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信和高重璟的气运,还是信卫南,他自然相信前者。 宋观玄笑了下,眼底的星火一点点亮起来,忽然问道:“今天的宴会上如何?” “惨淡得很。”高重璟捕捉到宋观玄的一丝笑意,稍稍放心下来。 “听说了,暴雨不歇。”宋观玄支着头,看向坐在床沿的高重璟随口道。 “有件事格外奇怪,宴上请了花月楼的兰筝姑娘弹琴,竟然让邝舒平和她见了一面。”高重璟即刻补充道:“你别担心,许大人人微言轻,并没被邀请。” 高重璟本不多置喙好友的选择,年岁渐长,或许所行也不事事相同。但宋观玄念着这件事,他便多留心一分。 “那就好。”宋观玄念着高重璟身上的体温,那股暖意久久不散。他想叫高重璟留下来,却是于礼不合。开口又道:“花月楼的事情待我细细想了,天时已晚,你先回去吧。” 高重璟偏头看他神色,卫南送药进来。 卫南见他也不意外,药碗递到宋观玄面前:“今晚喝了这个便睡吧……明日,明日我再来。” 这药苦得厉害,宋观玄端到面前都要蹙眉的地步:“严回春的方子?” 卫南点头。 宋观玄仰头喝了,苦得微微一抖:“你也回去吧,明天请严太医来就行了。” 说完他看向高重璟:“你在这坐着,我如何睡呢?” 高重璟起身,心中带着疑惑和卫南出去了。 门刚合上,宋观玄屋里就灭了灯火。 两人无言走到侧门,正巧碰见严回春。 “得到殿下消息就来了,这,这到底是如何了?”严回春朝着高重璟礼了礼,望向卫南。 卫南支支吾吾一阵:“我也是段翩请来瞧病的。” 高重璟眉头一蹙,觉得定然不简单。 “问我不就清楚了。”侧门边这颗歪脖子树上黑影晃了晃,天乙投了颗石子下来:“小宋大人坐马车回来,刚到门口就吐血昏迷了。” “什么?!” 高重璟和严回春惊得朝树上看去,又转脸看向卫南。 卫南踌躇道:“小宋大人不让我说……” 严回春即刻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躲躲闪闪的卫南:“你和他说什么了?” 卫南迟疑:“我判了脉象……说是,说是没有几年好活……” 没得半点脾气的严回春忽然恼火,揪着卫南到旁边训了一顿:“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高重璟被这接二连三的话砸得发懵,一时间种种希冀好像全都乱套。 什么意思,宋观玄活不长了? 他转身朝着留园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还能有评论灌溉真好啊(仰头) 感谢在2023-10-21 16:59:16~2023-10-23 17:1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鱼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去而复返 宋观玄听着脚步声出了门, 即刻起身将屋内灯吹熄。他这几步勉强,在桌边坐了会,听得人声彻底走远, 才挪回床榻。 高重璟一走, 这屋里像是缺了点什么。宋观玄倒回床上,半点困意也无。 他盯着床顶的纱帐,有些后悔没将高重璟留下来说些闲话。 这主屋比云影殿大了不少,越躺越觉得空落起来。 宋观玄咳了两声,药也苦得很。 他又笑自己,怎么还会嫌弃药苦。严回春到底有严回春的厉害之处,寻常药真是苦不出这个味道。 宋观玄左思右想, 转头看着窗外发呆。 夜深, 窗上印着棠花的影子。 东院庭中也有颗棠树,这棵树没有门前那颗长得好,叶片稀疏反倒是还能看见几朵不愿意落下的棠花。 高重璟走到棠树下,忽然顿住脚步。 屋内暗沉无灯,现在进去又该问些什么? 他在屋前台阶上坐下,看着淡淡月色, 庭中高树。心想着宋观玄若是也睡不着,开门瞧一眼的功夫他就能进去了。 高重璟猛地意识到, 他疾步而来心中没有一丝不解或者怨怒。他只是知晓宋观玄吐血的事情, 想来瞧瞧他,陪陪他罢了。 树影摇曳, 左右是陪着。他既然睡了, 在门外陪着也一样。 宋观玄躺着难耐, 听见脚步声却又不见人进来, 心中一动莫不是高重璟寻来了。 “不大可能吧。” 他衣服也没披, 将门扇拉开一看,高重璟大剌剌坐在台阶上看月亮。 若不是身上难受得紧,宋观玄也是要去台阶上坐一坐,看看这人又发什么呆的。 身后吱呀一身,高重璟猛地回头。宋观玄一身单薄素衣倚在门口,有些好笑地瞧着他。 宋观玄微微垂目:“宁愿坐在外面?” 高重璟愣住,广袖之下不知何时手紧紧捏起。今日竟所想即可得,他有些幼稚地在心中许愿道:那希望宋观玄不再受病所累。 宋观玄看着他怔怔不动,朝屋里偏了偏头:“进来。” 屋内依旧无灯,高重璟仰着头。动了动脚尖,又坐了回去。 宋观玄瞧他进退维谷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扶我一下总行吧。” 高重璟闻言赶忙起身,三两步跨上台阶。 温热的手有力的支着他的手臂,熟悉的檀香淡淡地沁了过来。 