不敢来了。 柳连鹊不语,问荇刚刚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问题。他问的是问荇的目的是不是不单纯,除去喊他帮忙还有其他用意,问荇却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眼下问荇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心思深沉,紧要时刻不会做无厘头的事,说无厘头的话。 问荇刻意要他留在院子里,故意扬声问问大宏柳家找赘婿的事,问些明摆着多此一举的话,显然是为了让他这个难以听到外界声音的鬼引起警觉或思考。 关于柳家的事情。 有些话问荇的立场下不能明说,但可以暗示。听不听,信不信,都取决于柳连鹊自己。 “我知道了。”一想到某些他曾经压根不敢想的可能,柳连鹊疲惫地闭上眼。 他去好好想想,也该好好想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今天明天评论区掉红包哦 —————— 明天彻底搞完问家家事。 小问总说他顾得上自己已经很不错了,实际上他顾上了所有人。 他给自家鬼找了事干,还让问家人混得很惨。
第109章 向西而去 乌云遮住了仅剩的月光。 “阿爷他……唔唔!” 赵小鲤刚安顿好问乙,看见问乙一个人跑回来本要开口问,被他粗暴地捂住嘴。 “闭嘴。”问乙声音嘶哑,身上带着不淡的血腥味。 “快走,这地方不吉利,是真有鬼。” “想活别管那老不死的。”他恶狠狠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自己命都要没了,管他干嘛。” 要是受伤更重的是他,问大宏肯定也不会管他。 “我们走不了的。” 赵小鲤胆怯指了指晕厥在地的问乙:“刚刚那个奇怪的道士给他号了脉,说自己有事要做,等会还要来找我们。” “他看起来很厉害,如果走了会不会……” “他是来找问荇麻烦的,肯定不会回头再来找我们。” 问乙脸色阴沉,打断赵小鲤的话作势欲走:“你要是不走我可走了,你们就在这待着等被鬼弄死吧!” 他心情极差,顺手就推开了赵小鲤,还险些踩到问丙身上。 可就在他手碰到赵小鲤的一瞬,赵小鲤的衣服上突然燃起细小的星火,红白相间虽然微弱,但在夜晚分外明显。 赵小鲤惊叫了声,狼狈地后退两步,一脸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问乙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看向赵小鲤。 不光他感到害怕,他身后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跟上来的问大宏也吓得够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的外孙是有些通灵本事,可他不记得这赔钱货还能让自己身上烧起来。 搁平时就算了,可放到今天他们接连撞见一系列怪事,这下好不容易松下的弦又再次紧绷。 赵小鲤害怕又茫然,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长生给了他这张符咒,却没告诉他符咒能用出什么效果来,所以赵小鲤的无措不安丝毫没有作假痕迹。 问乙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去,言语凶恶,可动作却是节节后退,躲着赵小鲤就像躲瘟神:“早听说你能看见不干净玩意,没想到还会干不干净的邪门事。” “晦气玩意,给我滚远点!” 他嘶吼着,凶恶的言语骂的赵小鲤抬不起头来,喏喏地后退。 “别吵了,小心吵来问荇,把我们……把我们都杀掉。” 问丙被他嚷嚷的转醒,疑神疑鬼跪趴在地上,警惕打量着四周,眼珠子无序地乱颤,看起来是有些癫了。 “走,赶紧都快走。” 问大宏拖着条废掉的腿,喘气声音逐渐开始不规律:“肯定是这地方不干净,出去就好了……” 他的目光投向赵小鲤,其中带着严厉,也带着丝畏惧和哀求:“你别凑过来,离我们五步远。” “别过来!” 他已经不想赌了,哪怕知道自己这个外孙没啥本事胆子又特别小,问大宏也是不敢赌了。 要不是赵小鲤算颗摇钱树,他还得把人带回去给赵家个交待,问大宏都想把赵小鲤直接抛弃掉。 赵小鲤抿着嘴,眼泪在眶里打转。 他强忍住心中的悲哀,暗自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的家人没爱过他,当下他终于有了勇气,给自己个选择的机会。 感谢他的贵人们。 赵小鲤感激地仰头看向身后的鬼宅,宅院破旧阴森,却在此刻高大异常。 院墙上,问荇拿着早已熄灭的灯,另只手随意搭在腐朽的木雕狮头上,半截腿悬在半空,看得院子里的柳连鹊心惊肉跳。 “他们走了,赵小鲤刚刚回头是想谢你。”问荇半侧着身子同他说话,吓得柳连鹊紧张地又迎上来半步,就怕问荇坐得不稳当摔下来。 “我知道了,你快些下来。” “嗳,这就来。” 问荇将简陋的灯台转了半圈,掏出火折甩手抛给院墙外的长生,随后右手借墙顶的力轻巧翻身跃入院里,仿若只矫捷的云豹。 “麻烦长生道长了,我家的事已经了结,他们不会再随意招惹我,问丁的去处我替她找,赵小鲤的安危就靠你了。” “好,我定会帮他。” 长生袖口掠起阵无凭的风,他用手轻轻接住缓慢落下的火折。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问荇替他寻到了个好苗子,赵小鲤对道术的把控程度远超乎他的想象。 赵小鲤虽然懦弱,却心思纯善,同他回门中清修,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一道行高深的修道者。 “对了。” 礼尚往来,长生用火点燃一张画满花纹的符箓。 符箓化成灰飘散在空中,离离散散,最后汇聚成弯弯曲曲的模样,就像龟甲灼烧后皲裂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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