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之屿召集内阁全员,将元滚滚的事情说了出来,并道:“陛下已定于今年的最后一天出发北征,剩下这两个月内,我会尽可能地教授小殿下一些功课,可光靠这些定是远远不够的,等陛下离京,我去到他方,关于朝政之事和给小殿下出谋划策,就只能拜托诸位了。” 内阁拱手:“下官谨记。” “记住一点,小殿下监国,只是遮盖世家眼睛的一到幌子和刺激他们的方式,除了最基本的维系,当退则退。”沈之屿叮嘱道,“我们不是要靠小殿下打仗。” 元滚滚只兴奋了一天,就发现天下果然没有免费午餐,除去晚上睡觉,他几乎天天都得跟着沈之屿学习博弈权术之法,丞相大人一出手,活生生地将上辈子“威震四军”的储君再加了“学富五车”这一头衔。 温子远见了都直打哆嗦,回想起之前沈之屿教自己读书,表示哥哥真的很爱自己。 陛下每天夜里都抓着被子咬牙切齿,冲亲卫们大骂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难道要陪那小子睡书房不成?然后摇身一转,对归屋的丞相大人笑道:“不急,多晚朕都等你。” 亲卫们:“……” 这有点像那个什么来着? 沈之屿后面又问了元彻几次关于元滚滚的大名,元彻倒不是不想取,实在是之前取的时候是随口一说,后来依旧继续喊元滚滚,现在早就忘了。 没法,沈之屿只得自己拟下几个,拿给元滚滚自己挑选。 熠。 最后选上的是这一个字,小太子大名元熠,象征着光耀与鲜活。 十二月末,太子监国消息一出,不出所料,群臣懵逼。 太子?陛下什么时候有太子了?哪儿来的?谁生的?什么时候娶的?母家是哪位大家? 哦,捡来的啊。 什么?捡来的!? 朝堂又炸了。 但这一次,陛下又回到了以往说一不二的姿态,甚至当场发落了两位吵声最高的人,不留任何颜面,俨然一副“谁要是再敢驳一句,今日必定人头落地”的趋势。 朝臣们战战兢兢,不敢逆龙鳞,同时腹诽果真是蛮人,只会打不会管,隔三差五便在朝堂上“发疯”,迟早要自取灭亡。 那也怪不得他们了。 下朝的路上,世家朝臣和寒门新贵更加不敌,若不是沿路有鬼戎兵把守执勤,恐怕当街打起来。 两方势力每时每刻都在暗中蓄力,准备随时能将对方掐死。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直至出征前都不会再有大事发生时,出征的前一天夜里,一道消息传来,卓陀听闻,立马放下手中一切杂物,带着五位药童匆忙赶去丞相府。 沈之屿又病了,还不是小病,很严重。 床帷被放下,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卓陀上前诊脉,刚一跪下,就感觉这手攀住了自己,艰难地在自己手心写了几个字。 卓陀鼻子一酸:“大人?” “咳咳咳……” 床帷内只有咳嗽声回答。 足足半柱香后,卓陀才收回手,神色凝重地吩咐药童熬药,然后给沈之屿施了一针,转身出门。 屋外挤着很多人,能来的都来了。 元彻首当其中,然后就是魏喜,温子远,兀颜,牛以庸,江岭,公输厚,于渺,元熠也在,他今晚没有再看书了。 “如何?” “回陛下,大人操劳过度,需要好好……” “操劳过度会吐血吗!?” 元彻恶狠狠地打断他,今日晚饭吃得好好的,沈之屿甚至难得再添了一碗,可半个时辰后,一切开始便得不对劲,起初是元彻找沈之屿说话后者反应特别慢,一句话要断成好几次,后面干脆不回了,元彻心疑,凑近去拉他的手,却被吐了一口血在手背上。 那血滚烫,鲜艳。 抓不住。 元彻一字一句道:“你给朕老实交代。” 卓陀没立马吱声,稍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拱手回道:“陛下,属下出来前,丞相大人醒过一次,他让属下转告您,连夜先行。” 元彻:“……什么?” “藏在世家身后的人是齐王,齐王联合元拓,想要吞掉中原。”卓陀忽然跪下,将沈之屿告诉他的话重复一遍,“若要取得先机,占据上风,需得出其不意,让齐王传给元拓的消息根本不准确陛下,属下定会治好丞相大人,其余的您就……陛下!!!” 元彻直接无视掉他,大步走去了屋里。 沈之屿又睡了,双眼闭着,好看的面孔极为憔悴,这两个月来元熠有多么累,沈之屿就是他的三倍,因为丞相大人不仅要教小太子知礼,还要打点好自己去到敌营后内阁的大致布局,送往前线的物资等等,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众人没敢进来,只在门框边伸着脑袋。 元彻跪在沈之屿的床边,捧起他的手,过了一小会儿,弯腰低下头,去讨了个温柔又绵长的吻。 也是临行前的最后一吻。 牛以庸默默地遮住了元熠的眼睛。 “大人。”元彻抬起头,哑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对吗?” 沈之屿像是听见了,眼睫微微挣了挣,可惜没能睁开。 “好,朕听话,朕最听你的话了,那你也要好好的,等朕回来。” 元彻放下他的手,掖紧被角拉好床帷,确认不会漏一丝风后,起身回到院子。 众人一字排开。 陛下双手背负,站在这里,收藏了方才独属于一人的温柔,身前是天下,身后还是天下,他轰轰烈烈,坚不可摧。 北境的狼王和中原的帝王都会是他,也只会是他。 “兀颜。” “属下在!” “去整军,鬼兵八成戎兵五成,朕随后就到。” “是!” 