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子虚气极,“谁要喝你的喜酒!”又已知发怒无用,堪堪道,“要化解死灵的怨气,首先要完成他生前遗愿。晔剑的遗愿是什么,不用想便知,是消灭人族,或是让人族成为他掌中玩物。这样的愿望……要如何完成?所以我才说,在他身上行不通。” 柳权贞想了想,“这遗愿是我们认为的,并不是他亲口说的,指不准他有更迫切的,比称霸人族更令他难以割舍的?” “这我倒是不知,你不如问问他,说不准真能像你说的那样。” 柳权贞眼下半句话都不想同晔剑讲,哪里想去问。 尹恪在一旁听不下去,“师尊,师叔,我们为何要走正常路子。消解怨气还有更省事的方法,直接让那死灵灰飞烟灭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不行!”柳权贞跳起来。 尹恪道:“非常时期,该用非常手段,有何不行?” 晔剑的魂灵其实就是宵随意魂灵的一部分,若是将之击毁了,谁都不能保证对宵随意没有影响,他绝不能冒这么大的险。 面对尹恪的发问,只能自欺欺人道:“修道是为何,是为解众生之苦,怎能如此快刀斩乱麻,有违修道初衷。” 尹恪气得跺脚,“怎么师叔和二师弟一样的想法,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柳权贞从正一峰出来,一无所获。玉琼山的天不比往日,一片灰蒙蒙的。高空中悬着一把锦绣织面的伞,那伞原是宵随意的法器,如今成了晔剑困囚玉琼山众人的物件。它所施展出来的庞大灵墙笼罩着玉琼山的一切事物,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更出不去。 他漫无目的地回到无念殿,虽无人管他,却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安坐一炷香都似在浪费时间。 安抚晔剑的魂灵必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他不相信事情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去了藏书阁,依旧如入无人之境。兴许是晔剑知道他不会试图逃离玉琼山,所以也懒得派人盯着他的去向。 在藏书阁待了一日,除了吃进一天的灰,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他腹中空空,更是灰心丧气。 “师尊……” 他觉得可能是心中意念急切,竟然出现幻听了。这地方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更不会有人唤他师尊。况且那声音还那般熟悉,与阿意如出一辙。 他摇了摇头,准备起身去来神峰的膳堂吃些食物。 “师尊……”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比上次更清晰,仿似就在耳侧。 “师尊,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解除了灵墙,你让所有人去正一峰集合,快去……” “啊?”柳权贞看到门口站着一人,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顷长,正扶着一侧墙面,低着头粗粗喘着气。 柳权贞觉得自己大约是看花眼了,使劲揉了揉,那人还在那处。 “阿意,当真是你?这不是幻觉?”他疾走过去,一把抱住那人身子,温和且结实的触感。 宵随意似乎体力不支,借着拥抱轻轻靠在柳权贞身上,“快让所有人去正一峰集合。”他又重复了一遍。 “为何?你又是如何克制住晔剑的?” “莫问这么多了,快去。” “好好,我去。” 柳权贞忖着,阿意应是找到了什么法子得到了身体的主动权,但这主动权又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他只能在有限的时辰里将众人聚集到一处,然后用红玉指环将众人送走。 必是如此。 他不敢懈怠,说服众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很快,正一峰便聚满了等待脱困的人。 “你说宵掌门是被十戒塔中的邪灵影响了才会变成那副模样,怪不得了,突然心性巨变,我就说嘛,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不是说他两面三刀么,怎么这下改口了?” “哎,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也不知详情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显形态,倒也热闹。 洪子虚忧心忡忡,晔剑的魂灵何等厉害,会这么容易就被压制住? “各位,”宵随意出现了,指尖正套着从瑛珺那里夺来的红玉指环,他毫不避讳地向众人展示,“玉琼山发生的诸多事,与我之前的状态,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如今只想告诉大家,我将用红玉指环开出空间裂缝送大家离开,请各位手挽手,靠得紧些,莫要三心二意。我保证,会将大家安全送离。” 柳权贞先前做了工作,众人实在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倒也配合,纷纷依言照做。 柳权贞站在宵随意身侧,行指挥之能。 “你也走,莫要陪着我了。”宵随意将柳权贞推向人群。 柳权贞折返回来,“我若走,不是我出事便是你出事,你说我会走么?” 宵随意知道自己左右说不动他,“那好,师尊,若我之后起了变化,危及你的性命,莫要手下留情,一剑杀了我。” 