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点点头。 于是许昔流坐在床边,撸起秦罹的睡衣袖子,娴熟地在他臂膀上打了一针。 镇定剂能够舒缓病人紧绷的情绪,使人迅速镇静下来,对于主角攻目前不肯吃药并躁狂的情势算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办法了。而且,在注射过后,对方精神舒缓放松下来,会很快进入睡眠,对他之后的检查也有利。 一针针剂过后,床上的男人隐忍痛苦的神情很快舒缓开了,剧烈起伏的胸口也稍有平静,只是对方双眼仍旧有着轻微的失神。 许昔流也没在意这些,看主角攻状态好上了不少便小小放下心来。 他同管家交谈:“秦先生最近的状况还是老样子吗?” “......对,先生对吃药很抗拒,平常就一个人待着,不叫人近身,饭食之类,有时候送进去,过段时间还是完完整整的出来,先生也不会好好吃饭......” 许昔流叹了口气,“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镇定剂只能应急,不能频繁使用,精神方面的疾病,还是以药物治疗为主,那些药,秦先生一定是要按时服用的。” “还有胃病,饭也要按时吃......” 许昔流越说越觉得这是废话,要是主角攻真的乖乖听话,那就不需要他天天大半夜被叫过来了。 他于是闭上了嘴,内心真切期待主角受赶紧出现,用那谜一样的热情开朗好像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抚慰治愈主角攻。 然而仔细想想,现在的时间,好像距离主角受出现还有好一大段距离。 许昔流一边想,一边任命的拿出镊子还有酒精棉球,消毒后给躺在床上的男人清理创口。 房间里人散去,好像显得空间也跟着大了许多。 钟叔见床上的男人安静舒缓下来,欣慰了不少,觉得自己在这可能打扰了许昔流工作,就走了出去,可也不敢完全离开,对许昔流这个私人医生并没有完全的信任,就守在门口,防止许昔流做出一些不好的事。 许昔流见此也不在意,他知道这些大家族里屁事多,疑心重。 外头的夜雨似乎小了一点,原先密集的雨声此刻只有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叫人烦躁了。 在这阵声音里,床上的男人眉心动了动。 秦罹觉得他一直滞涩黏稠的思维好像清醒了点,蒙在眼前的黑暗、女人发疯时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在渐渐远去,连同萦绕在鼻端的浓重血腥气,他看到了头顶暖色的灯光与天花板。 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雨声,虽然还会头痛,但也没有之前那样烦躁的恨不得干烂这个世界的冲动了。 身体安定下来一阵虚弱无力,好像一滩任人摆布的烂泥,他半阖着眼,思绪不受控制缓慢回放之前的一切。 男人虚伪的笑脸,看似关切实则恶意满满的眼神,雨水,尖叫,碎布,染血的手,窒息的感觉......好似碎裂的拼图,稍一细想,就勾动神经,叫他头痛欲裂。 秦罹对自己这种状态简直厌恶至极,恶心的要死,可他又不得不一遍遍的承受痛苦,发病时不受控制像头没有思维的野兽,又在清醒时一遍遍品尝自己狼狈的疯态,身体一日日虚弱下去,苟且偷生。 呵。 什么静养。 明明就是让他清醒着看自己发烂发臭。 秦罹目光阴狠,手忍不住的攥紧,指甲陷入掌心,想用身体上的疼痛麻痹自己,却在下一刻被什么人攥住手,轻柔的又抚平。 “嗯?醒了?” 温润好听的嗓音传出来,配上窗外沙沙的雨声,轻柔的好似夜曲。 鼻端有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代替了血腥气的幻觉,叫秦罹强烈的产生出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感,好像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怎么令人讨厌了,甚至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谁在他屋子里? 秦罹还没彻底清醒,迷蒙着神思看过去,隐约看见凑近过来的人影,身形柔韧挺拔,长款驼色风衣内搭米白针织衫,唇角天然上翘,温柔的不似真人,恍惚间让他以为是深植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人。 他眯着眼睛,没忍住轻声喊了出来:“妈......” 场面瞬间安静了。 只是来看看主角攻醒了没的许昔流:“???” 这人叫自己什么?? 他天然温和的笑容僵住,瞬间变成了皮笑肉不笑,条件反射般伸出手迅疾地捂上了神志不清的主角攻的嘴,微笑: “快睡吧好大儿,你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遇事不要随便找妈。”
