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为何不拆穿他?” “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真正进入你的心。” 柳权贞想着:人啊,皆逃脱不了一个情字,倘若晔剑不那般沉溺于对訚琦的晴爱,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这世上没有倘若,就像自己对于宵随意,宵随意对于陈落庭。 “你与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我虽是訚琦的转世,却与他迥然不同。” 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宵随意。什么人族使命,那东西从不会落在他这个惯走偏门的人身上。拯救苍生,他更没这兴致。 晔剑搂紧他些,胸口的疼痛让他忽然皱了皱眉,但着短暂的表情并未被柳权贞察觉。 “我只是想同你说说,听与不听,由你。” 晔剑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陈年旧事,听着听着,柳权贞竟然睡着了。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喜帐红烛,没有令人腻歪的颠鸾倒凤,而是一群人在斥责他。 他可以清晰地瞧清那些人的着装,玉冠束发,工整的道袍显示着各自代表的门派,又横眉冷目,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訚琦,”其中一人指着他道,“上回围剿,我们分明可以在虎口关一举歼灭了那魔头,为何他们会突然折返,让我等扑了个空?是不是你暗中告了密?” 另一人紧跟其上,“对啊,魔军不可能知晓我们在虎口关设了埋伏,我们这些门派中,唯有你与他最是熟悉,若不是你,我们实在找不到第二人。” 又有一人喝斥他,“你啊,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是说要帮助人族清剿了他们吗?这都多长时间了,迟迟不见你有什么交待,你到底在做什么?” “别忘了圣上的托付,别忘了你在众派面前许下的承诺,更别忘了,你的父母是死在魔族人手里的。你要挑起人族大任,更要复仇,你父母的在天之灵看着你呢,你要做个不孝之人吗?” “对,你要好好记住你的仇恨,别跟晔剑相处久了,就忘了当初的目的了。” 周而复始的训斥在他耳边回响。柳权贞被围在中心,周遭对他指指点点的人愈发多了,密密麻麻,无数张脸,无数种声音,好像他不按照众人要求的做,他便是个畜生,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想要的,让我说话,让我辩解,你们这些人,没有道理这样苛责我! 柳权贞惊醒过来,他还躺在晔剑的胸膛里,那人睡得很沉,并没有意识到怀里的人已浑身冷汗。 被梦魇环绕的惊惧在柳权贞脑海里回荡。这便是当年的訚琦所面对的逼迫与承担的重担么,倘若是今世的自己,什么人族命运,什么父母之仇,他才不想被这些东西桎梏住人生,他想同谁在一起便同谁在一起。若活在别人的希冀里,活在自我的压抑与克制里,那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
第294章 挨到第十日,玉琼山到处张灯结彩,好不喜庆。然这喜庆只表现在这些华而不实的装饰物上,山上人面上的神情,却如同奔丧。 柳权贞这几日极为配合,时常与晔剑出双入对,不知情的,还要以为这是夫唱夫随。唯柳权贞知晓,这不过是稳住晔剑的权宜之计。 酒桌摆满正一峰。人人都知,洪子虚并不赞同这门亲事,这筵席非要摆在他的主殿,那是存心要恶心他。 眼看着筵席快开始了,众人被逼着就了坐,唯独不见这正一殿主子的身影。 “师伯,开席了,快去吧,众人都等着呢。”老十三在洪子虚屋子里催促着。 洪子虚没动,大弟子尹恪便起身赶人,“跟姓宵的说,不去!”平常口中的宵师弟,现在成了姓宵的。 老十三也为难,“要是请不动你,我这回去不好交差啊。” “如今你们都成了他的走狗了,他也不再是当初的宵师弟了。这喜事,就是个笑柄,让天下人看笑话。” 老十三道:“各门各派都捧场得很,哪里敢笑话。” “姓宵的掌握着生杀大权,他们哪里是真的捧场,乃是被逼无奈。” “师伯,师兄,走个过场而已,柳师伯都能舍弃尊严嫁给宵掌门了,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事情了了,不就行了吗?” 尹恪怒得直瞪眼,“真正的掌门是我师尊,哪是那混球,你一口一个宵掌门,倒是叫得挺亲切!滚,再多说一句,我就剑法伺候!” 老十三退出门来,仰天叹了口气,喃喃道:“虚与委蛇懂不懂,这节骨眼,是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他进也进不得,只能怏怏回到筵席上,去张罗其他事。柳师伯私下纟工曰生小丿⺧儿阝人里同他说了,演好这出戏,自然会还大家自由,强硬抵抗,反倒不是明智之举。 老十七领着柳权贞从无念殿出来,后者一身新娘子的衣裳,踏上八抬大轿,有模有样,当真逼真。 轻晃着走了些路,轿子没停,帘子被人拉开了。 老十七传话进来:“师伯,这天上的伞怎么变丑了,黑黢黢的,真晦气。” 柳权贞先前让弟子们行事时多注意点周围的动静,一旦发现,须立刻告诉他。 他听着,急急喊了声停,跃出轿子掀开盖头,往天上看去。他对沐雨莫说极为熟悉,也是有些了解的。宵随意方得到它时,便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有了宵随意灵力支撑,才恢复成锦绣织面的样子。 可如今,它的锦绣织面正在渐渐消失,这是不是意味着,周遭的灵墙也…… 这本该是件令柳权贞高兴的事,偏生心中生出隐隐不安。