柳权贞没有回复这番话,他真能不手下留情么,怎么可能。 驱使红玉指环不需要太多的灵力,却需要知道开启空间的咒语。柳权贞不晓得宵随意是如何得知这窍门的,他还在疑惑的时候,空间裂缝已经在众人身后打开。这裂缝数丈高,数丈宽,是迄今为止柳权贞看到过的最大的裂缝。 裂缝中五光十色,不知空间的彼岸到底是什么地方。众人一时愣怔,忘了动作。 “所有人,快进去!”柳权贞喝道。 宵随意正努力驱使着红玉指环,那指环挣脱了他的手指,在空中变得极大,像泡水膨胀了一般。 “这……到底行不行,进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有人质疑。 这一声质疑引发了许多人的踌躇,望着宵随意,就怕他忽而变成另外一张脸,像对付武道古一样,将他们关入空间裂缝中,碾成渣滓。 宵随意嘴角隐隐有血迹,嗓音已然嘶哑,“莫要犹豫。再犹豫,他就要回来了,你们谁都走不了。” 柳权贞感觉到丝丝缕缕不安,催动红玉指环分明只要咒语,为何阿意看起来像在耗费灵力。
第290章 晔剑晃了晃囚牢上的枷锁,撇嘴笑了笑,“这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想困住我?” 他在黑黢黢的四方之地踱步,看着牢笼之外的人,“你又是谁?” 那是个男孩子,莫约十二三岁,五官端端正正,长得煞是好看。一身素色衣裳布满虎图腾刺绣,颇为考究。 “吾名为如梦令。”男孩道。 “哦……”晔剑点点头,“一大把年纪了,皮囊倒是挺迷惑人。怎么,是宵随意叫你看着我的?” 如梦令也在牢笼外踱步,以探究的眼神望着他,“吾说你们这些人啊,死都死了几百年了,怨气还不散,何必呢?” 晔剑冷冷道:“你懂甚,不过是件人族造出来的器具,别以为你真能看透人心。” “哎……”如梦令道,“不就是被心爱之人欺骗了,死无葬身之地了吗?那訚琦的转世不也在十戒塔中遭受了极刑?这样想想,心里不就好过点了。” 晔剑忽而握住支撑牢笼的栏杆,那栏杆在他手中渐渐歪曲变形,可他的手,亦血流不止。 如梦令挥挥手,那栏杆瞬间恢复成初始模样,任晔剑如何施力,都无济于事。 “年轻人,看开点,能好好说话就别动手动脚。你看看,受伤了吧,流血了吧,多不好。” 晔剑已无甚耐心,“放我出去!” “要放你出去可以啊,且听吾把话说完。” “有屁快放!” “魔族之人像你这般没教养吗?” 这一杆子打翻一条船的言论又激怒了晔剑,“我的教养可不是用在敌人身上。” 他不安分地四下转悠,又将目光落在牢笼的枷锁上。凑前眯眼细细瞧了瞧,又摸索一阵,心下冷笑,原来是靠咒语维持的。 如梦令沉浸于他的教诲,“吾可不是你的敌人,吾与你的肉’身共生,已与你融为一体了。 你说你,将外面那些人囚在玉琼山有什么大用处,真要让这帮人喝你与柳美人的喜酒?这定然不是你心中想要的。” “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晔剑指尖凝力,不动声色地在枷锁上制造裂痕,“我想要的,是所有人的命。他们这些人,刚好是黑甲军的容器。不妨告诉你,我的目的,是复兴黑甲军。” 如梦令又挥一挥手,那枷锁将晔剑弹开,方才制造的裂痕立时不见踪影。 “此乃吾的地盘,规规矩矩听吾说完呀,年轻人。” 晔剑咬牙切齿,闭目盘腿,不做理会。 如梦令继续道:“如今,人族的皇帝已经同意与魔族开通商路,你生前做不到的事,宵随意已经替你完成了。此后,两族矛盾会慢慢停歇,两族相容,亦是指日可待。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你若在此时以黑甲军的名义夺了他们的性命,所有的祥和将功亏一篑,你可曾为此想过?” 晔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待我复兴了黑甲军,首先要做的,便是攻下人族皇城,让中州所有人族,听我号令,成为我魔族的奴隶。” 他满目戾气,对着如梦令露出狰狞的笑意。 如梦令恨铁不成钢,“年轻人,你怎么就说不通呢。你读过宵随意的记忆,该知道造成两族如今这局面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何苦滥杀成性?” 鲜血忽然如淅沥雨水一般从两人头顶落下,那血雨打在牢笼上,本是无法撼动的铁器竟像遭受了灼热岩浆,在一点点地坍塌融化。 “哈哈哈……”晔剑捧腹笑笑,“老头子,你看看,他快不行了,纵使你不放我出去,他也无力为你提供能量来困住我了。” 他说着,起身捋捋衣袍,“外面那些人呐,小心思可多了。想救他们,他们还要疑神疑鬼。为了那些无用之人劳心劳力,当真不值得。” 正一峰的裂缝孤独地敞开着,没有人愿意进去。尽管柳权贞已是好话说尽,奈何人心总是难料。 “洪子虚不走,你们玉琼山之人,没有一个走的,却催着我等离开,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洪子虚道:“玉琼山是我门派根基所在,自是要同生共死,绝不可能走。” 柳权贞当真要被这帮人气死。方才说得好好的,眼下都不按套路出牌,没一个省油的灯。 有人问:“反正灵墙已经解除,我们何必要利用指环造出的空间逃遁,直接下山离去不是更方便?” 有人答:“唉,灵墙虽撤了,黑甲军的埋伏可没撤,这山间支岔路那般多,你怎知哪条是安全的,指不准走着走着,你就陷进黑甲军的埋伏圈里,那些死灵可不会给你讲道理。” “怪不得你们都不走。这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如何是好?” 有人指着宵随意道:“宵都尉,你既然能撤了灵墙,为何不一同撤了黑甲军,还要费力造什么空间裂缝作甚?不是多绕弯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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