兀颜走后,元彻转向于渺:“你留在京城,朕去年给了你一个东西,当时没用上,此次若是有需要,务必送去丞相大人手中(注)。” 于渺:“属下定不负命!” “元熠。” 小太子成长迅速,虽说话间还带着稚声,模样却与两个月前相比犹如脱胎换骨,元彻走至他面前半蹲下,将手摁在他的肩膀上宽大的手几乎将小太子整个肩膀包裹:“你是储君,前有朕亲自拟旨落玺,昭告天下,后有丞相大人不辞幸苦地教导,没人敢、更没人能质疑你撼动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明白!滚滚定不负使命,将内奸全数剿灭,再护丞相大人周全!” “好样的。” 压轴好戏已开腔。 非曲终不得落幕。 打仗了。 半个时辰后,月至中天。 头狼已经带着狼群侯在外面,它们身上皆穿着公输厚打制的“具”,黑铁铮亮,护好关节部位的同时又丝毫不影响行动,柔顺的毛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元彻换上备在相府的甲,翻身而上。 城门打开,趁着所有人还沉浸在梦乡,鬼戎狼军屏息疾行,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京城。 出城三里后,元彻眼珠一斜,忽然勒住缰绳调转方向,抬手抽箭扣进弩,精准射向身后的一枝树干。 躲在树上的人似乎想逃,奈何速度比不上元彻,在连箭齐发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被逼角落,最后随着断裂的树干一起落下。 “轰隆!” 兀颜立马带人围上前,拨开树丫,揪出跟踪者。 然后一愣。 “温公子?!” 作者有话说: 注:可关系到64章 现实中可别跟着不认识的人走嗷=v=
第123章 清野 第四十三 大人,您太莽撞了 元彻走后, 卓陀连轴忙活了一整晚,五位小药童再加魏喜替他打下手,忙进忙出, 连口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天快要亮时,沈之屿第二次醒来。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听到床边有人在走动, 不止一个, 紧接着, 一只手在他的腕子上探了探,转去对一旁的药童交代话。 是卓陀。 等药童匆匆走后,沈之屿开口, 声音嘶哑道:“不是说了吗……没什么,看着吓人而已, 我……咳咳咳, 我心里有数。” 卓陀一顿,抬头看见沈之屿已经睁开了眼, 忙询问道:“大人醒了?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 沈之屿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没力气说。 这时,魏喜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见到沈之屿恢复意识,眼睛鼻子一下红了, 一把丢下托盘在旁,跑去后者身边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嚎道:“呜呜呜哇哇哇大人你终于醒了, 你吓死我了!” 沈之屿:“……” 卓陀叹了口气,走去将魏喜丢在一旁的药拿过来。 趁着这个机会,魏喜凑去沈之屿面前飞快道:“大人, 温公子已经偷偷跟着陛下出去了, 带着之前就备好的黑色大包裹, 小的趁公子不注意,将您准好的药粉和银子塞去了他包里。” 沈之屿“嗯”了一声。 幼鸟尚且还知离巢,温子远本不是什么老实安分的人,能躲在哥哥的庇护下一时,但不可能躲一世,他迟早会为自己的心病做一个了断。 卓陀回来后,魏喜立马住嘴,假装只是一主一仆在说话:“大人,您出了好多汗,小的这就去给您找套衣服来换。” 沈之屿用发软的手臂撑起身,背靠在软枕上,将苦药一饮而尽。 卓陀接过递回来的空药碗,下一刻,忽然拢袖双膝跪地。 沈之屿压了压眉头。 医者父母心,卓陀从军医,至始至终都以“属下”自称,而非“下官”,前几年还风雨未定时,每天送来他面前的断手断脚的士兵无数,大伙儿虽嘴上不会说什么,甚至有时还会开心地讨论自己当时是如何揍翻的敌人,但凭心而论,谁真的想身体残疾呢? 更别说一个好端端的人自己作贱自己的身体了!简直不可理喻! 沈之屿这次着的罪,既不是什么飞来横祸,也不是平日里照顾不当,而是他自己找了包药吃下去! 卓陀苦口婆心:“大人,您这次太莽撞了,这药虽不会死人,但对身体的危害极大,稍有不慎,可能后半辈子都得在病床上度过了啊!” 可对此,沈之屿只淡淡地回道:“嗯,有理,药效过快。” 竟在元彻还没走之前就开始发作,失策。 卓陀见他对自己的意思懂装不懂,万分无奈:“大人,属下会为您将药熬制成药丸随身携带,请您务必按时服用,一次都不能落下,更别减量,陛下临走前将于姑娘指给了您贴身护卫,若中途有什么不适,可通过于姑娘传递消息。” 于渺传消息是老本行了,还占有身形瘦小的优势,比起其他鬼戎兵,十分不起眼。 说完,卓陀深鞠一躬,收拾东西准备出去,让沈之屿再好好休息会儿,前手还没碰着门,一个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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