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耳边隐约响起了一道女人凄婉的哀求。 她说:“长生,娘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第74章 ‘壁画’ 长生? 这是在唤谁?应长生吗? 花自流恍惚了一瞬,面前那光滑的墙纸仿佛换了个样子,宛如投影布,一抹刺眼的光点在其中晕开,徐徐展开了一幅古朴的农家画卷。 暮气氤氲的午后,灼热的阳光似乎能刺穿人的灵魂。 一位老妪抱着个破木盆蹒跚走到小河边,布满褶皱的脸苍老麻木,她在岸边找了块大石头,拿出一件缝着补丁的衣裳投入河水... 突然,平缓的河面漂流过来一个什么东西,老妪停下搓洗的动作,眯着眼往河水边凑,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女人,在水里浮浮沉沉,要是溺水昏迷了的样子。 老妪见此扔下盆子和脏衣服,一改行将就木的模样,拔腿就往家中跑。不多时叫来了一个老汉,两人联手把那女子打捞了上来。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的人都探头出来瞧热闹,但奇怪的是,出来的大多是男人,要么就是年岁很大的老太太,年轻妇人尤为少见。 回到家中,老妪给女人换了身衣裳,询问刚刚苏醒的人:“姑娘,打哪儿来的?怎么掉河里了?” 老妪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女人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随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像是伤到了脑子的模样。 老妪闻言喜不自胜,回身跟那老汉嘀咕了一句:“你快去镇子上把周癞子叫回来,就说他以后有媳妇了。” 说完,她就去了后院,从怀里掏出一块与这间破屋子格格不入的银饰,弯腰埋进了土里。 银饰呈叶片状,上面仿佛竖着一根根细小的绒毛栩栩如生。 花自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种叶片,但因老太太动作太快,眨眼间就入了土,还被她用脚使劲儿沓实了那一块儿。 画面一转,唢呐高昂的乐声响起,调子吹得仿佛是在出殡,若不是满屋红纸,任谁都想象不到,这家居然是在娶妻。 席面上一水的男人,举着杯子喝着自家酿造的高粱酒,烧红了脸。 期间,一个男人带着个显怀的女人走进来,闷头喝酒的人们来了劲儿,呵斥道:“周三儿,大喜的日子,你把你婆娘弄出来做什么?!” 说话的人个子不高,嗓门倒是很大,周三儿笑了笑,领着怀孕的媳妇走向主桌一位穿着整洁棉布料的老年人,讨好的笑了笑。 “老先生,麻烦您给看看,我婆娘怀的这胎中用不?” 老先生伸手捋了下胡须,捏住孕妇的手腕开始诊脉,过程中,妇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又有些期待,不知道在惧怕着什么。 不多时,老先生睁开眼睛,眸中闪过遗憾:“不中。” 话音刚落,刚才还搀扶着媳妇的男人瞬间变了脸,一把推开面色苍白的孕妇,呵斥:“没用的东西,自己滚回去收拾了。” 至于收拾什么?大家似乎都知道,却又没有明说。 看到这里,花自流隐约懂了意思,呼吸变得沉重了些。 农村人的喜事向来简洁,吃顿席面天地都不用拜,踹开门就能洞房。 老妪的儿子周癞子也并不像名字那般,长了一脸的癞子。相反周癞子不丑,五官端正,又高又壮,就是眼下有些青黑,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几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族亲在新郎敬了酒之后,难免会说上几句教育人的场面话:“周癞子,娶了婆娘就别再玩儿钱了,尽早给你爹娘生个小子继承家里的香火为重。” 哦,怪不得家里穷,这人原来还是个赌徒。 不过说来也是可笑,貌似自古以来的观念就是,别管这人之前是招猫逗狗无所事事,还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只要是娶了老婆,那就统统都能变好。 怎么着?老婆这么管用还要监狱做什么?全改成婚房算了。 在一众起哄声中,周癞子踹门回了家,破旧的房门一开一合,从门缝隐约能看见被麻绳捆绑着的女人,和她被堵住的嘴巴。 所以,这应该是一场强娶。 他们欺女子失了记忆,强迫无依无靠的她留下来给自己的赌徒儿子做老婆。 壁纸记录的画面很多也很快,有些是一闪而逝,有些却娓娓道来,就像是人的记忆,有的印象深刻,有的因为太过平庸而褪去了色彩。 周癞子一开始还好,但是成亲的第二个月又开始早出晚归了,有时候回来吊着张脸,看女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有时候回来却又高兴的手舞足蹈,拿着指甲那么大的碎银子显摆,说要给女人买衣裳首饰,让她穿金戴银。 当然,这话听听就算了,周癞子从来就没给女人买过哪怕一方帕子。 花自流明白了,周癞子不是脸上长癞子,而是心口不一,说到做不到只会耍赖。 就好像欠着镇子上赌坊的钱,始终还不上。 一开始老妪还关着女人不让她出门,生怕女人家里找过来,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没有任何人来到这不甚偏远的村庄找过人,她也就放心了不少。 女人有了一些自由的同时,也要准备接手一些繁重的农活儿了。 被老妪带出来透气的第一天,她见到了令自己终身难忘的一个画面。 只见隔壁那个叫周三儿的男人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把自己怀着孕的妻子按住,掰开她的嘴灌下去了一碗浓黑的药汁,不顾女人是否会呛到,动作很是粗鲁,嘴上还骂骂咧咧着:“这点小事就办不好,老子要你有何用,小贱种也是真禁得住折腾,非得浪费老子三十个铜板去买汤药...” 