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待赵允峰抬眸启唇,欲要辩解或说些什么,陈寻便是已示意仙鹤向着赵府所在飞去。 “汝既言之无实,那我便亲自去看看,宸弟,如今到底是何模样。” 话音悠悠飘落,也让得赵允峰本就不算好的面色,再有一变。 旋即在有征楞数息,见天际已渐无仙鹤之影后,他才是有回过神来,而后忙翻身上马,转动马身,朝着家中疯狂赶去。 …… 初秋风凉,纵是有阳光打落到庭院之内,在坐落其间时,也还是难感身体可得温热。 也是如此,在有背椅藤榻,欲抬手拿过案几之上的热茶时,于天际吹来一阵清风后,正躺于藤榻之上的消瘦男子,也忍不住将手收回,给自己拢了拢衣服。 等得清风过去,身体稍暖些后,他又是轻咳两声。 在将喉间淤积的痒意咳出,身心似有舒畅后,那倚靠藤榻者,也好似没有了喝茶的心情,是以将头向后一枕,便又悠悠地晒起太阳来。 而见着对方这一模样,在有轻叹一声后,一直处于院落屋檐下的女子,也缓步走至藤榻旁,一边将茶水斟满递予对方,一边再是柔声说:“阿父近来体弱,受不得风,何故要在院中久坐。” “这要是让大哥看见了,怕又是得凶你了。” “无妨,无妨,”榻上人接过茶水,在轻抿一口,后得缓缓吐出一口气,方才再是笑着冲身旁女子摆了摆手,道:“我前日便派你兄长外出行事,这几日,他都回不来。” “所以,”榻上男子笑容又深了几分,道:“曦儿不比担心你兄长说些什么。” “我是担心这个吗?”曦儿又看了消瘦男子一眼,随即再有幽幽一叹,语气也多了几分抱怨,道:“我是担心阿父你身体吃不消。” “要知这秋日之风虽称不上毒,但一直受着,对您身体伤害也大得很。” “再说,”曦儿环顾了院落一圈,见着周遭未有半点添饰装点的痕迹,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不解之意,道:“您把兄长给支出去,说要自己装点族中与院落。” “但您现下又什么都不肯动,等过几天您说的贵客登门,岂不是尴尬?” “这……”榻上男子顺着曦儿的话,环顾了院落四周,而后挠了挠头,再有呢喃道:“是有些尴尬。” “但,”清风又吹来一阵,消瘦男子又拢了拢身上衣物,继而再是道:“阿父还要多晒晒太阳。” “去一去这身上霉味。” “不然……” “不然如何?”男子话音刚落下,另一道雄浑低沉的男音,便自院落一角响起。 “谁!”曦儿猛地侧目回望,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明显怒意,“族长居所,未经通禀,安敢入内?!” 望着身后衣着华贵,明显不似下人的年轻男子,在眉宇倒竖间,曦儿便再是斥道:“你名之为何,为那支支脉?父母又为谁,他们未曾教过你规矩?” 话音落,过有数息,男子仍未回答自己的问题。 见状,曦儿也再扬眉一挑,当即便再欲怒声呵斥。 只是这一次不等她将话说出,一直躺于榻上的男子便抬手制住了她。 而后在她满是恼怒与困惑的目光中,那榻上之人即是缓缓起身,冲那院落一旁的男子,扯出一抹微笑,道:“兄长,近来可好?”
第55章 微风吹拂庭中树木, 带起数片泛黄落叶。 望着面前眼窝深陷,皱痕布满,已是老苍之态尽显的赵宸,在有唇齿微动, 欲要回应着说些什么的陈寻, 也是在过得片刻后, 终是抿了抿唇, 未曾吐出一言。 他仅是定定地望着身前的老者, 又似是透过这老者老苍的皮囊,看向曾经那个鲜活纯真, 始终意气风发, 昂扬向上的少年郎…… “怎地一时不见,你竟也老苍了。”陈寻抿着唇,心中思绪止不住的回荡。 直到一片落叶随着风,掉入案几之上的茶水中,响起一道微不可闻的涟漪音后,陈寻才是在这止不住的驳杂念思中,缓缓回过神来。 而在见陈寻虽仍显紧绷, 但多少有所缓和的面部表情后,赵宸于心也暗舒一口气, 随后再有微微一笑, 道:“上次与兄长相见,还是十二年前。” “兄长,”赵宸声音带着些许欢欣笑意,又带着些许挚友久未相见的抱怨和感伤, 再是道:“怎地又十年不与小弟通信?” “小弟,”赵宸抬手指了指自己已经松垮不已的皮肤, 语气中也满是失落与庆幸,道:“老了好多。” “还以为此生,再见不到兄长了。” “我……宸……”陈寻再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他又将嘴闭上。 待到过有数息,他才是将心中涌起的激荡情绪尽数压下,而后再有缓缓吐出一口气,闷声低语道:“为兄,一切安好,宸弟,勿要挂牵。” 陈寻僵硬着思绪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随后在有沉默半晌,他才再又抬眸看向赵宸,眼中也带上一丝丝的迷茫与感伤,再是道:“倒是宸弟,你……” “如今,怎老苍了,如此多。” “兄长,”赵宸闻言,先是笑着低声唤了陈寻一句,随后在陈寻凝眸望视他双眼之时,他方再有闷声道:“我已八十余岁矣。” “我,” “该老了。”