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陈念南低声叫他,“想试试拥抱么?” 段安北抬头看他,耳机线垂在两人中央,耳中是谢书秋某场辩论赛的声音—— “如果我今日死去,我相信我的爱人会觉得遗憾,因为我们原本可以赶至百年朝暮;但他也会觉得圆满,因为他是我余生最后一位爱人,我们拥有了彼此最后的时光,这很浪漫。” 两人静静地听完了这句话,段安北笑着说:“好啊。” 陈念南紧紧抱住了段安北。 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洗衣液味儿混杂在一起,冷冽与和煦相冲,却莫名和谐。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安北才轻轻拍了拍陈念南的背,小声说:“又不是以后不让抱了。” 陈念南缓缓松开段安北,避着他的视线:“......这大概就是你未来真正的男朋友抱你时该有的情感表露。” 多欲盖弥彰。 段安北却不恼了—— 如果陈念南就是他未来男友呢? 那这话也没错。 他应了声:“明白了。” 陈念南领着他走出去,率先探头在两边看了看,街道上来来往往就几个人,他松了口气,抬眼出去时,在陈念南看不见的地方,一抹衣角消失在了拐角处。 - 谢书秋定了晚上七点半的讨论,虽然是周末,可没人对这个安排有异议,谁都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不败战神。 毕竟是对着老师,谢书秋又是专打二辩的,陈念南没敢糊弄,把前几次讨论整理出的论点都梳理了一遍,确保自己作为“段安北”,作为“二辩”,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他们进去的时候,谢书秋已经在讨论室等着了,见着陈念南和段安北,笑了笑:“我是谢书秋。” 陈念南有点儿意外,按他的印象,二辩该是强势的、犀利的,可谢书秋全身上下就写着两个字—— 温吞。 几人打过招呼,就直奔主题,陈念南作为核心二辩,把主论点和深论点都用思维导图画了一遍,思路、论据都很充分,早就到了要讨论对方论点并提前预设击破的环节。 “没什么大问题。”谢书秋说,“但没什么新鲜的。” 他指了指第二个论点:“你们用国家、社会、个人三维度探讨这个辩题,没问题,能看得出做了很多的准备,但是太普通。” “道德败坏导致恶性事件,在立法层面,怎么立,这是国家的事;按什么标准立,这是社会的事,立的参考依据和实施主体,那是个人的事——” “这些不需要你们说,我作为观众,我也能立刻想到这些。” “你们要辩论,就要想出不一样的东西,如果两方都是这样乏善可陈老生常谈的话,就没有交锋点,也就意味着这场辩论不会有赢家。” 他笃了笃黑板:“如果二辩要从个人点上深挖,建议不要从实施主体这样直观的方面去思考。” 陈念南皱皱眉,除了循规蹈矩,他想不出任何的创新点。 谢书秋说完就站到了一边,看着他们讨论,陈念南被这股目光盯得难受,谢书秋的眼睛太毒,好像什么都能看清、看懂,灵魂都要被看穿。 他佯装激烈地讨论,却慢慢挪动脚步,试图用别人的身体盖住自己。 一场讨论结束,陈念南随意地瞥了谢书秋一眼,刚要走,谢书秋突然叫住他:“二辩,留一下。” 陈念南攥了攥拳头,站到谢书秋旁边:“教授。” 谢书秋看了眼旁边的段安北,笑了:“你一块儿来听吧。” “别紧张。”谢书秋低下头,“我不是要批评你。” 陈念南也不怕批评,但这是段安北的身体,他得维护好段安北的形象:“没事,老师您说。” “你知道打辩论最重要的是什么么?”
