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有另一个声音从他的脑海里传出 “他们好不了了,你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 “不就是几条人命吗,杨伯仲下手的时候可没心疼!” “你已经杀过他们一次了,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 “娘……我身上好痒。” “别挠,乖,在娘身上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替小喜出口气吗?小喜可是因为你、因为这些才受伤的!” “……” “哐当”一声,钥匙脱手掉在地上,沈之屿立在寒风中,身体紧绷,眼中血丝遍布,面上满是疲惫。 我在干什么?他想。 我刚刚是不是打算杀了这群人? 杀了他们百害而无一利,不仅仅会惊动杨伯仲,而且,杨伯仲既然能养出一批瘟疫患者,就能养出第二批,他根本不怕缺人。 饮鸠止渴毫无意义,要连根拔起才行。 “大人需要搭把手吗?”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沈之屿一顿,顷刻之间整理好神色,转过身,看见将自己从宫中接出来的小太监就站在身后不远处,揣着手,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小太监好心上前,将地上的钥匙捡了起来,可因为右手小指少了个指节,第一次没有成功。 就在他准备还给沈之屿时,只听沈之屿道:“你在杨府藏了多久了?” “大人在说什么?”小太监面色不改,“小的在杨府……” “尹青。”沈之屿冷声道,“你和孔衍秋的臭味一样。” 小太监尹青一听,噗嗤笑出,紧接着,逐渐舒展开佝偻的肩背,这一瞬,哪怕他穿的是太监服饰,周身的气质也骤然改变了,换成谋臣的风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骗了四大家整整七年,大人却两天就看出来,着实厉害。”尹青道,“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孔衍秋那家伙给你说的?” 沈之屿不语。 “其实大人您有一点说错啦,我不是和孔衍秋臭味相投。”尹青忽然凑去沈之屿面前,沈之屿下意识退后一步,他便撑出手,将沈之屿困在自己和墙面之间,一字一句道,“是我们都像您啊。” “像我?” “是啊,孔衍秋太过迷恋齐王,无时无刻不想将您在齐王心目中的位置却而代之,他甚至试图和齐王分享感情,所以他会和齐王一样恨你,骂你叛徒,”尹青在沈之屿耳边亲声道,“但我不一样,任何人是不同的,谁也不可能代替谁,我追随齐王,只是觉得他身边不错,能带给我想要的……啧。” 尹青骤然退后,手臂之间感觉到有一股暖流缓缓流下,他抬手一看,是血丝。 再看沈之屿,借着月光,他纤长的指尖反射着一些细如发丝的弦线,锋利无比,这是上好的暗器,平时隐在衣袍绣纹上,但沈之屿似乎不太会用,只能发挥出它的杀意,在割开敌人皮肤的同时,让自己的手指也被带出血来。 尹青:“好东西啊,谁给你的?” 抬袖间,这些丝线不见,沈之屿轻声道:“关你何事?” “也对,是我唐突了。”尹青笑了笑,见沈之屿眼中杀意未散,退后一步拉开和沈之屿的距离,“大人放心,此次我并无搅合你和四大家之间的意思,我只是遵从齐王的吩咐,潜身在此处而已。” 说完,他便转身欲离开。 “谁允许你走了?” 与话一起到来的,还有直逼咽喉处的锋利丝弦线,千钧一发间,若不是沈之屿行动微迟,尹青定然会丧命于此,他几乎是看着这些翻着银光的东西贴着自己的脸颊过去,稍后,未有间隙,又是一道风袭来,沈之屿用手肘直接打掉了他一颗牙。 这一下不仅仅把尹青打懵了,连沈之屿自己都感到手臂麻了大半,一时间竟再抬不起来,心中腹诽元彻那胳膊是怎么长的,都不疼的吗? 因为体力不支,沈之屿并没能乘胜追击,尹青抓住机会就地一滚,两人距离彻底拉开。 “大人既然如此挽留,那我就多说一句。”尹青呸地吐出一口血沫,道;“大人可知为何齐王的谋臣身上总会有伤吗?” 沈之屿扶着胳膊,下意识觉得要听见不好的话。 果然,紧接着,尹青就笑道:“齐王希望能通过我们看见您的影子,但他又不想我们成为您,所以成为齐王谋臣的第一步,就是得‘不完整’,间接来讲,因为您,我们才会有这些伤,您就是我们的天敌。” “今日时辰不对,就不多奉陪了。”说完,尹青捕捉到了一丝车轱辘声,迅速潜身离开。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一位身形看似莫约十五六岁的姑娘从车上走下,金线织就的斗篷盖住了她的脸,看不清面容,在奴仆的拥簇下,她踏着夜色,悄声走进杨府。 . 一日后。 夕阳刚落。 兀颜和牛以庸身穿中原常服,站在九鸢楼百步之外。 “公子,公子今夜总算来看我啦~” “哈哈哈公子快来呀~” 这声音比鬼戎军配的刺刀还要尖,直接穿透人群,往四周发射,看着九鸢楼外的莺莺燕燕,兀颜道:“牛大人,准备出发了。” “……” 没有回答。 “牛大人,你回句话……嚯,你干嘛?”兀颜偏过头,就看见牛以庸满脸苦相几乎给他跪下。 “小兄弟,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帮我给陛下求求情。”