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萧宴池问道。 这样的力气其实并不能困住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年剑修,林祈云看着眼前人想。他想挣脱连力都不用。 但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没动作,就着这个姿势看他,问道:“我带你去清河玩,你要去吗?” “……” 震如擂鼓的心跳声里,萧宴池的思想跟反应好像分了家。 他看着少年亮如星辰的眼睛想,萧宴池,无事殷勤,你疯了才答应他。 然后就在林祈云期待的目光下点了头。 于是脑海对他道:好吧。 你真是疯了,萧宴池。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第二章改了一下,初遇小萧已有十几岁左右,离及冠没几年了。
第53章 天骄 当年一时兴起的少年游很早就在林祈云记忆中模糊了,因为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早晨,没有萧宴池,他也会日日驰骋在山水清河中,春衫凭栏,打马游街,看满堂花醉。 但那对萧宴池来说极为特殊,以至于他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行遍清河千里的那段日子,是他灰暗人生里的第一抹彩。 他身负贫瘠仇恨,最开始对林祈云始终疏离冷漠,本以为能叫人知难而退,挽回自己神志不清的错误。 那个显赫如朝阳的少年却只朝他笑了笑,而后弯下腰,无数次牵起他的手—— 于是仇恨开始在柔和中缓慢沉寂,他百感交集,又心湖微澜。 而后,他所有岁月开始生动。 林祈云给了萧宴池他从未体验过的好。 他带他走遍山川河流,来到夜色灯会,萧宴池记得林祈云帮他带上狐狸面具,指尖挑过流苏,擦过了他烧红的耳尖;也记得少年仗着酒意微醺,登百尺花楼击鼓鸣钟,千灯淡月,世间颜色比不过他意气风发。 萧宴池从不知道人还能这样活。 那时天命风流的少年郎满脸都是因醉意而生的神采飞扬,他对所有红袖香囊视而不见,从与月色同高的花台上如飞鸟般跳下来,晕晕乎乎的踩着高檐翘角,问萧宴池:“眼前花啦,你能不能接住我?” 萧宴池没回答,抬头直直撞进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 檐铃被风吹得轻响,长帆在灯色下卷动,夜色中的风一直吹入萧宴池心底,掀起了死水的波澜。 他伸开手,看着林祈云想:萧宴池,你有点疯了。 他将人揽进怀里,听他在耳边笑,发丝蹭上他脸颊。他心跳如雷,垂着眸想——可除了他世间还有谁会这般待我。 数十年没有感受过的欢欣跟暖意覆盖了他神经的每一寸,他似乎对怀里人有着天生的亲近与渴求,即使思维在叫嚣着冷静,呐喊着克制,但他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对这份温暖的贪恋,可耻的承认——他好像在动心。 这并不冲突。 萧宴池悄悄想,这并不会妨碍他走向那条与魔鬼交换的道路。所以任性一点没有关系。 他微不可察的往林祈云颈间偏了偏头,眷念似的闻见了花香,等到怀里人隐隐清醒过来,吐息落在他耳侧,萧宴池才将人扶稳,一言不发的看着林祈云找准平衡。 “今天喝的有点多,”清河的少主白净的脸上浮动薄红,揉着太阳穴醒酒道,“回清河要被骂了。” “会有人敢吗?”萧宴池问道。 “好多人敢,”林祈云抬起眼,薄薄的眼皮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云梦姓裴的,蓬莱姓顾的,南疆某个玩虫子的,还有一条幼年期就会喷火的龙。” 萧宴池沉默一会,“……你有很多朋友。” “嗯,他们以后也会是你的朋友。”林祈云转过头来,朝他弯下眼。 萧宴池有些意外的看他。 林祈云沉吟一会,忽然问道:“你知晓你的生辰八字吗?” “……” 在萧宴池对人世贫瘠的认知里,他知道的生辰八字只会用于一个地方。结合上面那句话,他心里逐渐涌现一个想法,携带着心潮滚滚而来,而后又被他强硬的推回去。 不可能,少年微微偏过头,红黑鎏金的狐狸面具顺势掩下来,似乎连痴心妄想也一起盖住。 但林祈云又追问道:“那出身门户可以告知吗?” “……”萧宴池有点听不清楚林祈云在说什么了,他心跳声太吵,盖住了耳畔所有声音。 他知道自己在误会。 萧宴池想,他不过一个籍籍无名的凡间散修,又不是出身金贵的世家小姐,哪里配得清河少主。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林祈云在问他别的事情。 但他还是怀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堂而皇之的轻声道:“临沂萧家,富商…嫡系出身。” 听见嫡系两个字,林祈云像是松了口气般,了然的点了点头。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有人扯住他手腕,一把将他拉退几步。 “烧了蓬莱的仙草,你倒是跑得快!” 火冒三丈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林祈云酒意未完全散去,脚步虚踏间差点没站稳,身旁的萧宴池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两人一起回头看去,只见紫衣银饰的乌发少年眼神在二人间巡逡。 