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雪又大了起来。 江玉珣忍不住拢了拢狐裘,站在后殿前向仙游宫另一边看去。 古代的新年比现代有年味多了。 唯一的遗憾便是……好像少了点什么声音。 他刚想到这里,忽有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江大人,江大人……” 一名小太监捧着窄窄的木盒,小跑着出现在了江玉珣的面前。 “怎么了?”江玉珣转身好奇道。 小太监双手捧起木盒:“这是陛下要卷月殿里的人送给您的,说是新年贺礼。” 他口中“卷月殿里的人”指的便是聆天台的丹师。 江玉珣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盒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轻轻把木盒接了过来:“好,麻烦你了。” 话音落下,又将几粒碎银放到了小太监的手中。 “不麻烦不麻烦!” 小太监连忙退了回去。 江玉珣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缓缓打开了木盒。 似曾相识的细棍随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身为现代人,江玉珣更熟悉的是火药的另一用途。 前几日去卷月殿的时候,江玉珣曾经试着朝丹师描述过现代的烟花,但并没有太将它当一回事。 ……没有想到应长川竟然让他们替自己做了出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自己刚刚觉得这个新年差点烟花爆竹,丹师们便将它送了过来。 江玉珣小心翼翼地把烟花取在手中,缓步向一旁置于雪地上的宫灯走去。 他撩开衣摆坐在了台阶上,小心用灯火点燃烟花。 下一息,手中的细棍便“滋滋”地冒出了暖色的火光,如星辰坠在掌心。 “哇……”虽早有准备,但江玉珣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闭上嘴朝远处的殿门看去,并祈祷着应长川不要听见。 可天不遂人愿。 江玉珣一句祈祷还没有念完。 玄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殿门另一边。 纷扬的大雪如一朵朵白梅在空中绽放。 甚有几朵落在了江玉珣的睫毛之上。 他倚靠着石灯坐在雪地之上,回眸朝天子看去。 烟花照亮了江玉珣的面颊,还有那双比天空还要黑的眼睛。 应长川本欲向前,然而看清这一幕后,却忽然停在了原地不去惊扰。 直到一支烟花放完,方才重新向前缓缓走到了江玉珣的身边。 “陛下——” 缓过神来的江玉珣立刻起身,准备向应长川行礼。 谁知天子竟轻轻摇头:“不必。” 见他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烟花上,江玉珣犹豫了几秒试探着送出一支:“陛下,给您烟花。” 停顿几息,应长川竟真的将它接到了手中。 雪还在静静地下,大宴过后的仙游宫比往日更加寂静。 就连当值的宫人都少了不少。 应长川虽知这是怎么做的,却从未亲手放过烟花。 想到这一点,江玉珣不由放轻声音介绍道:“陛下可以试着用宫灯将它点燃。” 说完自己先俯身点亮了一支。 “嗯。” “滋滋”的细响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今日无星无月,唯手中有星子璀璨。 烟火的光亮映亮了江玉珣与应长川的面颊。 江玉珣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上一世的时候,总有人开玩笑称火药诞生于华夏,可人们却只知用它制作烟花。 这句话并非真。 但江玉珣却不知怎的因此而想到……哪怕有了武器,也永远不该忘记烟火。 天子的声音格外轻:“爱卿在笑什么?” 江玉珣看着手里的小小烟火,目光格外专注:“臣在想……大周既要有枪炮御敌,也要有烟花用来庆贺,一个都不能少。” 和刚刚穿来时只想着苟命不同,此刻江玉珣已经忍不住勾画起了自己与大周的未来。 “……未来有一天,定会有千万支烟花在怡河畔燃起,照亮无星的雪夜。届时不止我们,大周的文武百官、所有百姓,皆可在元日看到这璀璨的烟火。” 或许是因为烟火过分灿艳。 江玉珣的眼睛从未像此刻一般明亮过。 应长川的心跳忽在这一刻快了几拍。 大雪飘扬而下,覆住了红砖玄壁,天地之间只剩一片洁白。 说话间,手中的烟火终于燃出最后一瞬光亮,于眨眼间变为灰秃秃一团。 应长川的心中不由生出了淡淡的失望与遗憾。 然而江玉珣却并不将它当一回事。 他拢了拢狐裘,小心翼翼地伸手将烟花从应长川手中收走。 ……这烟火是天子送的,他既如此大方自己也一定不能小气。 给自己好好给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江玉珣总算深吸一口气,抬眸朝应长川轻轻眨了眨眼道:“新年快乐,陛下。” 漆黑的雪夜,似乎在这一刻重新明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诗经·小雅《南山有台》