牛以庸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就是个出注意的,为什么要我来这里啊?” 牛以庸这人,聪明是聪明,毕竟是沈之屿亲自选中的,无论是权术和谋略,都是这一批寒门中的佼佼者,这次来九鸢楼也是他的主意四大家之所以能遍布朝野,就是靠的人脉关系,放眼望去,京城哪个地方最是人际关系最杂最乱的地方?当然是九鸢楼了。 更何况,九鸢楼还姓“王”。 今早,牛以庸在议政偏殿义正言辞地告诉元彻:“陛下,臣以为,四大家若要行动,除了他们自己的府邸,九鸢楼定然是一个非常可能的据点,陛下可在这几日派人混进九鸢楼,打探消息。” “准了。”元彻在如山的军务中点了点头,“你和兀颜去,花的银子找耶律录报销。” “臣遵……啊?” “啊什么啊?”元彻不耐烦地抬起眼,“有意见?” “没没没……” 朝廷新贵牛大人哪都好,就是为人太过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凌然包裹在身,比陛下那把长\枪的枪杆还要“直”,恐怕佛祖来了都觉得他很刺眼。 九鸢楼外,兀颜告诫自己要忍,打死人就不好了,刚要开口,牛以庸又气沉丹田:“小兄弟,小兄弟!你看看我,我之前穷,连一亩良田都没有,讨不到老婆,现在好不容易得到陛下和丞相大人的青睐,入了仕,眼见就可以找媒婆张罗张罗自己的婚事了,怎么可以去这种烟花之地呢?这不是对不起以后的娘子吗???” 兀颜:“进去而已,又不是让你干什么!” “不行不行!”牛以庸把头甩出残影,“不好不妥不可以!伤风败俗有辱斯文寡廉鲜耻!” 兀颜:“……” 搁这儿绕口令呢。 兀颜倒吸一口气,正想着怎么把这牛皮糖收拾好,忽然灵光一闪,蹲下身:“牛大人曾说过大楚文人以丞相大人为楷模?” 牛以庸停下甩头:“是啊。” “那你换个思路,这九鸢楼呢,其实丞相大人也来过,你并不是去什么烟花之地,而是追随丞相大人的脚步,岂不好了?” “什么,丞相大人怎可,他和谁……” “和陛下。” “……哦。” 兀颜:“想听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吗?” 牛以庸秉着不要乱打听消息的初衷,却还是熬不过好奇心使然:“初略讲讲?” 兀颜当初也在跟着耶律录做护卫,便将陛下如何用丞相大人抵挡各色女子的“攻击”详细讲了一番,看到牛以庸的脸色变得比姑娘们的衣服颜色还要多时,砸吧了一下:“确实是个法子,还是陛下英明,其实这儿离衣裳铺子也不远,要不我也给牛大人来一套?” “什么?不不不了就这样挺好的,我这种人那啥就很吓人了,比不上丞相大人。”牛以庸嗖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摆正身体,脸上一副为国捐躯的壮烈表情,“小兄弟,我决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走吧!” 兀颜拍拍他的肩:“这就对了嘛。” “哟,今儿个公子还带了朋友呀~” “是个腼腆的小伙呢~” 牛以庸跟在兀颜后面,刚踏进九鸢楼的大门,就有一群姑娘围了上来,兀颜的长相属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圆圆的眼睛又让他的面容添上一丝可爱,既不像元彻那样具有攻击性,又比耶律录要活泼许多。 兀颜眼神又好,嘴也甜,再加上这次花的银子全可以找陛下报销,他便特别阔绰,张开双手:“姐姐们好啊!弟弟想死你们啦!可以赏个脸陪弟弟喝酒吗!” 牛以庸简直没眼看。 进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兀颜旁边已经围了不下五位姑娘,兀颜非常懂规矩,既不会对姐姐们动手动脚的,也不会摆架子瞧不起她们,还亲自给姐姐们表演自己的唱功虽然很难听就是了。 以兀颜自己的话说,不玩白不玩。 有姑娘想去逗涨红脸的牛以庸,牛以庸顿时原地变成炸毛的豚鼠。 “别理他。”兀颜坐在漂亮姐姐中央,笑道,“刚从和尚庙出来呢。” 牛以庸试图反驳,却看见兀颜的笑容忽然一凝,目光看向楼上,再也没有玩笑的模样。 “好姐姐们,弟弟我忽然有些内急。”兀颜起身坐直,还拉过牛以庸,“先失陪一会儿!”说完就不见了人影,留下姑娘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上茅厕需要一起的吗?” “唔,关系好吧。” 牛以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绕过寻欢作乐的人群,来到一处人间稀少的地方,来不及说话,兀颜就往楼上递了个眼神。 牛以庸顺着看去,只见一抹白色身影走进了楼上的雅间:“有点好看。” “好看你个头!”兀颜骂道,“那是丞相大人!” “什么!?” “我当了丞相大人几个月的贴身护卫,定然不会看错!”气氛忽转,兀颜飞快道,“听好,四大家一定是开始行动了,你在这守着,切记别跟丢,可能的话别保护一下丞相大人,我去叫陛下来!去去就回!” “啊,你要走?”牛以庸刚撤回视线,兀颜就已经没了踪迹。 他顿时汗如雨下。 自自自……自己没见过丞相大人长什么样啊!刚刚也只看了一眼,他那儿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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