赵宸边说,边向前走了两步,同时他也极力地睁开着,自己已越发混浊的双眼,欲要就此再看清自己兄长一回。 而见得此景,在心神猛地一滞,后过一瞬,陈寻也再顾不得伤感,忙是快步走至赵宸身旁,一手将对方扶住,接着在将赵宸再有扶回藤榻之上后,才再有语带少许恍惚之意,道:“你,也有八十余岁了吗?” “八十四岁,余三月七日,”赵宸没有反抗陈寻压着他坐回藤椅的行为。 他确实老了,身体也确实大不如前,再加上方才受了少许冷风,如今他确是坐着要比站着好些。 是以他接受得很是从容,也很是淡然,根本没有半分抗拒在其中。 但赵宸越是如此,越是能如此平淡地,如此释然地接受自己老了,坐于一旁的陈寻,便越是难接受得了。 他望着赵宸,想着对方说的,那精确到日的年龄,他就觉胸口似有一柄重锤,不断敲击着他。 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且这跟当初他见姜时堰离去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感受。 后者离去,陈寻虽心有悲悸,心有感伤遗憾,但更多的则是对敌手离去,此生难有人同他斗智斗勇、同他彼此算计诸国,同他压服百官的失落,但却没有哀悸到极致的伤心。 再者后者在离去的最后一刻,还想着坑他一把,压他一把,让他答应帮扶姜家,让他答应压制陈家发展,让他在此世一日,便帮他姜家,压服诸国一日。 对方这一举动,实是或多或少减轻了陈寻的感伤和难受。 也是如此,在陈寻离京十数载中,他虽常想起姜时堰,但更多的则是感慨对方仅治国十数年,就让诸国难掀风浪,让诸国万民认可姜国。 他少有伤心感怀,更多的是对对方的赞誉。 也是因此,他之于姜时堰的感情,与之于赵宸的感情,实是大有不同。 要知后者,是陈寻自年轻时便认识的玩伴,是陪他在玄京走过中年数十载的,亦友亦亲人的、真正的挚友,是陈寻可托付性命的存在。 是陈寻可以无所保留信任之人,是在见着对方时,陈寻不会有警惕对方,认为对方还会在生命最后一刻,还要坑他一把,给他设陷阱之人。 所以陈寻在见到赵宸后,有的只是无尽的悲伤,和对自己久不联系对方,以致不知挚友近况的自责与懊悔。 而赵宸瞧着低垂着头,虽面上无甚表情,但因两人相知甚笃,知陈寻此刻心中,怕已是波涛汹涌,情绪难平的情况后。 在有轻叹一声,他也选择打破了此间的尴尬气氛,再有低声笑道:“不知兄长,这十数年,又去了何处。” “小弟,”赵宸勉强勾了勾唇,语气稍有扬起几分,道:“真的,好久不曾见过兄长,与兄长畅谈了。” “我……”陈寻抿了抿唇,再又抬眸看了一眼赵宸,半晌后,才是复有吐出一口气,道:“自姜皇离世后,我便应姜皇之诺,出得玄京,以巡视诸国。” “此十数年间,”陈寻看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赵宸,在有想起对方以往听他说话时,皆是这个模样,未曾想如今老了也还是这般模样。 在思绪一岔,念着对方外表虽老,但内心却始终如一,未有改变后,陈寻也不由得微微一笑,而后再是道:“为兄走遍了楚、蒙、丰、韩、吴、赵等十国。” “也帮助姜国镇压下数十次起义军兴事,至于宸弟所言,为何联系不上为兄……”陈寻垂首敛眉,语气也带上了少许歉疚,再是道:“实是为兄行踪过于飘忽,今日在赵,明日就可能在丰,或楚、吴等地。” “纵是姜国信使消息极为灵通,也难寻到为兄。” “加之……”陈寻忽得叹了口气,语气中的自责之意也越发浓郁起来,“为兄也未曾想,宸弟竟已身弱至斯。” “我原以为,”陈寻顿了顿,后迎着赵宸的目光,再有轻叹一声,道:“当初为兄离京时,你尚且身康体健,我原以为你如今,也应当如我离京时,一般。” 赵宸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同时也朝着陈寻摇了摇头,“人怎可能永远不变,更何况是十年这如此大的跨度。” “上次十年未见,我便从少年成为了青年,如今再有十年未见,我便从中年变为了老年,只是……”赵宸顿了顿,面上笑意也微微收敛起来,“下次十年……” “兄长,”赵宸迎着日光,看着对方身上晕出的一环环日晕,再有转言笑道:“生老病死,为人之常情,我如今能活至斯,已是侥天之幸,更何况我还能在将去之时,再见兄长你一面,这更是幸中之幸。” “赵宸此生……”赵宸还想说些什么,但不等他将话脱之于口,陈寻便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将目光从赵宸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在他们聊天后,就一直沉默的赵允曦,道:“这是,宸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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