这不安缘自何处,他却说不上来。 “师伯,还要继续吗?” 柳权贞回到轿子里,“走吧,莫要耽搁太久。” 几人敲锣打鼓启程,行了没多久,又停下来,柳权贞撩开帘子,“又是什么事?” 老十七指指前头,“有人拦了去路。” 这拦路之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乃是太后寿宴上被柳权贞羞辱一番的芙蓉门掌门王一鳅。 “怎么是你?”柳权贞觉得奇怪,“你是如何进来的?”他瞬间想到破败的沐雨,是不是山外出了什么事了。 王一鳅挠挠头,嘿嘿笑笑,“柳公子,我是奉了宵都尉的命令,要你演一出戏。” “宵都尉……”柳权贞琢磨着这三个字,这山里的人,起初的时候还有人唤,后来都改口叫“宵掌门”了。这王一鳅,看上去并不像是听了晔剑的吩咐。 可他不确定这王一鳅到底是哪边的人,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便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来的,这里没有宵都尉,只有宵掌门,你若是被请来吃喜酒的,就该按着规矩来。” 王一鳅不急,解释道:“确实是宵都尉的吩咐,不是那壳子里的另一个魂灵。此事说来话长,不过,现在有的是时间。” 柳权贞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的神情。 “此刻正一峰那边,应该已经闹翻天了吧。”王一鳅说得云淡风轻,愈是这样,愈是让柳权贞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在演戏,怎地还有另外一出戏。 王一鳅道:“山下集结了御林军,黑甲军的那些伎俩,早就过时了,在楼主的帮衬下,黑甲军的魂灵都已归入阎罗殿。现在,沐雨制造的灵墙也即将坍塌。果然一切都在宵都尉的料想中。” “什么楼主?”柳权贞问,“阿意什么时候安排过这些事?” “这楼主啊,是春雨楼的楼主,他精通奇门遁甲,本事大着呢。” 柳权贞心道,自己在白城五年,都未曾有缘见过春雨楼的楼主,阿意到底是得了什么机遇? 他正思忖,瞥见正一峰升腾起阵阵烟雾,像是着了火,急问:“到底是阿意计划好的,还是你计划好的?” 他不信任王一鳅,也管不得什么登轿子的礼数,便要飞身去往火势汹涌之处。 王一鳅拦住他,“柳公子,都尉吩咐了,你只管在这儿待着,那里的事,不用掺合。” 柳权贞挥袖将对方拦路的手臂推开,哪里要听他的话。 “柳公子,别去啊,害!”王一鳅虽是一副着急模样,却没有跟上来。 凭空落下一队人马,虽衣着朴素,手无寸铁,却硬生生将柳权贞拦了下来。 “你们是春雨楼的人。”柳权贞很快认出来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一鳅踏着碎步跟上来,口中念着幸好幸好。 “什么幸好?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柳权贞并没有马上动武,这些个春雨楼的仆从虽单个可轻松应对,将他们凑在一起,却能摆出各种奇诡阵法,有十足的威力。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与他们为敌。 可春雨楼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动用这些兵力。 到底是什么计划?能将这些人召来。 几个玉琼山弟子看着这阵仗不大对劲,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一鳅立到柳权贞身侧,紧接着方才的话道:“幸好,我将你拦了下来,要是让你去了正一峰,宵都尉回来了知晓这事,必要扒了我一层皮。”
第295章 那日,宵随意从晔剑困囚他的牢笼中清醒过来,瞧见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虎纹袍加身,颇有气势。 “你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何处?” “吾是如梦令啊,这里呢,是你的魂灵拘禁地,是你的躯体里。” 宵随意吃惊万分,转而沮丧袭来,“看来晔剑将我取而代之了。”又看了看如梦令道,“我还以为,你是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 如梦令哼道,“吾是白虎上神的分’身之一,与天地同岁,天地都不老,吾怎么会老。” 宵随意越过这些自夸,直言:“我要出去,你出现在此处,定然有什么办法。” 如梦令广袖一挥,暗无天日的牢笼消失了,满眼青草繁花,高山流水相映成趣,当真美矣。 “这又是什么地方?” “这还是你的魂灵世界。人的魂灵是多彩多姿的,可不仅仅是一副笼子。这也是吾时常生活之处。”他说着,指指前头一丈处,“那有个门,你推开了门,便能出去了。” 宵随意瞧了瞧他所指之处,确实有扇门,孤零零地立着,也不知是什么支撑着它。 “这么简单?推开门就能出去?” “你试试便知,吾没必要说谎。” 宵随意上前推了推,没推动,他再加了把力道,依旧无甚动静。 “这到底是什么做的?这般牢靠。” 如梦令甩来两个字,“不知。” “怎会不知,不是你让我推的么?” “对啊,确实是我让你推的,但它是什么材质做的,吾也确实不知。” 宵随意卯足了九牛二虎之力,那门依旧纹丝不动。他觉得自己的方式不对,定不是用蛮力便能通过的,应该需要其他东西。那……到底窍门在哪?是咒语么?若是咒语,又该是怎样的咒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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