第48章 元日后,大周朝堂上下皆休假五日。 这段时间大部分官员都离开仙游宫回到了家中,但江玉珣纠结一番后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原因非常简单:江家田庄内未修火墙。 …… 大半年时间过去,行宫外的小镇变得愈发繁荣。 不到正午,临河的酒家内便坐满了人。 店家放下煮好的栗子便从包厢内退了出去。 待他将门关好,江玉珣终于摸出一壶新酒替坐在对面的庄有梨斟满一杯。 ……他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 “有梨,那日的事实在抱歉,我或许是喝多了……这才不小心将心里的话通通倒了出来。”江玉珣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庄有梨一边剥栗子一边拆穿道:“你不喝酒时也是如此。” 江玉珣不由点头赞成:“……这倒也是。” 虽然他的debuff只在应长川面前起效,但是时间久了江玉珣竟在不自觉中养成了实话实说的习惯。 ——一个人一旦习惯直来直去,便再难改回去了。 听到这里,庄有梨便将栗子丢入口中,勉为其难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同时一边思考一边道:“单凭一壶酒可收买不了我,让我想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酒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店家的声音自楼下传到了江玉珣两人的耳边。 “解公子里边请!” “呃……实在对不住,今日天字号包厢已提前被人订走了。” “要不然您看看地字号包厢可好?” 江玉珣所在的便是“天字号包厢”,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顺着窗户向外看去。 酒楼门口停了一架软轿,轿下站着一名油光满面的年轻男子。 他身旁的家奴气焰无比嚣张:“被人订走了?是谁敢和我们解公子抢包厢?” 说完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丢在了店家手中,傲慢至极的说:“去,把这个给他,让他把包厢给我们公子腾出来!” 店家无比为难地捧着银子,他正准备说些什么,那位解公子的怀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呼:“公子,还是不能进去吗?奴有点冷。” 江玉珣这才发现,原来那名“解公子”的怀里竟还搂着一个人! “哇……”庄有梨捧着酒杯,压低了声音对江玉珣八卦起来,“楼下那个是昭都有名的纨绔子弟,他怀里抱着的便是新接来的男宠。” “男宠?”虽然早知道这个时代盛行男风,但江玉珣自打穿来后还没亲眼见过。 他不由定睛朝着解公子的怀中看去。 ——那名男宠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五官称得上清秀,但却被厚厚一层白粉遮住,乍一眼看去无比诡异。 “他脸上是怎么回事?”江玉珣下意识问。 从小生活在昭都的庄有梨瞄了一眼,见怪不怪地说:“哦,他敷了面脂,昭都的男宠都是如此打扮。” 江玉珣不由蹙眉……都是如此打扮? 他们真的觉得这样很好看吗。 怡河畔,店家好说歹说终于把银子还了过去。 经庄有梨提醒,江玉珣也想了起来——这个时代的“面脂”指的就是铅粉,用的时间久了皮肤便会发红、干燥、长斑,衰老速度也会因此而加快。 怡河畔的风雪又大了起来,也不知道店家给那位解公子说了什么,对方总算不情不愿地搂着怀里人上了酒楼。 外面消停了,庄有梨忽在此时借着酒劲转头看向江玉珣:“对了,阿珣你想不想去水乐楼看看?” ……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名男宠便是解公子从水乐楼里接来的。 庄有梨常听人提起此处,早已好奇很久。 但家教甚严的他别说是去,就连有关这里的传闻都没有了解过太多。 “……水乐楼?”江玉珣不由喃喃念道。 水乐楼是一座拥有百年历史的乐坊,里面的乐师均以琴技与美貌闻名于世。 甚至有几人名垂史册,直至现代都被人反复提起。 江玉珣不知道庄有梨为什么忽然想去水乐楼。 但想到后世那些佳话,他也不由好奇了起来。 见江玉珣纠结,庄有梨立刻乘胜追击:“陪我去水乐楼附近看看,上次的事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江玉珣:“……成交!” - 庄有梨从来都没有去过水乐楼,只知道它离此处不远。 吃一堑长一智,上次的事情过后,江玉珣只要出门就会带上玄印监。 他虽然不知道水乐楼在何处,但是玄印监却对怡河两岸的风吹草动,却全了如指掌。 一个时辰之后,江玉珣与庄有梨便在玄印监的带领下,来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座小镇内。 还未走到镇上,江玉珣便听到一阵琴声。 “到了!”庄有梨不由兴奋起来,他指着前方说,“水乐楼就建在那片竹林中!” 水乐楼内宾客非富即贵,平时生活最讲究一个“雅”字。 故而水乐楼并不在昭都,而是建在了一片竹林之中。 话音未落,庄有梨已从马上跳了下来,同时无比兴奋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好。”江玉珣犹豫了一下,也随他一道下了马。 怡河两岸连下了好几日的雪。 此时虽是正午,可天气仍旧寒冷。 然而水乐楼的门窗却都大敞着,透过窗可见……楼内乐师的衣着一个赛一个的艳丽。 最重要的是,他们面上似乎都敷了一层铅粉。 还没走到楼下,江玉珣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不由停下脚步疑惑道:“这里的人怎么一个个如此夸张?” 明明是乐师,可他们竟打扮的与解公子的男宠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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