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还想点个读书人,可苦于书生都不愿意往前走,全都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问荇只能作罢又点了个商人上来。 酒馆老板急得冒汗,这戴面具的伙计点人点得这么散,按理来说不应该看不到他啊? 问荇扫了眼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酒馆老板,若无其事别开目光。 得亏他记性好,还记得之前上街买货卖货,这酒馆老板遇着醇香楼的人就脸黑的像奔丧,次次都是一副鬼样子。 就当他小人之心好了,今天大喜的日子谁也别想窜出来碍人眼,当跳梁小丑。 “好耶!”小公子蹦蹦跳跳走上前来,没顾忌大人们,迫不及待端起一盘,闻了闻,瞪大眼睛。 “好香呀。” “永儿,记着吃相好点。” 年轻的父亲无奈拦住自家调皮的孩子,他担心待会永儿吃得开心,又想干舔手指的事情丢人。 孩子不加掩饰的夸赞引得桌前发出善意笑声,其他人可能作假收了醇香楼钱,但这个岁数的孩子愿意直白又天真的赞叹,可信度是极其之高的。 今天场子大,找碴的人也不会少,许曲江本来担忧问荇运气不好点着来胡闹的家伙,可看上台人的反应,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十来个人,各行各业,不同年龄,给的均是正向的反应,就连个七老八十,牙都掉光的食客,都表示这道菜能轻易吃下去。 熊掌难得,可萝卜和肉好得,或许阴差阳错,醇香楼又摸索出一道招牌菜也没准。 “你刚刚吃着怎么样?” 雅座里,锦衣华服的商贾身边站着恭敬的下人,商人眼中对熊掌的兴味愈发浓烈。 “回老爷,他家厨子手艺很好。”下人毕恭毕敬。 “哦?那你觉得和之前去的其他酒楼比如何。” 下人谨慎开口:“就单说烧菜,是我们几日在江安镇遇着最好的,其他菜小的没尝过,也不敢胡说八道。” “我知道了。”商贾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他看向旁边安安静静喝茶的年轻男子:“三弟,你也尝了他家一圈菜,意下如何呢?” 男子放下茶杯,沉吟片刻:“先教他们烹道熊掌,再掌次席试试,若是办得好,父亲的六十大寿再考虑承给醇香楼。” “三弟思虑就是谨慎,还知道多观望观望。”商人欣慰地笑了,“一转眼,你居然也长大了。” 男子笑了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毕竟寿宴需要请柳家来,自然马虎不得。” 虽然他敬重的,想请的人,已经再也不会来了。
第94章 断袖之癖 待到问荇分好赛熊掌,真的熊掌在灶房马不停蹄处理好后也该端上桌了。 热气腾腾的熊掌摆在台面上,不识货的左看右看都无法看出太有原本的模样,只能凑个热闹,可识货的只需一眼,就能明白熊掌的珍贵之处。 二楼的扶梯间,一个装饰用的彩陶花盆摆在那,边上不知何时站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 问荇褪去被汗沾湿的衣服,摘掉面具归还给戏班子的丑角,自己半倚在栏杆上,眼睛没往楼下瞄,而是盯着花盆的纹路,仿佛醇香楼里的热闹同他无干。 雅间里的富商本来是想看熊掌,不经意间往外瞧了眼,刚巧就看着了问荇,略微有些讶异:“他刚才在这吗?”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问荇,经商的人总对人的外貌颇为敏感,所以当问荇一个时辰前站在二楼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青年。 分明一身粗陋的衣服,周身气质却同装扮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他觉着问荇非常眼熟。 “三弟,你来看看。” 那不似商人模样,更像读书人的斯文公子自从说完寿宴的事就心不在焉,闻言好似没有反应。 “既明!”商人忍不住喊了他的字,“回神了。” 徐云倦终于终于回过神来,浅浅行礼:“抱歉兄长,我方才出神了。” “你啊………”商人叹了口气。 “罢了,也没什么事,就是叫你过来瞧瞧,我总觉着外面站着那人面熟,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面,也许你也见过。” “一个劲盯着个小二做甚,云舒大哥不会同三弟那般……嗝儿……还有点断袖之癖吧?” 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公子哥捏着酒杯,穿银戴玉,手指上还有玉扳指。 他瞧着年纪比许云倦大些,可行为动作还如同十来岁的叛逆少年般肆意,讲话也一点都不遮拦。 他和自己的兄长幼弟没挨着坐,泾渭分明,一边是来花天酒地,一边是来正经谈事情。 “什么断袖!荒唐,你脑子里怎么就装的全是这些事。”徐云舒怒到。 他的三弟云倦素来乖巧,可二弟云起却无比叛逆,总是分不清场合说胡话丢人现眼,仿佛要靠这些行径来反抗家里。 伙计都传菜到门口了,听见里面争执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出,赶忙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等等,里面似乎在说问小哥的事? 