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彻拿准这一点,在又宽又大的龙椅上睡了个舒服觉,醒来发现肚子饿了,终于开口:“说完了吗?” 已经把脖子贴在柱子上的老臣一愣,刚以为起了点效果。 “说完就退朝。”就听元彻大袖一挥,吃早饭去了。 留下一干朝臣在原地面面相觑。 唯独站在一侧的杨伯仲眯起了眼睛,本能地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 老臣们没有就此罢休,和元彻迂回了整整三天。 他们先是跑去皇城门口跪着,近来的日头越来越大,尤其是中午时分,他们没跪多久就开始晕,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先是左右摇摆两下,然后“咚”的一声正脸着地。 元彻从后山溜完狼回来刚好撞上这一幕,瞧着新奇,干脆站定咂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下:“哎你说,这群人倒得个歪七扭八的,是想让朕怜香惜玉吗?” 一起溜狼的耶律录:“……” 元彻啧啧道:“他们哪儿来的脸啊?不过他们有丞相大人一半好看朕就找人送伞了。” “不对,一半也不行,朕的伞只送给丞相大人。” 耶律录:“……………” 卓陀小跑过来看了看,回禀道:“陛下,他们没问题,就是饿的。” 元彻鬼主意不少,这群人非要来扎他的眼他也没必要客气,眼珠一转,招来一位鬼戎军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于是老臣们第二天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昨日跪的地方放着一个盆,盆中装有两个干馒头,一袋水,和一个尿壶。 嗯,很好,还准备了两顿。 一位太监扯着嗓子戳戳手道:“诸位大人,如果不够的话可以给告诉奴才,管够。” 士可杀不可辱,老臣们愤然离去。 终于不肯来了。 “陛下,兀颜小哥把信送来了!”牛以庸人还没跑进议政殿,声音已经先到。 兀颜扮作了王章,就得和王章一样上朝下朝,不过王章本人就是经商起家,朝上没什么他的事,更不需要什么他的拙见,倒也好扮,还能没事儿的时候帮沈之屿传传信。 元彻耳朵一动,从文书压成山的龙案上抬起头来:“快拿给朕看看!” 还是熟悉的字,字里行间十分详细,第一页写的是这三日来有哪些老臣来拜访了四大家,选择和四大家站队,他们的名字和官职都被详细罗列,还贴心地补上了一句其中哪些十分重要,是当务之急,哪些可稍缓处置。 元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他甚至感觉自己从这字里行间听到了沈之屿泉水般舒缓得当的声音。 看完第一页后,发现还有第二页。 沈之屿一般没有废话,元彻立马将第二页翻上来,却见这一页不再是密密麻麻地文字,而是两行简简单单的话。 “近来天热,中午日头尤为毒烈,陛下若要练武,可选择早上或者傍晚,” “绿豆羹是不错的解暑吃食,切记一切以龙体为重。” 元彻看得面色一红。 这几行字很潦草,信封边缘也明显有拆开后再粘上的痕迹,这一页多半是临时塞进去的,就像是犹豫许久之后,实在憋不住心中的思念,终于在心上划开一小道口子,悄无声息地漏出一点点来。 不过哪怕是一点点,也完全也够了。 够他在这个破烂山河中闯荡的途中,偷偷聊以自\慰了。 元彻一高兴,看谁都顺眼,又把这封信翻来覆去了好几遍,大手一挥,赏了在场所有人一锭银子。 牛以庸最高兴,蹦跶着忙说要把这笔钱攒进自己的娶媳妇儿的账本中。 耶律录则用这银子去了一趟银楼。 老板一见耶律录,就被他身上那股沉稳的气质吸引,料想此人身份定然不低,连忙谴开店伙计,亲自接待:“公子想要看什么?”老板估摸着耶律录这年纪定然是成亲了,“是给家里的夫人带吗?我们店的首饰发簪啊什么的都是整个京城最新的款式,小的给您保证,哪怕闭上眼睛买一个带回去,家里的夫人都肯定喜欢!绝不对把夫人给得罪了!” 耶律录走一路,老板就搓着手在后面跟了一路,自顾自地说话,丝毫不觉得耶律录不搭理他很尴尬。 只要耶律录眼睛落在一物上,老板立马道:“这个好啊!这个一点也不挑人,什么发髻都能带,公子要取出来看看吗?” 耶律录看了他一眼:“有没有小孩戴的?” “小孩?”老板眼睛一转,“有啊!当然有,原来是给小少爷选礼物呀?小少爷满月了吗?我们这里有许多……” 耶律录:“十六岁。” “啊?” “男孩。” 老板陷入了沉思,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打量了一下耶律录,觉得耶律录肯定没有三十,十六岁那位多半不是他儿子,但挑选礼物时那眼神分明就是含着爱意的,既不是儿子,也不是夫人,这礼物就不太好选了。 耶律录停在一个柜台前:“这个是什么?” “长命锁呀。”老板答道,忽然一拍大腿,“诶,这个可以啊,虽然本身是给百日婴儿带的,但也有很多大人在带,做大一点精致一点就是了。” 长命锁是中原的物件,耶律录以前还真没见过:“干什么用的?” “寓意是锁住性命保平安的,男女都行。” “就它了,做一个。”耶律录丢出元彻给的银锭子,“我一个时辰后来取。” 老板上一刻还开心的接过银锭子,下一刻就有些为难:“一个时辰?公子啊,我们这里都是三天取货的,您这……” “做得满意,边角料都是你的。” 老板连忙召集银匠去了。 温子远睡得正香时,被一个稀稀疏疏的声音吵醒,感觉有人正在他的脖子上带什么东西。 