第30章 渣男 陈念南迷茫地抬起头:“气势?” 谢书秋笑了:“又不是吵架,要什么气势——是信念。” “要不落窠臼地去思考辩题,就必须把你的辩题作为你信奉的真理,你信它,才会去为它争辩。” “二辩,你不信。” 陈念南确实不信,但段安北得信。 他笑笑:“怎么会有人不相信道德和法律——我就是太累了,今天脑子没转过来,明天肯定能想出新论点。” 谢书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出去了陈念南就要跟段安北道歉,没脸了的是段安北。 段安北打住他:“扯哪儿去了......福利院的事儿没音讯了?要这样那我也不信了。” “有。”陈念南点点头,“派出所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们自首,要我配合调查,但那群人怕连累我的名声,没敢说被交易的儿童是我,就放了几张聊天记录和通话内容。” 那群人法盲,也不知道捅出陈念南了会怎么样,就知道不能沾着他,不能沾着疯子。 陈念南去了一趟,配合着说了点,又问人这件事儿他们会有哪些处罚,可对方只说这要保密,不能外泄,回去等消息。 等到现在也没等到。 这要陈念南怎么相信律法。 “听说都回去了。”陈念南嗤笑一声,“有人作保还是有人递了钱......去他妈的法律。” 段安北忽然觉得背后的疤都在隐隐作痛。 “那你......”段安北问,“你自己介意让人知道这件往事么?” “不介意,他又没碰着我,就算真发生了点什么,我才是受害者,该怕的是他。但......就这样吧。”陈念南深深吸了口气,“就这样吧。” 他也想一把火烧了福利院,也想尽数掰折所有烂人的手脚,可他不能。 无力感从四躯百骸间散开,陈念南握了握段安北的手:“没事儿,都过去了。” 谁也想不到陈念南也会有说“都过去了”的这一天,睚眦必报不计后果的疯狗才该是陈念南的代名词。 段安北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没说话。 明天还是周日,两人都罕见地熬到了凌晨,陈念南刷了三张化学卷就去想辩题了,古往今外来的佐证都被他翻了个遍,也没明白为什么要靠法律去解决道德缺失的问题。 进去的人还能再出来,死缓的人还有生机,哪怕真的犯了法还有空子可以钻,权势滔天的人只要不是无恶不作,都能一笑置之—— 这个辩题太理想主义了,多空泛。 他只能逼着自己扔掉这些,把它当做是考试,刨去所有感性所不能理解的地方,拼命洗脑。 段安北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过去摸了摸他:“睡吧,明早再刷。” 陈念南应了声,忽的想到了什么,偷偷瞥着顺着栏杆往上爬的段安北,在对方即将躺下之际,突然开了口:“安北。” 段安北“嗯?”了声,探了个脑袋出来看他。 “我觉得......”陈念南顿了顿,“我们可以睡一头......” 他把手上抵着的化学试卷翻得飞快,唰唰的声音盖住陈念南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和慌乱:“只是头对着头,没有别的,别的不合适,但你以后肯定要跟你男朋友同床共枕,我......” 他絮絮叨叨,声线却很稳,好像真的只是要替段安北适应,半点儿私心都没有。 段安北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才打断了他:“那我们呢?什么时候能同床共枕?” 陈念南翻着书页的指尖一顿,连外面的风声都滞住了,台灯下他垂着的睫毛洒下足够晦暗不明的光影:“我......我们做不了这个。” 他缓慢地恢复呼吸,好像刚刚的失神只是一瞬间的恍惚:“我也不会这个。我没跟别人做过。” 段安北问:“那别的呢?拥抱、牵手,你跟别人做过吗?” 那肯定是没有,陈念南方圆五里内都没人刚这么挨着他。 陈念南在试卷上缓缓写了个“解”:“不管有没有,都不该是我跟你睡一起。” 他的语气很淡,却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你会有更好的人。” “我说过。”陈念南又把“解”划去,先写了答,好像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成既定的他们一样,“我们只是模拟恋爱,谁都不用喜欢谁,接吻还是上床,这些要对彼此负责的事都不适合我们。” 太渣男了。 段安北扔了个枕头下去,陈念南单手接住,在“答”后面空了一行,画了个句号。 这是个既定的结局。也是个无解的结局。 他起身把枕头重新放回去,摸了摸段安北垂下来的头:“乖一点。” 枕头重新放在了床头,陈念南从不强求些什么,这段关系的主导权从来都在段安北手里,他不愿意,陈念南也不多说。 段安北在床中间静默了几秒钟,缓缓拎起枕头,换到了另一边。 “睡就睡。”段安北小声嘟囔,“扎人心算什么好汉。” 陈念南失笑,他扎谁心了?他就是想让自己清醒点。 段安北窝在被子里玩手机,手指动得飞快,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陈念南看了会儿,默默收了笔,把台灯夹在了床头:“黑灯瞎火玩手机伤眼睛。” 段安北应了声,没扭头:“谢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聊得这么起劲,陈念南想,或许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黑夜总是能放大情绪,陈念南从没想过要去窥探段安北的隐私,但看着对方亮着光的屏幕,还是没忍住:“安北,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段安北“啊”了声,打字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喜欢......善良的,温柔的,体贴的。” 他掰着指头数,好像真的在很努力地回想心里那个人的特征,末了还补充:“有担当的,可爱的。” 多好一人啊。陈念南自嘲地笑了笑,听着就好,他陈念南跟这些词儿一点儿沾不上边。 陈念南应了声:“好人。” “对。”段安北说,“特好的人。” 陈念南彼时已经登到了台阶的最后一茬,他垂眼看着段安北,看着他脸上神采奕奕地笑着,看着他眼里发出来的光,忽然就很嫉妒。 他也想是这样的人,可他做不到。 他只能躲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躺下,借着两床之间的栏杆缝隙,与段安北近一点,再近一点。 柔顺的头发和硬/挺的青茬相挨着,陈念南笑了笑—— 他很满足了。
第31章 出柜 陈念南第二天早上是被一串电话铃声吵醒的,或许是捱着段安北睡的感觉太好,他竟然一觉睡到了七点,睡得半懵了,见着电话,没多想,直接给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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