宋观玄倒也不是一步也走不得,莫名身子一软将全身重量都放在高重璟那边。 高重璟扶得顺手,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再坐回床榻,不觉得屋里空荡了。 宋观玄扯了薄被盖在膝上,往里挪挪给高重璟让出位置。 高重璟床沿坐下,将床头烛火点亮。 一点微光明明暗暗跳动在宋观玄的侧颜上,高重璟仔细瞧了又瞧,没瞧出太多异样。 “你知道了?”宋观玄朝床里缩得更远,说来他从前却也没在高重璟面前真这么狼狈过。试探着问:“吓着你了?” 听着宋观玄小心翼翼的问话,高重璟心疼起来。笼上灯罩应道:“出门时碰见严回春,卫南全都招了。” 他捉了宋观玄的手,摸索到小指末的关节轻轻揉捏。 宋观玄的手被他牵着,只好和他靠近些,尾音微微上扬:“你还会找少冲穴?” 高重璟垂眼细细揉捏:“严回春说的,这里是什么少阴心经,脉气上行之处。” “严回春也来了,怪不得。”他的手缩了缩:“这手沾了血,别揉了。” 高重璟眉头一皱,没将他放走:“别说得像是你杀人如麻一样,我知道你吐血昏倒的事情。是病总有药,明日还有严回春瞧呢。” 宋观玄摇摇头:“你倒不觉得麻烦,不觉得浮夸,不觉得我这副样子做给别人看?” 话音清而虚浮,却在昏暗的灯光下响如重锤。 高重璟心中一惊,从前旁人是这么说他的?也是,只怕宫里的人嫌麻烦时,说话比这还要难听。他手上动作更加轻柔:“我既不缺耐心温养,也不缺金银求药,何必说这话来?” 宋观玄想了想,他从前不在意,是因为病的时候身旁也没人。便说道:“这血又脏,又骇人……高重璟,我不明白。” “这不是弄明白的事。”高重璟耐心地瞧着他:“求医问药,再正常不过。便是路边见了人求诊也要怜一怜,何况你我之间,哪有说些严苛话,叫你自己扛着的道理?” 灯下高重璟神色认真,轮廓分明的脸上透出天家子不常有的温柔。 宋观玄想着,这或许是从亲缘里生出的温柔,他总是不解的。 又思量了片刻,得出点结论:“我自己总能好的,即便叫你看了,除了难过伤心,也无其他用处。” 灯烛噼啪响了一声,屋内人影晃了晃。 “你说得在理,那问问你情缘还有何用呢?”高重璟少见宋观玄思量琢磨不得其解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血不脏,你疼也别藏着。都同我说了不会伤心,只怕不能帮你一块疼。” 略带剥茧的掌心擦过手背,带出干燥的温度。宋观玄懒得琢磨,凑近了瞧高重璟神色:“你这实在疯言疯语,哪能替别人疼的。又偷偷想什么?” 高重璟头也不抬,照着严回春的教的,又寻了手上中冲和神门穴位轻轻揉捏:“我想往日你看我做算术题,或许也如今夜我看你说这话异样。” 宋观玄闻言乖乖坐着,不再挣扎躲闪:“好啊高重璟,你在这里等着我。” 高重璟笑了声,朝着宋观玄扬了扬头:“术业各有专攻罢了。” 严回春教的法子不错,这么会似乎闷痛消散不少。 宋观玄定了定心思,续上高歧奉宴会的话题:“说来各有所长。东宫要主,便就在这一年两年。你得天意本该势如破竹,奈何高歧奉犹如祸星。让事情不仅仅是东宫之争,恐怕朝堂上有暗线,朝堂下还有旧账。” 这话说在高重璟所想之处,他本也要和宋观玄说这事,只是这一病耽搁住。他活了两辈子才明白的事情,宋观玄竟然短短时间想得这样通透:“所以我想邝舒平这事,许是牵着不少关系。” 宋观玄见话能说通,就细细同他说了些尚可知晓的朝堂利害,只是心里仍然惦记的是许生平家里的事情。 高歧奉确实娶妻,且不止一个。但各个病故意外,乾都传他克妻薄命。宋观玄曾也怜他如同病,于情无缘。可后来在微末之间才知,他的三个妻子皆是用尽而废。 疯的是被他卖到穷乡窑中叫人糟蹋疯的,病的是两壶利血汤药滑胎病的。为情自戕的是被活活掐死,高歧奉将她的墓碑献给下一任妻子主家表示诚意。 这样一来,兵权财力都到了高歧奉手上,还剩下宫妃日日笙歌。 宋观玄心口不一,想着往事有些后怕。 高重璟感到手中细腕微微颤抖,开口断了他的话头:“你哪里不舒服?” 宋观玄摇头,将手抽了回去:“我想着高歧奉待人唯利是图,许家这门亲事若是沦为笼络朝臣的筹码,许家姑娘怕要遭难。” 高重璟沉吟片刻,说道:“你我明暗之间,也拢一条朝臣之路出来吧。” 宋观玄瞧着他眨眨眼睛:“我快要不认识你了。” “我当你在夸我。”高重璟看不够宋观玄的样子,蓦地想起卫南的话来。 宋观玄神色微动,反手握住高重璟的手,紧紧捏了捏:“卫南的话我不信,总是有办法的。” “为什么?”高重璟明知故问。 “我总是胜人半子。”他觑着高重璟的神色,却绕开高重璟的答案:“如何不能胜天半子呢。” 高重璟僵了一瞬。 宋观玄将这一瞬收入眼中,垂眸叹道:“不过呢,我好像更擅长一子行错满盘皆覆。” 高重璟闻言如同心头一棒,不敢再乱想,声音也颤了颤:“宋观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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