尚且年少话还没那么少的乌洵眉头拧紧,捏紧林祈云手腕直白道:“他是谁?” 林祈云见是熟人,戒备兀的散了,他朝乌洵笑了笑,“新认识的朋友。” “仙门大选鱼龙混杂,你知道他是谁吗就随便结交?”乌洵蹙起眉,明显表达了见到萧宴池第一眼的喜恶,“你是不是还喝酒了?快跟我回去,再不回去真人可就亲自来找你了!” 什么也比不上灵霄亲自来抓人更劝得动林祈云。 林祈云闻言酒立刻就醒了,他松开萧宴池的手,也没注意少年那一瞬间表情的沉冷,“师尊真要来?我才走了几天,他何至于?” 乌洵扫了眼紧抿着唇的萧宴池,这人身上莫名的阴沉感让他实在不舒服。便只一眼就收回目光,没好气的朝林祈云继续道:“你烧了蓬莱的灵药,顾青榆现在已经在敲灵霄的门了,你说真人能叫你好过?” “……可顾青榆再把她的仙医梦做下去,我清河就没有活的灵物了。”林祈云辩解了一句,转身朝萧宴池看去。 清瘦的少年负手站在一侧,朝乌洵无声散发的恶意在林祈云转过身来时不到片刻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表情变化流畅自如。 夜凉如水中,萧宴池身后是无数昏黄的灯火散出的光晕,衬得他肤色莹润,眉目漆黑,面具鲜红色的流苏点缀着眉眼,像是画中人。 林祈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觉得正红艳色真是极配美人。 “我记得你入围了大选末轮,”林祈云瞟了眼乌洵黑成锅底的脸,朝他笑道: “我们明天见。” * 萧宴池原想风光无量的见他。 散修场里他虽是刚入门的练气期,但天赋一事从不讲情分和道理。剑修路途上他初露头角,大选中的所有人就能隐隐窥见他来日锋芒,不然他也不会只练气期就能收到清河酒阁的入场卷,还能在仙门大选一直站到最终场。 那天他对上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子弟,萧宴池只见世家出招走势就知道这场没什么好打的必要,只想着快点结束,完全没想过—— 对方会下毒。 那世家也不知道买通了谁,一见局势无法转圜,震袖挥剑时,三枚毒针便极隐蔽的在空中一闪,径直朝他刺来! 萧宴池剑招一顿,反应已经足够快,却还是中了招。银针没入他肩颈,手肘至肩膀顿时没了知觉,万蚁噬咬般的刺麻感逐渐遍布他全身。 他看着那世家,漆黑的瞳中逐渐泛出血色,杀意缓缓弥漫。 “天才如何,出身低贱,”那世家对着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在喉咙中,嘶哑非常,“不过一个走狗屎运的蝼蚁,你也敢对他说自己是富商嫡系,你哪里来的脸?” “……” 萧宴池懂了。 想来林祈云喝醉后感知没有往常敏锐,他又修为低微,这才没能察觉后面有人暗自跟随偷窥。 他不知道这人看到了多少,但知晓他卑贱如泥,想必把被他杀光的萧家翻了个底朝天。能做到这种程度,眼前男子对林祈云心思只怕与他没什么区别。 他们在图谋不轨上一丘之貉。 但萧宴池厌恶他。 于是他勾起嘴角,嘲笑道:“你昨夜看到了多少?看到我跟他十指相扣,共游长街,还是他入我怀,与我耳鬓厮磨?” “你今天得死在这。”那世家红着眼道,“你非得死在这。” “你知道他身上有桃花香吗,”萧宴池极轻声问,“你杀了我他会怎么想?” 那世家被彻底激怒,原本对杀人的犹疑被彻底抛弃,“杀了你又如何!没人能给你撑腰,没人能给你找公道!” 萧宴池往天边看了一眼,作引颈受戮状,“那你来吧。” “给我去死——!” 灵剑伴随着冲天的怒意朝他斩来,场外观战的门派立刻站起身,却疑虑着萧宴池实力而没有出手制止。 眼见着锋锐的灵剑就要刺入萧宴池心口,天地间一声极尖锐磅礴的风声雷霆般落下! 满心杀意的世家被剑气荡开数十米,连滚带爬的抓住了台沿,才没有掉下去。 风沙席卷中,霜寒遍地。 这回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熟识这道剑意的清河家主跟灵霄剑尊,他们不解的朝台上看去,并不明白这个肆意妄为的少年又是要做些什么。 萧宴池垂下眼,长睫敛下眸中得逞的笑意。 三尺微命后,林祈云的声音自冰霜中传来。 “不是问谁撑腰,给他找公道吗?” 那世家浑身颤抖着看白衣金纹的少年抽起没入石台的微命,顶着那副他日夜思慕的眉眼冷然看他道: “我撑。” * 微命一剑斩破了所有隔音和防护,因此话音落到众人耳朵里时,台下人首先是惊诧,随后是各式各样的不解和羡艳。 头顶观战的清河家主唔了一声,轻车熟路的朝近侍道:“去给真人奉降火茶。” 真人今年年方九百,长了一副中年慈和的模样,为了显得严厉,前两天特地给自己纹了山羊胡,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山羊胡第一次见人的作用是被气成冲天辫。 “他想干什么?他又想干什么?”灵霄腾的一下站起来,“我的门刚被蓬莱的人踏破,他还嫌不够,要给我找个徒孙让玄漱也不得安生吗?” 清河家主笑呵呵道:“真人不必动怒,祈云想收徒就让他收了嘛,多一双筷子的事。” “多一双筷子?”灵霄真人差点拿茶壶降火,“你没看见微命有多生气吗,挡一个废物的剑哪里需要这么大的气势,这说明什么,说明台上两个没一个好东西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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