伙计眼珠子转了转,昧着良心竖起耳朵来。 “是很面熟。” 徐云倦没理会胡言乱语的二哥,往外张望一番,蹙起眉头思索:“……可我想不起是谁。” “眼熟?” 徐云起笑闹够了,这才托着腮,勉强认真地问两句。 “三弟最擅画工,见过的貌美俊朗之人不是向来都能记住,你要是见过他,难不成还能没印象?” 徐云倦不语,给自己自顾自斟满杯酒,默默一饮而尽。 他肯定见过这个青年,可自从柳连鹊死后他就总神思恍惚,记性也没之前好了,再去回忆只有些许残损的片段。 他没来由想到了一个亦真亦幻的瞬间。 烦躁的蝉鸣声伴随着哀事,青年大夏天却身裹白衣,脸色苍白得宛如下刻就会晕厥过去,步子却稳稳当当。 他长长的睫毛下,有凌乱的头发挡住那双眼睛,不知他心里装着什么事。 ……兴许只是认错人了。 总是想到去柳家吊唁的场面,把人都想魔怔了,怎么会又想到奔丧的衣服上。 他闭上眼,全热不顾外边叫价叫得热闹,兄长们也都揭过这一茬小插曲,一个忙着探究竟,一个胡吃海塞。 “五两!”外桌的客人首先叫来伙计,“我们出五两,换一道烧熊掌。” 一只熊掌可以烹饪四道菜,如果只是卖出去二十两,四只熊掌也只有八十两,别说利润,连本钱都不够。 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小二脸上笑容不变:“五两,还有客官想往上加吗?” “七两。” 雅间里跑出小厮,也许是自家少爷钱够多,连带着他也满面红光。 “我们蒋少爷出七两一道,买两道!” “七两!” 场面一片哗然,不少人好多年手上都没一下子捏过七两现钱,居然蒋少爷一下子拿出来七两。 雅间里的富商回过神来,也开始纷纷往上抬价格。 “八两。” “八两四百文!” “八两四百文不吉利,我们出九两————” 来谈价的人越来越少,可流连于桌椅间维持秩序的伙计越来越忙,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席位上的躁动。 阿明背上背了个小孩,正满头大汗追着个小孩跑。 “很新奇的方式,这家酒楼居然还会用卖古玩那套价高者得,而且在人多眼杂的情况下,能将秩序维持的妥帖,不至于让客人心烦,掌柜的真有本事。” 徐云舒惊叹,他作为商人打心眼里佩服醇香楼剑走偏锋的方式,但对是否要拿熊掌,反而犹豫不定。 虽说几两银子对于徐家算不得什么,可为一道菜打成这样,不符合他想求节俭的作风。 “小二!” 可偏偏他二弟徐云起就是丢人现眼,徐云舒还没发话,徐云倦光顾在喝闷酒,他倒是来了劲扬着手醉醺醺喊来人:“去……去,去告诉他们,十两!” 伙计眼神游离,唯唯诺诺应下,傻子都能看出这家付钱的压根不是这二世祖,所以他求助似地朝徐云舒的方向看。 “你真是……” 徐云舒气笑了,但也默许二弟的行为,摆了摆手示意伙计下去。 点了也就点了,尝尝新奇玩意没什么不好。 “十两,松阁的贵客出到十两!!!” 听到外面排山般的声音,问荇这才偏了偏身子,俯瞰楼下的光景,唇角微微勾起:“可以了。” 一份十两,能到这个价已经很好。今天往后,醇香楼一道菜轻松卖出十两的名气就能打出去。 如果说之前的甜水、葱烧鸡吸引的是普通百姓,那么熊掌吸引的就是江安镇甚至于周边的商贾,让他们知道醇香楼从家常小菜到开宴的硬菜都能信手掂来。 “十两两百文。” “十一两……!” 可楼下的叫喊声并未停止,居然还在一两半两缓慢地往上加。 最后按照顺位排下来,十两变成了得到熊掌的最低价格,最高喊到了十二两三百钱。 老祝不停地吸气缓解紧张,让捞出熊掌的时机卡得刚刚好。 熊掌需得趁热吃,所以老祝刚把熊掌安安稳稳出锅,伙计们立马兵分四路将烧熊掌端下去。 熊掌分好后,方才热闹的场面顷刻间安静下七八成。现在已经很晚了,待到极度的兴奋过后众人或多或少感觉到了疲乏,隐约有了要走的架势。 幸亏醇香楼早有准备。 “各位别急,接下来咱们醇香楼还有好戏,担心诸位晚上犯困,所以我们请了戏班给解乏,今晚有角儿登场————” 厅堂咿咿呀呀唱起来戏,刚刚还犯困的食客里面眼前一亮。 今天还真是物超所值,点了几十文的菜就有戏听! “……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老祝刚刚听说原来是熊掌本来要真的出事,再细想刚刚烹饪的过程吓得差点又晕过去,被嘻嘻哈哈的两个小伙计喂了绿豆汤后架回后厨。 小伙计乐了:“祝叔,你刚刚颠勺不是挺熟络,现在怎么这么害怕,刚刚不是啥事也没嘛。” “是啊是啊,往好了想,你家的房梁终于能换喽,现在换三五根都没问题!”旁边另个小伙计帮腔,“老祝你今天算是出名了,往后发达了,可要记得我们啊。” “许掌柜,我知道我不能留下来了,是我对不起醇香楼,你们明明待我这么好,我却弄出这么大的疏漏。” 把熊掌险些弄出事的小厨子刚刚吓得都真晕过去了,还是让好心的厨子掐人中掐回来的。 现在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同许掌柜巴不得当场自裁谢罪,言明了自己没脸呆在醇香楼。 许掌柜忙得脑仁疼,本来心情稍微好了点,见着他就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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