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昭看着眼前的画,一切都被方才的插曲扰乱,变得恶心至极。 庄昭咬着牙,捏紧了拳头。他把这幅方才还满意沉醉的画揉作一团,又撕碎。推翻桌案,摆放的东西散了一地。墨汁翻倒在地面,像蛆虫一般浸染了这间宫殿。 头疼,又开始头疼,庄昭双手捂住头。身体又开始颤抖抽搐。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庄昭跪趴在地面,拔起紧插着的飞刀,反手紧握,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幻觉浮现,火光人影,战火硝烟,尸山人海,刀下亡魂。刀刃嵌进皮肉,温柔的血流淌出来,释放着他的罪恶。疼痛让他释然,手中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鲜血涌流,幻影交织,隐约的熟悉声音又浮现在脑海。 “我说的话不听了?又开始伤害自己了?” “啊!” 仿佛神明轻语,庄昭吓得甩出了手中的刀刃。所有的幻觉瞬间消失,庄昭看着现实中的情景,满手的鲜血,自己狼狈的跪坐在杂乱的地面,头脑清明,四周安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声音…… 自从自己那次发病之后,就一直若有似无的跟着自己,有时候甚至都会让庄昭认为,是裴书达的灵魂跟在他的身边。 庄昭从地面爬起身,走到宫内密室,翻找出自己珍藏的那个木箱。 那里面装着关于裴书达的一切。 纸扇,手绢,发带,外衫,揉成团的纸稿…… 这间密室里藏满了庄昭的私情,满壁的画卷,每一幅都记录着裴书达不同时期的不同神态。 而这个木箱,更是他最为宝贵的东西。 他时常熬不下去时,就把自己关在这里,抱着这个木箱入睡,闻着裴书达残存的味道,在梦里就能再与裴书达和谐地见上一面。 可是上次,那个不知好歹的人居然打翻了他的木箱,把他放在心尖里藏了几十年的东西弄散了一地。 他的确长得和裴书达很像,像到可以把其他的所有人都比下去。 可是他的眼里没有神,他依旧不是裴书达。 假如他能一直乖巧,或许庄昭会一直宠着他。 可是他碰了万万不可触摸的东西。庄昭由此把他打入死牢,用作供自己发病时发泄的玩物。 本就不过是死物罢了,但……出意外了。 庄昭自己也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待他清醒过来时,心底的惊慌之感还在折磨着他。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庄昭把人提出牢狱,安排进了人满为患的后宫。次日便前去看看这个居然能让自己感到心慌的人。 可是开门那一刻,他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犹如摇尾乞怜的街边乞丐,他趴伏在自己脚边,丑陋不堪的面容上全是无措。 本就以容貌取胜的他,现在也失去自己最有优势的武器了。 眼睛失明,就连神色的表达,也只能是通过那皱皱巴巴渗人的面部了。 那样子,无人愿意再多看一眼。 庄昭走了,没再想他。直到现在,再次发作时,浮现而出的这句话,让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面容丑陋的人。 也许……应该再去看看他…… - 裴书达不知道自己在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只是漫无目的的逃。 “你……诶!” 突然身后有人声传来,裴书达惊慌地躲闪,却不想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住,身体失重前倾。 扑通! 冰凉的湖水包裹住裴书达的身体。沉寂已久溺水而亡的记忆在此刻被唤醒,裴书达挣扎着游动,整个人却无尽地下沉。因受惊而呛水,此刻更是生理性本能般地大口吸咽着湖水,恶性循环。 窒息,窒息让人发疯!心底的恐惧,生理的难受,肌肉的痉挛…… 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裴书达的动作逐渐减缓,挣扎的幅度也减弱了许多,意识渐渐模糊…… 一双手突然将他揽入怀中,带着他往上游动。 破出水面,那人带着软弱无力的裴书达游上了岸。 “还好吗?!醒醒!” “咳咳!!咳咳咳!!咳咳!” 终于呼吸到了空气,裴书达大口大口的呼吸,又因呛水而剧烈的咳嗽。 那人按压着裴书达的胸口,帮助他吐出大量的积水,待到再也吐不出时,裴书达才好受了许多。 濒死的记忆犹在,裴书达无力的靠着身前人的肩膀,喘息着道谢。 “谢……谢谢你……” 那人没说话,身体一顿,片刻后才出声。 “你?你怎么?” 裴书达挡着自己的脸,垂头解释。 “谢恩人相救。我……奴看不见,样貌也丑陋,让您见笑了。” 那人什么也没说,扶着裴书达的肩,似是要仔细看他。裴书达自卑地挡着脸,又露出了手背上的疤。 “你怎么受这么多伤?” “我……奴看不见路,摔的。” 裴书达还没习惯这个屈辱的自称,磕磕绊绊的生涩样子,让人心怜。 本以为那人见了自己样貌,会被吓得跑走,却没想到他竟是什么也没说,甚至颇为心疼一般。 “我们去治伤。” 那人起身抱起裴书达,裴书达重心不稳,伸手扶住他的肩,又怯怯地缩回。 “不用了!伤得不重,我可以自己……” “搂紧。” 那人打断了裴书达的话,不容拒绝地往前走去。
