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知道……”从没来过这里的庄有梨也怂了。 又一阵寒风吹过,撩起了水乐楼窗上的纱帘。 楼内诡异的香气伴随着欢笑声一道,在瞬间飘到了江玉珣的鼻间。 最重要的是,江玉珣看到了有乐师正在给一名年轻公子灌酒…… 卧槽,“水乐楼”好像与自己想象中的乐坊不是一回事啊! 江玉珣不由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脚下的积雪因他的动作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江玉珣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庄有梨看去:“有梨,要不然……” 我们还是趁现在打道回府吧。 江玉珣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五六个身材健壮的奴役从楼内走了出来,并气势汹汹地将二人拦在此处:“等等——-” 庄有梨被吓得秃噜了一下:“怎,怎么了?” 来人均一脸横肉、目光凶狠,看上去便很不好惹。 他们把江玉珣和庄有梨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冷声道:“两位公子可有拜帖?” “拜帖?”江玉珣一脸疑惑地向庄有梨看去。 这是什么东西? 对方立刻如拨浪鼓似地摇起了头,同时忍不住问:“来这里还要拜帖?” “自然。”说着,他们已经排成一行,把去往水乐楼的路堵了起来。 这几人的语气与动作均无礼至极。 但他们的出现,却令江玉珣长舒一口气。 他迅速向后退了半步,抓着庄有梨便往回溜:“抱歉,我们的确没有拜帖。今日只是路过,好奇来看一眼而已——” 说完立刻拽着庄有梨转身,向着竹林另一头快走而去。 壮汉对视一眼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不等他们开口,江玉珣就压低了声音道:“跑!” “好——”庄有梨撒腿狂奔。 随江玉珣来并守在不远处的玄印监,也一道在竹林间飞奔起来。 一时间尘土飞扬,场面无比壮观。 - 有玄印监在,两人好歹没有惹出什么大事。 水乐楼外的小镇内。 庄有梨无比心虚地趴在桌上,他看着江玉珣说:“抱歉啊,阿珣。我也不知道水乐楼竟然是这种地方。” 说完又动手为对面的人斟满一杯茶。 同时略微疑惑地低声念叨着:“……嘶,我之前也没听说过带上拜帖才能去水乐楼啊。若是知道的话,定不会贸然带你去那里。” 一想到那群壮汉,庄有梨便心有余悸。 “没事,咳咳咳……”江玉珣跑的时候往肚子里灌了太多凉气,一口气喝完一壶温茶方才缓过神来,“我们俩算是扯平了吧?” 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听上去格外狼狈。 “扯平了,扯平了!”庄有梨连忙点头,末了小声嘀咕道,“我娘说的话的确有道理,水乐楼那种地方真不是我能够去的。” “下次还是听你娘的吧。” “定然!”庄有梨拍了拍胸口,“还好我娘不知道此事,不然我就惨了。”同时转身朝着小镇里瞄去,试图找些新鲜事岔开这个话题。 庄有梨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但听了他的话江玉珣却忽地心虚了一下。 他攥紧了手中茶盏。 直到手心被茶水烫到,方才缓过神来将它放下。 怕什么!庄夫人再厉害也管不到我的头上…… 想到此处,江玉珣终于定下心来。 ——徘徊在昭都附近的流民现已集中在一起修凿河道、屯垦农田。 没了沿街乞讨的人,街道两边看上去宽敞干净了不少,镇子里的百姓也更放心孩子在街上乱跑了。 此刻,正有几名儿童在茶馆外玩着蹴鞠。 他们一边传球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庄有梨听了两句后,忽然前一亮道:“他们唱的是九九歌?” “九九歌”即九九乘法表,诞生于数百年之前,庄有梨这样的公子从小便有过接触。 但他从来都不知道,九九歌竟在不知不觉中传入了昭都附近的寻常百姓家。 江玉珣再一次拿起茶盏,随口说:“嗯,知道九九歌,未来算账也能算得更清楚一点。” 前阵子服麟军一直在昭都附近屯田。 几个月时间过去,官府有新式农具的事早就传遍了昭都。 因此,等官府要租借百姓农具、耕牛,令百姓一道屯田的消息传出后,附近百姓均在第一时间响应,唯恐自己慢人一步。 农具、耕牛数量有限,第一批得到它们的百姓已经趁着农闲时节开始了囤地。 他们家中无人照顾的孩子,则被送到了官府的学堂“上课”。 百姓的文化水平不同,“扫盲班”教学的内容与进度也不一样。 此时兰泽等郡的孩子还在学习官话,但是昭都附近的学堂已经教起了九九歌。 孩子总喜欢给同伴们炫耀新知识。 “九九歌”与其他从学堂里学来的知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在怡河两岸流传了开来。 不知不觉竟成了最流行的儿歌。 见状,庄有梨不由啧啧称奇道:“去过学堂之后,他们看上去的确比从前更加乖巧了。” 接着忍不住将视线向远处落去,他看了一眼被大雪覆盖的麦田,略有些遗憾地说:“可惜第一批屯出的荒地,只来得及种小麦。” 江玉珣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当日在流云殿上听来的话,又一次浮现于他脑海之中。 ……自己想找的东西或许就在折柔。 ※ 吃完饭后,庄有梨回到位于昭都与家人团聚。 在流云宫蹭暖气的江玉珣并没有着急休息,而是选择拜访一位曾经去过折柔的官员。 ——他并非昭都人士,故而这五日也没有离宫。 太监送上热茶,江玉珣把它握在手中并不急着喝:“……实不相瞒,我这一次来找汤大人,是想问问您当年在王庭具体看到了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那名叫“汤一蒙”的年轻官员想了想回答道: “除了金玉珠翠外,多是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的蔬果。