脖颈乃命脉之一,温子远警惕地一睁眼,手中握刀的姿势都有了,看见的却是一个长命锁。 长命锁很是精致,锁面上雕了几条锦鲤,下面的三个铃铛圆圆滚滚大小适中,轻轻一晃叮当响,但又不会吵人。 “侧一侧身。”耶律录道,“我帮你把结打上。”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嘴上问着,身体还是依言照做,“当我小孩啊?” 耶律录笑道:“你才多大?不就是小孩吗?” 温子远:“……” 温子远不想理他,翻身赤着脚跑去铜镜面前,看着几条肥肥的鲤鱼特别可爱,不由自主地就看笑了,可没过多久,眼睛就有点湿,回头道:“耶律录,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活不长啊?” 那一日后,温子远就像是一根紧绷许久后忽然断掉的弦,虽然乍一看去和以前的变化不大,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或许方才还是开心的,下一瞬就极其暴躁,还已经把自己关在家小半个月,连屋子都很少迈出,吃饭睡觉逗麻雀,无所事事,强迫着自己不去多想。 因为只要他一想,他的手就忍不住想要拿起刀,忍不住想要杀死脑袋里面的人脸。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原因是什么,温子远没主动提过。 “当然不是!”耶律录忙道,然后将语气放温柔,不去刺激他,“今天办差事挣了钱,路过看见好看,就是想买给你而已。” 温子远眨了眨眼:“真的?” “千真万确。” “挣了多少呀?” 耶律录一下子被问住了,元彻随便给的,他也随便花。 温子远微惊:“该不会都用来买这个了吧?” 耶律录点点头。 “什么?那是钱啊!你好笨,比我还笨!” 耶律录提着鞋走过去示意他穿上,温子远不想自己穿,抬起脚丫,耶律录便端来一根凳子,让他坐着,自己单膝蹲下帮他穿:“那你喜欢吗?” “喜欢。”温子远想了想,道,“比我之前那个还要喜欢。” “之前那个?” “我娘之前也给我做过一个,但那上面没有小鱼,你这个好看一点。” “你之前那个放在哪儿的?”耶律录帮他穿好了鞋,站起来,“我帮你找找?” “别找了。”温子远摇头道,“早就给毁了。” “毁了?” “嗯,在我很小的时候,被一个喜欢欺负我的小王爷给毁了。” 作者有话说: 上章留言读者已全发红包,注意查收~ 感谢在2022-04-26 23:55:05~2022-04-28 23: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改个名再改个名再再改 20瓶;钰锦 5瓶;贝壳柏柏 4瓶;文小墨 2瓶;汐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借刀 第二十二 他的陛下在那里,高坐明堂 是夜。 反对元彻的老臣们又来找沈之屿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 沈之屿是在给魏喜换药的时候被婢女请走的, 布条刚在后脑勺上打了个结,婢女就在门外俯身轻唤道:“大人,诸位大人都已经在堂内候着了。” 沈之屿不紧不慢地将结系好, 再将小魏喜的头发从布条下捋出来:“待会儿去将香炉清理了,点一只新的, 就用我放在衣柜里的香。” “放心吧大人!” 沈之屿虽然亲口说过不会丢下魏喜, 但口说无凭, 魏喜还是十分殚心竭虑, 害怕自己因为少了一只眼睛办事不方便,给沈之屿添麻烦,让沈之屿厌弃自己, 他每次办事都小心翼翼,却还是有一次弄巧成拙, 打碎了沈之屿最爱的一块玉佩, 胆战心惊地跪下请罪时,没想到丞相大人只是淡淡说了句“自己算算, 从月钱里面扣”既不会因为眼睛的事情刻意怜悯包容他,也没有呵斥他笨手笨脚。 坏人让他这一生都不敢抬起头,而沈之屿时时刻刻提醒他你只不过是少了只眼睛,没有什么好怯弱的。 魏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离开时, 沈之屿顺手关上了窗户,让婢女引着他去往堂内。 堂内闹哄哄一片, 乍一看去足有十余人。 杨伯仲至始至终都不想当出头鸟,只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没有居中调和, 任这群人吵。 他们想要商议出如何对付元彻掐断萌荫的办法。 “那蛮夷皇帝真是欺人太甚!”老臣中为首的那位姓刘, 满头白发, 自先帝还是太子时便在朝中当差,虽然官职不高,但阅历丰富,也算是老儒臣中的一位代表,“官场不比战场,他以为他那几匹狼多厉害?哼,不是老头子我多嘴,不出五年,他定然会将朝堂搅合得一团乱,死在自己的手中!” “刘老莫急,蛮夷小儿就是这个性格。”杨伯仲看见沈之屿来了,“听听丞相大人的看法吧。” 沈之屿坐去为他准备好的位置上,婢女上前倒了一杯茶水。 前两次,无论这群老臣怎么说,沈之屿都只是点头,左右都是“可以”“有道理”“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没多的了,继续问下去就是咳两声,说头晕,隔日再说,这群人看见沈之屿和他们打太极,心中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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