第72章 受了好多苦 裴书达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那人把他放上床铺,又用巾帕擦干他的头发和身体。 “你……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那人拿来干净的衣服,要给裴书达换上。虽然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但裴书达明白自己的身份在这宫中是什么地位。他接过衣服,阻止了那人的动作。 “谢谢你,请问……你的名姓是什么呢?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东西,但我会记住你的。” 那人没有及时回答,停顿片刻,见自己不离开裴书达便不动身换衣服时,才开口回答,拉来了屏风。 “叫我管雾就好了,快换吧。” 裴书达听见脚步声走开,这才放下心来脱下衣服。 然而管雾根本就没有走,他假意离开,实则站在屏风内侧静静看着裴书达更换衣服。 湿衣褪去,伤痕遍体的躯体展露了出来。不止是淤青与渗血的伤口,还有大块的烫伤疤痕,丑陋地横亘在原本光滑细腻的身躯之上,刺得人眼睛发红。 他的气息变得粗重,强行抑制着胸腔的情绪。 裴书达的动作笨拙,因为看不见而磕磕绊绊地连一个简单的事情都需要摸索很久。 管雾屡次想要上前帮助,却又无奈收回手。此刻的噤声,或许对他来说,更好吧。 裴书达好不容易换好衣服,拘谨地坐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 见状管雾及时地出声,移开了屏风。 “换好了?” “嗯。” “我会些医术,给你看看吧。” 管雾给裴书达把脉上药,细心地包扎好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裴书达不知为何这人对自己如此上心,只能一个劲地道谢。 “不必谢我。你本就不应该遭受这些。” “啊?” 裴书达还没明白过来管雾是什么意思,他便又接着说了下去。 “想逃出去吗?” “什么?” “离开这里。” “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这里……受了好多苦。” 裴书达觉得莫名其妙,却又因为这人对自己的恩情而不好反驳。 “我可以带你走,你要跟我离开这里吗?” 怎么可能离开? 裴书达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但在此的各种记忆又屡屡浮现,痛苦的虐待,嘲讽和忍耐,还有庄昭与他人的…… 他犹豫了,但最终还是坚定的拒绝。 “不,我不走。” 他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矫正庄昭的精神崩溃状况,他不能离开。 “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在这里……也是我的宿命。” “我可以带你走,给你治伤,让你逃离这一切!” 管雾语气有些失控,裴书达有些诧异,管雾也意识到了不妥。 “我只是……看着你有些心疼。” “谢谢,我会一直记住你的。” 管雾把裴书达送了回去,临到院门外,裴书达及时制止了管雾的脚步。多次道谢分别后,裴书达这才踏进了院门。 “贱人!” 泼头一盆凉水袭来,把裴书达好不容易弄干处理好的身体和管雾细心包扎的伤口全毁了。 “不是让你白天不要出门?这幅鬼样子要去吓谁呢?!” 何席的声音尖锐刺耳,又带着些熟悉。 “何席,别气了。陛下那么宠你,你下次直接让陛下把他赶出去不就好了?” “咳,怎么能让陛下费心呢?他今天……可让我好生累了一番。” 他的话里带着羞怯,唤醒了裴书达那段不愿回想的记忆。 “是你?你今天和庄昭……” 啪!!! 裴书达话还没说完,一个耳光就落在了脸上,火辣辣地刺痛着他的自尊。 “什么东西?敢直呼陛下名讳!” 裴书达冒着火,起身想要回击,却根本就看不见对方在哪里,他的动作有些可笑,又再一次被人从身后推倒。 “大逆不道的狗东西!你还想还手?!” 何席狠狠一脚踹上裴书达的肚子,疼得他缩作一团。 “何席,别这样。” “我怎么了?要是被别人听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何席连续踢了好几脚,裴书达护住肚子,全身是泥,狼狈得像是土里挣扎的一只虫子。 “就是看不惯你!见你一次我饭都要吐出来!你还活着干嘛?早点死不好?!” 何席踹得起劲,裴书达绷着身体,待到他再一次踢来时,突然伸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腿,然后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啊!!!” 裴书达没有留情,这一口差点撕下了何席腿上的一块肉。 他紧咬着不放,何席痛得费劲挣扎不断踢打。一旁的言安也没办法坐视不管了,赶紧上前来帮助何席,让裴书达松口。 “狗东西疯了!疯了!!” “快松口!” 裴书达这一口咬得极深极狠,何席跌坐在地面痛呼大哭,声音也唤来了侍从。 “你们快拿下这个疯子!打死他!” 裴书达往后退步,却根本不知道往哪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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