当时随行人曾简单提过它们的名字,但是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的语气无比懊悔,说完还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周与折柔称得上“世仇”。 彼时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使臣,都将这一项参观活动当成了折柔的炫耀。 他不但全程冷着一张脸,且也没有太过在意帐内摆放的东西。 “无妨,”江玉珣暂不在意那些没见过的蔬果,他略微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茶盏,“不知大人可有见过小麦?” “小麦……”汤一蒙思考了好一会,终于认真点头说,“的确见过!” 江玉珣立刻追问:“可还记得它长什么样子?” 汤一蒙咬了咬唇说:“大周也有小麦,故而我当日并没有细看……只记得折柔土地贫瘠、干旱无法进行农耕,那些麦种并未被种在地里,而是与其他自西域送来的珍奇一道,随意摆在王庭的某间宫室之中。” 汤一蒙虽也没有看清那麦种的模样。 但是听到这里,江玉珣却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折柔是一个实打实的游牧民族,他们并不了解麦种对大周而言有多么重要。 ……折柔越不重视麦种,对自己而言越是有利! “敢问汤大人当时共在折柔呆了几日,其间可有见到那些西域来的质子?” 听到这个问题,汤一蒙突然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来。 ……江大人了解这些,难不成是想派人去折柔详看西域风物? 他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折柔乃险恶、苦寒之地,去一趟并不容易。 汤一蒙实话实说道:“回江大人的话,我们一行人在折柔王庭停留了五日,其间受人看管、活动范围十分有限。只见到了公主殿下与其仆从,未见到一名西域人士。”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后,江玉珣便会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不料听完这句话,坐在对面的人只是攥着茶盏轻喃了一句:“……有五日时间。” ——江玉珣似乎并没有放弃。 - 此时还在放假,江玉珣无意多打扰汤一蒙。 了解完自己最好奇的事后,他便回到了玄印监驻地。 遇袭的事情再一次为江玉珣敲响警钟:必须好好习武,绝不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玄印监驻地还同往日一般忙碌。 然而江玉珣带着轻剑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见此情形,他终于忍不住叫住一名玄印监问:“你们齐平沙齐统领去哪儿了?” “回江大人的话,齐大人去年刚刚成了家。元日节一放,他便离开仙游宫回家了!”回答完江玉珣的问题,玄印监不由好奇道,“江大人可是有要事?若是有的话,我可找人去寻齐大人。” 听闻此言,江玉珣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只是想寻齐大人练剑而已。” “这样啊……” 顿了几息,江玉珣的眼睛忽然一亮:“不如你教我吧?” 玄印监各个武艺超群,教自己绝对不在话下。 “不不不!”那玄印监连忙摆手向后退去,他有些尴尬地说,“齐大人之前说我们容易给您放水,不让我们干扰您练剑来着。” 玄印监说的话并不是假。 江玉珣不由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今日是练不成剑了。” 说完便掂了掂手中的剑,遗憾地准备打道回府。 寒风自头顶吹过,将树梢上的雪花吹落在地。 还有几朵溜入领口,冰了冰树下的人。 “嘶……” 江玉珣话音刚落,背后便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不等他转身看清是谁,熟悉的声音便自耳边传了过来。 “今日休沐,爱卿竟仍忙碌至此。” ……应长川? 江玉珣的呼吸一滞,立刻与玄印监一道转身向来人行礼。 在皇帝身边待久了的他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应长川的话里还有话。 今日自己一直带着玄印监,不必猜都知道应长川定然听说了自己去水乐楼的事。 虽并非本愿,且没进门便被拦在了半道。 但是此刻面对应长川,江玉珣却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他忍不住偷偷抬眸瞄了应长川一眼。 见对方仍像往常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江玉珣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谬赞了。” 话音一落,他便在心中懊悔起来。 啊啊啊! 谬赞?我刚才说了什么! 这一刻,江玉珣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算了。 还好,或许是看在过年的份上,应长川并未计较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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