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粗鄙又令人没那个耐心去听,女人有些害怕,想要离开,但是老妪却拉住她的手臂,迟迟不肯走。 不多时,那怀了孕的妇人突然捂住肚子惨烈的叫了一声,随后像是失了力气整个人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看到没?生不出儿子就是这个下场。” 老妪在一旁阴恻恻的说了一句,不顾呆滞的女人,转身就回了家。 在这苦水一般熬成的日子里,女人的肚子渐渐隆起,周癞子倒是不常回来,每次回来也是跟父母要钱,或者是赌债,本就寒酸的家里越发捉襟见肘。 直到有一天,周癞子被父母逼着,带她出了门。 一路上,女人都忐忑不安的轻抚自己那日渐隆起的肚子,然后跟随对方进了这座村落最大的砖瓦房中。 周癞子把提着的酒和肉交给他们口中的老先生,然后拽着女人的胳膊提上前,恭敬道:“先生,麻烦您给我婆娘看看...” 女人有些恐惧,下意识的反抗了一下。 老先生看了一眼周癞子,周癞子感觉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衅,一巴掌扇在女人的脸上,轻嗤:“老实点儿,别犯贱!” 女人第一次被周癞子打,她捂着脸有些不知所措,曾经清澈的眼眸也似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屏障,失去了神采。 好在诊脉老头说出的下一句话,让她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是个带把的。” 真好,至少他还能活下去。
第75章 当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 周癞子喜不自胜,拽着女人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轻松了不少,至少公婆一改之前的坐视不理,会在周癞子回家找麻烦的时候挺身而出,主动拿出棺材本来替便宜儿媳破财免灾。 一眨眼就到了生产的日子,女人被接生婆搀扶进屋,疼痛阵阵来袭,这一刻真是比死都难受。 门外的老妪还站在路口气急败坏的咒骂着:“该死的癞子,媳妇生了也不回家,周三儿,你帮婶子去镇子上把那作死的拉回来...” 吵吵闹闹中,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呼在屋子里响起,这孩子生的很快,但看上去蔫蔫的,哭都不会,怕是养不活。 刚准备打一巴掌试试能不能唤回孩子的哭声时,接生婆余光里似是看见一个细长的东西在晃动,她身体一僵,眼珠子往右侧缓慢滑动。 只见因生产而力竭的女人此时正躺在床上,下半身似是干枯的树皮一样出现了干裂的纹理,还有脚趾,脚趾似是抽条的新芽,晃动卷曲,呈诡异的银白色,妖异而华美... 这可怕的一幕吓得接生婆惊呼一声,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老妪听到尖叫声,急忙跑进门,先一步把孙子从接生婆怀里扯了出来,见孩子还张着嘴吐泡泡,便安抚了两句,然后踢了一脚那接生婆子:“喂,周王家的,你咋啦?” 话音未落,一根银白色的枝条缠绕上老妪的手臂顺势把婴儿卷住,老妪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床榻,浑浊的眼球倏地爆出大半,显然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嗷了一嗓子,就这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至于后面跟进来的老汉,望着被诡异枝条拉扯进女人怀中的婴儿,也是结结巴巴站不稳当,随即中风了似的,颤抖不已,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喃喃着:“妖...妖怪...” 周癞子被拽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被吓死的老娘,中风的老爹,以及昏迷不醒的接生婆。 这一幕惊得他忘记了思考,怔愣的走进门,新出生的婴儿正窝在母亲的怀里睡觉,女人也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屋子里还弥漫着生产时的腥味儿。 周癞子腿一软,趴在他娘身边喊道:“娘,娘!” 他闹出的动静很大,后面的周三儿见此上前一步,伸手在老妪的鼻息间试了试,遂后退了一步,恍惚着:“周婶子死了...欢喜的死了?” 丧事草草就给办了,不多久,周癞子的爹也跟着去了,这时村子里开始传出这孩子克亲的谣言。 周癞子依旧滥赌成瘾,不到两年就把家里的最后一枚铜板都输光了,最后甚至还带着人要把自己老婆赔给人家。 可女人本就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又生过孩子,怎么可能值那么多钱。 没卖出去的周癞子怕被赌坊的人剁手,又动起了别的歪心思,自己在家用还算年轻的老婆做起了暗娼买卖。 村子里重男轻女风气严重,又有一位诊脉就能断男女的半吊子大夫在,自然是男多女少,光棍成堆,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女人日渐消瘦,麻木不仁。 她总是透过木板的缝隙去看那个被周癞子动辄打骂的小男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那双眼睛才会偶有情绪闪过。 随着男孩一天天的长大,他越来越孤独,别人家的孩子看见他会嘲笑两句短命鬼、小克星,大人们则是蔑视的看着他,恶意满满的说上一句:‘娼妇赌鬼生的贱种’。 这种日子虽然难熬,但好歹过的下去,有时候周癞子赢钱了,还会给他带点吃的回来,用喝的醉醺醺的眼睛望着他:“长生,活下去,给我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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