第3章 许昔流前一秒还在认认真真的处理男人手上的伤口,拿着镊子挑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在对方掌心肉里的碎玻璃,好不容易挑完了血止住了,却发现男人手突然动了动,似乎有要合拢的迹象,他赶忙用力给人摁住。 都要包扎了他不容许自己的劳动成果功亏一篑! 摁住之后许昔流才意识到主角攻似乎清醒了,于是过去看看,想询问一下病人的感觉,却没想到他凑过去之后话都没开口就被人冷不丁的叫了一声妈。 那一刻许昔流小脑都萎缩了。 是他长的女性化,还是他身上母爱光环太重,以至于让主角攻产生出了妈妈的感觉?? 太艹了。 再想一遍许昔流还是觉得离谱。 可看看主角攻恍惚还不是那么清醒的眼神,他又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许昔流保持微笑,甚至还小心翼翼看了看门口,想看看外面的管家是不是听见了主角攻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要是被听见了,那还真是尴尬。 万幸,门口安静的很。 他长舒一口气。 颇有一种明明做事的不是自己社死的却是他的感觉。 他目光重新回到床上的男人身上,却发现对方喊完那一声后,像是镇定剂发挥药效睡过去了一般闭上了眼睛,呼吸匀称,也没对许昔流刚才失礼的捂他嘴发表什么意见,睡的极其安静俊美。 这样一安静下来之后,男人身上那种阴郁的气质被削弱,只剩下了苍白和羸弱。 单薄的可以。 许昔流放下手,盯着男人颇显静谧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总算是放下心来。 小小的哼了一声。 然后才认命的给对方继续处理伤口,将已经止住血的手心上完药后拿纱布一层层仔细包扎起来。 等他全部弄完,距离他抵达别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夜更深,雨势似乎止住了,偶有积水从檐下滴落,滴答滴答。 许昔流站起身松了松筋骨,揉了揉眉心,感到熬夜之后从身体内部升起的疲倦。他虽对这种疲倦很熟悉了,可再怎么经历,还是感到不太舒服,谁不想在该睡觉的时候安安稳稳香香甜甜地躺在床上呢? 他将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妥帖放回药箱里。 一边计算着自己开车从别墅返回家里需要花费的时间,一边拎着药箱走出这间屋子。 门口的管家适时地迎上来,看到对方,许昔流很尽责的道:“秦先生已经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正常的时候了。他手上的伤我给包扎好了,身体上的其他擦伤,也已经上过药,稍微注意一下,手上这段时间就不要碰水了。” 许昔流只简洁的把事情说了一下,至于更深的,比如说劝主角攻远离刺激源头,以及为了更好的恢复最好接受其他专业心理医师更顶端的心理疏导治疗,他没说。 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这狗血的剧情也就是这么推进的,不然也不会发生对方被突然刺激发病,而他这个被迫全能的普通家庭医生半夜苦逼工作的事了。他只能尽力完成他工具人的戏份,然后尽快退场,争取不把自己卷进这狗血难言的剧情里。 听完许昔流说的话,钟叔往屋子里头望了一眼,看见男人安稳的躺着,眼底神色欣慰:“辛苦许医生了。” “应该的。” 百万年薪呢。 许昔流温雅的笑笑。 他正要迈开脚步离开,就又被管家叫住了。 钟叔道:“已经这么晚了,麻烦今天许医生跑一趟了,不如许医生先在这睡一晚吧,恢复一下精神,等天亮了再走。” 许昔流闻言迟疑了一会儿。 是有点道理。 但是...... 仔细想了想,原主之前似乎也有留宿过,来不及大半夜的赶回去,他今后大晚上被急匆匆叫过来的次数不会少,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于是许昔流欣然同意了:“好。” 钟叔领着他到了一间客房,许昔流进去后,对方就识趣地离开了。 许昔流也没工夫打量这间客房,简单收拾一下就躺下了,他刚想闭上眼,感受迟来的睡眠,脑子里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似乎刚才落在主角攻的屋子里没拿回来。 挣扎片刻,他又无奈坐起来。 他从主角攻房间里出来又到这间客房里,时间没过去多少,钟管家好像领他到客房里之后又回到主角攻的房间里收拾去了,希望自己过去的时候对方还在,不然他要是自己一个人进去主人家的房间,总感觉怪怪的,要是被人误会是去鬼鬼祟祟干什么坏事就不好了。 客房离那边有点远,许昔流想着速战速决,步履极快地走过去,路上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站在拐角,似乎拿着手机和人正说着什么,看到他,意外了一瞬,随即收起手机迎上来笑眯眯问:“许医生啊,这么晚了是要去哪?” 薛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匆匆套着大衣出来的青年,试探道:“是先生又出了什么事,许医生过来看看的吗?” 许昔流认出了这人是在别墅门口等候迎他进来的男佣。 不过态度并不怎么样。 当时情况紧急,他也就没在意,如今嘛...... 许昔流跟着露出一个完美和煦的笑:“不,是我有东西落在了秦先生那边,趁着这会儿还不晚,过去取回来。” 一边说,他一边思索眼前人的身份。 之前没注意看,此刻仔细观察,这人身上穿的竟是和钟叔一样规整妥帖的管家制服,难道他也是管家? 一个别墅里居然有两个管家,这也太奇怪了吧,也不怕因为职权竞争打起来。 许昔流在脑子里搜罗自己知道的剧情还有原主的记忆,还真让他找出来了什么。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瞧上去过于精明的中年男人应该是这座山间小庄园里管人事的佣人,也是个小头目,算得上半个管家了,他的媳妇还是这里的厨娘,一家子在别墅里地位不低。 许昔流心下明朗,脸上浅淡的笑意却没变,任谁看也只是个一心想取回东西没什么威胁的小医生。 薛伯观察了一阵也放下心来,没有跟着过去,他可不想和那疯子沾上点什么。只是朝许昔流点点头就离开了,似乎是急着有什么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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